“喂，回来！”让娜大喊着，然而莎薇已经一溜烟跑远，跳入到一处断壁残垣后面消失不见。
“法克！”她啐了一口唾沫，将压在身上的碎石搬起来，刚想赶过去把对方强行拉回来，就听见废墟下传来微弱的呻吟声和敲击管道声。
“有人……有人么……救救我们——”
“坚持住，我来了！”让娜没有丝毫的犹豫，双手把巨石往旁边掀开。连续撇断了好几根钢筋后，她发现了几个埋葬在废墟下的人：“再坚持一下，我马上救你们出来——”
又一阵剧烈的爆炸从身后传开，人鱼的竖琴竟是发出一阵连续的爆炸冲击，向四周一路连续爆破，震得几个方阵摇摇晃晃，震得让娜心脏扑通扑通剧烈跳动。来不及喘息，她一斧头将旁边袭来的水泥板打飞出去，防止伤到废墟下的人类。
“好了各位深呼吸，深呼吸，这几块压在你们身上的钢筋大了一点，所以我得稍微费一点力气，”让娜吐出嘴里的泥沙，安慰着，“要是觉得疼，你们就叫，我再换个挖掘的方向——”
她的言语起到了镇静的效果，距离最近的一名金发女人神色镇静了很多，然而很快就又瞪大眼睛，拼命挣扎着被压在管道下的双手，嘴巴大张发出沙哑的叫声。
“听不清，你在说什么？”意识到女人似乎想急切说些什么，让娜连忙把耳机调成最敏锐的模式，然而似乎是女人声带过于沙哑，一脸叫了好几次AI都没有识别出任何有效的词汇。
一阵阴风从身后袭来，让娜停顿了片刻转头看去，一只鱼人不知道什么时候爬到她背后，抬起那丑陋的长爪子就是猛烈一拍击。
坏了，原来她是在提醒身后有敌袭。
让娜反应慢了半拍，沾着腥臭液体的爪子重重糊到她脸颊上。一道水流从远处激射而来，将鱼人的脑袋径直穿出一个大洞。
让娜晃了晃被拍得生疼的脸颊，看着那股击毙鱼人的水流蠕动着，逐渐凝聚成成一个熟悉的身影——正是先前和自己有短暂交集的第四消防支队丽萨：“你没事吧，让娜？这还有幸存者？”
“不止，不止这些人类！”让娜拼命挥手：“有个萝莉魔法少女往那边跑了，嚷嚷着要去找什么贵重物品，我实在追不上她！”
她感觉嘴里传来一股腥甜味，好几颗牙齿摇摇欲坠。
“我去找她，你来救这些资产。”丽萨再度化为水流，向着莎薇离开的方向激射而出。
呼吸。
沉重的呼吸。
化为水流的丽萨在废墟当中飞驰，人鱼伪神和魔法少女交战的背景音正在逐渐远去，她的耳畔中只剩下了自己的呼吸声——
以及无比惨烈的哀嚎声。
这附近曾经是巴黎辖区中区繁华的街道，川流不息的人群在商店当中穿梭，服务员在店铺里热情洋溢展示商品，厨师在餐馆后厨满头大汗烹饪，顾客三五成群，在眼花缭乱的商品中来回扫射视线，挑选自己心仪的商品。
而现在这里只剩下无尽的废墟，燃气从泄漏的管道中喷涌，汽油从残破的汽车中漏出，熊熊燃烧的大火吞噬着砖瓦中的一切，鲜血淋漓的人们哀嚎着，拼命扭动无法动弹的四肢试图逃出生天。
就在丽萨以水流的形式穿过废墟的途中，她就能捕捉到至少八个奄奄一息的人。父亲将孩子搂入怀中，丈夫怀抱妻子深深相吻，年迈的老夫妇彼此之间紧紧握着手。这些都是恰斯卡的人类，都是本应好好活着的人类，现在等待他们的只有绝望的死亡。
昔日美好的乌托邦不复存在，地狱的末日景象再度降临大地。自己在这片废土之上徘徊，竭尽可能救着那么一两个人，为恰斯卡挽回那么一两个资产，却无力改变大局。
一名少女躺在水泥板下，她的半截身体被压碎，脑浆从脑壳中咕咕流出。丽萨的神情恍惚了片刻，仿佛躺在眼前的是自己的那个她。
她也是像那个样子，半截身体被压碎，脑浆流了一地，眼球从眼眶中脱落，就那么安安静静躺在马路上。被耍酒疯魔法少女杀死的她不复往日的优雅恬静，而是变成一副丑陋的后现代主义画作。
能够像这样死去，至少也能永久安然入睡下去吧？丽萨的脑海被怪诞的念头充斥着。
自从心爱的她离开了这个世界，自己就陷入到时间的停滞中，外貌依旧美丽，内心却已经停止跳动。
自己是什么时候最接近那样的死亡形态的？
想起来了，四个月前，自己曾经任由一柄沉重的地桩辗砸半边身体。地桩很笨重，肉体又那么硬朗，愣是砸了足足两个小时才勉强达到想要的效果。
极限俱乐部的其他成员拍摄了“极限运动”完成后的照片，照片里的自己也同样塌陷了半个身体，然而并非想像中的碎裂，仅仅只是像面团一样干扁了下去；脑浆没有如同预想中那样飞出，一只眼睛倒是有气无力耷拉在眼眶旁边，就这么空洞无神盯着自上而下的镜头。
和那时候的她有了那么几分相像，却又仅仅只是模仿了外形，根本模仿不了内核。
恍惚中，丽萨终于看见了那名小萝莉魔法少女，正蹲在一处商店的残骸边拼命用手扒着废墟，嘴里还反复嘟囔着：“哪去了，哪去了？我的戒指，我那枚代表超级超级无上好运的戒指哇！”
她甚至直接捡起旁边的断手仔细端详上边的戒指后再扔到一边：“不是这个，也不是这个哇！”
奔腾的水流化为人形，丽萨的双眼空洞无神，过去将莎薇紧紧抓在怀里。
“喂，我说——”
按照正常流程，她应该履行一名消防员的职责，告诉对方这里充满了危险，必须尽快离开，远离危险的作战区域。
现在，看着面前比自己小两个个头的萝莉，丽萨停顿了片刻，竟是直接伸出手，狠狠给对方脸上来了一巴掌。
“——你知道死亡的感受是怎样的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