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我们聚集在这里，是为了悼念一位英勇的消防员。”
让娜穿着战斗制服，和其他几十名消防员坐在长椅上，静静听着面前的局长阿莱德念着祷告词。
这里是一处风景优美的公园，是巴黎辖区内专供魔法少女享用的数个高档公园之一，也是丽萨葬礼所举办的地点。
阿莱德的善后工作做得很迅速，加上这也是恰斯卡成立三年以来第一名殉职的魔法少女，流程在一天之内就已经完成——昨天她还在从高空坠落品味生与死的边界，今天就来到了葬礼现场，吊唁不复存在的同事。
“丽萨·瑞泽是一名英勇的战士，是一名尽职尽责的消防员，她永远都能够完美做好本职工作，将她的生命置之度外，拯救恰斯卡的资产和生命于水火之中。”
这些都是废话，都是大人们之间说的废话。在场的每个人都懂，但也必须说——这是对同事的尊重，也是对自己所处这个行业的尊重。恰斯卡的魔法少女即使什么都不做，也能凭借每个月的福利过得很舒服。这些消防员们选择投身于这项灰头土脸没几个魔法少女愿意做的工作，也大都不是冲着高工资高福利来的，而是为了某些目的——比如说抚平内心因为战争而受的创伤，比如说实现一点点人生的价值，甚至是为恰斯卡这个乌托邦做出更多的贡献。
也因此，没有人希望自己在未来出事的时候死得像只老鼠一样默默无闻，葬礼可以不隆重，但该有的尊重一个都不能少。
“恰斯卡这个国度还有很多不完美之处，需要每名公民做出贡献才能真正意义上打造成为乌托邦，丽萨很好地履行了她那一部分。她的照片将会永远悬挂于消防局的荣耀成员名单当中，激励着我们剩下的人予以前行。”
四个穿着黑色西服的男人抬着棺材，在鲜花铺就而成的大道上缓缓前行。一名神父手捧圣经，伸手盖在放在墓坑旁边的棺材上，低声咏念着圣经里的哀悼词。
“二十分钟之间，请尽快。”阿德莱来到神父旁边低语，“高层那些官员因为塔莫安的缘故对宗教限制愈发严苛，我今天也是费了很多渠道才勉强获得许可。”
神父点点头，十几名穿着白袍的男童女童所组成的唱诗班来到棺材身边，开始放声高唱。
除了消防员以外，两名红马极限俱乐部的成员也来了。晞和金毛犬坐在最后一排，她搂抱着怀中安静的狗狗缓缓抚摸，金毛犬低着头眼中写满失落，似乎也知道自己的主人之一再也无法抚摸自己了。飞鸟坐在角落里，她穿着黑衣黑裤，脑袋被兜帽遮住，似乎并不想将面容展示给外人。据说她在酒馆里就经常这么做，遮挡面容使得自己看起来更像是一个阴暗系角色，殊不知那张脸永远和狂气还有扭曲挂钩。
让娜坐在位置上，听着唱诗班的悼歌，看着棺材缓缓埋入土中，感觉仿佛被埋入其中的是自己。
葬礼一共持续了一个小时，直到最后土被填满，墓碑缓缓竖起，上面写着丽萨·瑞泽的名字，她的生卒日期以及一段很简短的介绍：一名普通而伟大的消防员。
消防员们逐渐散去，她们当中很多人只请了半天假，那名被正式命名为塞壬人鱼的伪神毁坏了超过三分之一的巴黎辖区，其中包含大量中区以及相当一部分前区。还有很多工作要做，消防员们必须为了生者继续奔波，将灾后重建的一切不稳定因素尽数压制。
其他人都散去后，只剩下请了一整天假的让娜独自站在墓碑前，久久凝视着墓碑上的字迹，给丽萨投下了一朵花。
安息吧，丽萨，如果死亡真的是你所奢求的那样。
“喂喂，你们还要霸占这里多久啊？”
不满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让娜回头看去，发现是两个穿着连衣裙带着遮阳帽的魔法少女，手上还提着野餐包，明显是来公园游玩的。两人脸上写满了不悦。
“能不能赶紧起开啊，我们还要拍照片呢！”一名魔法少女指着墓碑身后的大树，“好不容易从西西里辖区赶过来旅游，肯定不能错过和这颗开花的千年古树合影留念的机会呢！”
“等会等会，”让娜叫住两人，“这里是墓碑，如果想拍古树请去其他地方。”
“不就死了一个消防员么？搞那么大动静做啥，”其中一位眼睛一瞪手以叉腰，“还占着这么好的拍照地方，这公园难道是你家开的？”
“不是……”让娜有种胸闷气短的感觉，就好像先前直上云霄的窒息感又回来了，“这个公园的确是公共的，但是这里已经被政府批准用来给那些为了恰斯卡奉献自身的魔法少女做墓地……”
“什么奉献自身啊，消防员不是本来就应该给公民奉献的么？”叉腰的魔法少女嘴巴一撅，“你们的职责本来就是保护恰斯卡公民财产和人身安全的，有什么必要把自己吹得那么高大上？”
另外一名魔法少女已经先一步跳上墓碑，脚下一哆嗦将让娜放下的花朵踢到一边。
“你给我下来！”让娜一斧柄抡过去正中对方后脑勺，抓着对方连衣裙直接扯下来，“少在这种庄重的地方给我撒野，那个女孩为了保护你们而死，给我拿出起码的尊敬！”
“疼疼疼！”被拽下来的魔法少女捂着脑袋流着眼泪，然后看着自己的连衣裙惊叫出声，“我的连衣裙，我那名贵的连衣裙！被你个粗野的大老帽拽坏了，你赔，你赔！”
“等等……你、你是那个叫让娜的！”被呵斥的魔法少女倒退一步，“你就是那个在新闻上胡搅蛮缠还扇了那个戒指被偷了的女孩一巴掌的消防员！”
“仗着自己打过仗就在那里胡搅蛮缠，还骂我们是温室一代，真以为自己是什么东西吧？”连衣裙坏掉的魔法少女站起身拍了拍土，“难以想象，这种粗野的老帽居然也能得国家英雄勋章，政府到底是怎么了？居然在新闻上宣传这种粗俗的玩意！”
“要我说恰斯卡早晚完蛋，明摆着是越来越不把我们普通魔法少女的利益放在眼里了。”
“真扫兴，走了走了不跟那个老帽一般见识，等我回头给她挂社交平台上狠狠曝光……”
“嘘，小点声，当心那个拿自己当回事的臭消防员又来揍你……”
两个魔法少女走远了，让娜站在墓碑旁边，缓缓捡起那朵被踢开的花。
她的胸很疼，自从昨天从空中坠落撞到大地砸出三米深的大坑后，就一直很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