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少女四目相对，就这么沉默了足足十秒。
还是让娜率先打破沉默，用平静的语气：“有事？”
“那个，我是想来道歉的，”莎薇小心翼翼说着，将手中的花朵递过来，“为了之前发生的一切，还有我那糟糕透顶的态度……”
她眼中满是不安：“我知道，很多过分的事情不是说道歉就能得到原谅的，但即使是如此，我也至少希望能够当面向你传达我的心意，至于接不接受，自然由你来决……”
让娜一把拿开花朵，将脑袋埋进去深深吸了一口。
“没什么机关或者陷阱，看来的确是带着诚意的。”
莎薇站在门外有些不知所措：“啊，我不是很懂……”
“昨天有人送来了一箱披萨，说是慰问消防员，打开一看好几百只大蟑螂窜了出来满屋子乱跑——”让娜耸耸肩，“这年头对陌生物品总得留个心眼。”
“……对不起，都是我害的……”莎薇低着头，她想起了之前和自己的偶像高千果拆粉丝礼物时也经常受到这种充满恶意的礼物。
“的确，”让娜将花朵一根一根拿出来插在旁边房门的空中花瓶里，“你点燃了火，你没法控制。”
莎薇低头看着自己白裤袜下的公主鞋尖，感觉从脸到脚后跟都红红色。
“进来吧，”让娜摆摆手，“我们在吃晚饭，你可以先去接待厅待一会。”
“……啊？”莎薇原本都做好对方不原谅的准备了，“真的可以么？”
“你和很多恰斯卡公民的区别在于，你至少能够意识到自己的问题，”让娜插上最后一朵花，随后将包裹用的塑料丢到旁边的垃圾桶里，“我也看见你之前在短视频上的道歉了，虽然没什么用。”
“我……我已经很努力和那些人解释了……”
“我要去吃饭了，你在接待厅待一会吧。”
让娜比了一个手势，女仆走过来带着莎薇前往位于侧房的接待厅。莎薇在进门之前转头看向门外的墙壁，那里被五颜六色的油漆泼得面目全非，甚至还能读出几个用不同语言歪歪扭扭涂抹而成的词语——翻译过来都是脏话。
“您需要咖啡、酒精抑或是茶？”将她引到接待厅的女仆彬彬有礼。
“啊……不用不用，”莎薇连连摆手，“什么都不用的，谢谢。”
“好的，那我先失陪下，外面的油漆需要在及时清理，”女仆行了一个礼，“有什么需要请按这里的按钮，我随时会出来。”
“好的，好的。”莎薇有些结巴回答着。
她在接待厅里四处端详，在柜台上面发现了一张消防队的合照，让娜站在前排偏右的位置比了一个大拇指，而那名因为自己而死的丽萨则站在最后的角落里面无表情，不仔细看甚至都发现不了。
她攥着胸前的戒指，反复回忆着之前准备好的道歉台词。
耳机里震动不停，社交平台上依旧有大量人在给自己发消息，有些人咒骂着，说为什么要给消防局的政府走狗说好话，有些人在安慰，然而安慰的内容也是别害怕，大胆说实话不要怕被胁迫一类的。
过了十分钟，让娜推门进来，拿着一罐啤酒一屁股坐在旁边。
两个人再次陷入沉默中，只有让娜咕嘟咕嘟喝啤酒的声音在接待室回响。
“那个，”莎薇鼓起勇气，“我其实想，稍微和你解释一下，我当初究竟是在怎么想。这个绝对不是为了狡辩……虽然可能听上去就是这样的，但是我只是想说，我那样做其实、其实真的不是因为我蔑视和看不起你们消防员。”
让娜翘起二郎腿，继续吸溜着啤酒，似乎是在等对方说下文。
“是这样的……”莎薇艰难蠕动着嘴唇，“我，我是因为戒指丢了，所以心里真的很慌，真的很慌……就，就是说，那并不是一般的戒指，它为我带来了很多很多好运。从小的时候我就是一个特别特别倒霉的孩子，爸爸妈妈说我出门经常摔跤被狗咬被车撞，三天一小病五天一大病，一天到晚都带着伤，占卜师说按照这个架势我很难活过五岁，所以我奶奶也是求了很多门路才为我找到的这个戒指。”
她小心翼翼捧起这个戒指，展现在让娜面前：“这枚戒指真的真的是我最珍贵的宝贝，有了它以后那些坏运好像的确都离我远去了，接下来不论我做什么都很顺利——当然最顺利的其实还是成为了魔法少女，能够带着爸爸妈妈爷爷奶奶哥哥姐姐弟弟妹妹爷爷奶奶姥姥姥爷各种叔叔姨姨好好在这里生活。”
莎薇有些哽咽：“当时，当时我在逃离那个伪神，然后意识到我的戒指丢了以后，我的脑海真的，真的就像是有枚炸弹在我身边爆炸了一样，直接就变成空白了。就好像整个世界都在离我远去了，就好像周围的一切全部都变得没有意义了。内心深处一直有个声音在呼唤着我，在哀嚎着在祈求着，说一定一定要把丢掉的戒指捡回来，不惜一切代价也要拿回来，否则就会发生非常非常坏的事情，非常非常可怕的事情……就好像那些好运就会从此以后彻底远离我，伴随在我身边的只有厄运一样。
我当时，我当时真的就有种入魔的感觉，真的是把自己的生命豁出去了返回去拿那枚戒指。加上那个时候没有和那位可敬的消防员好好沟通，闹出了很多误会，她当时用刀抵住我脖子的时候我真的以为她是来抢我的戒指的，所以后面才会那么失控，完全没有意识到她其实是在逼我离开危险地带然后自己代我去找，让她因为我而死，而我甚至，甚至在事后对她做出那样的事情……”
“那一点的确是丽萨的问题。”
让娜一句话打断了莎薇的碎碎念，她愣在原地，就那么愣神看着让娜。
“丽萨她，是个有着严重自毁倾向的魔法少女，一心向死的那种，”让娜叹了口气，“她向他人表达的方式很怪异，很多时候脑回路也的确异于常人。那个时候，一名正常的消防员应该做的事情是扛起你往安全地带跑，一边喊着我们会替你找，一边联络同事帮忙。像她那样二话不说，用刀逼问你戒指可能的下落后再整个人扔出去，的确会被误以为是要抢劫吧。”
她叹了口气放下啤酒：“我当时也是情绪上头了，看着那个伪神让我想起了以往战争时期的疯狂和残酷，加上镜头对着我，所以我没忍住给了你一拳——
这一点，我想我也应该欠你一声道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