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半巨人族的老板娘阿鲁比昂小姐答应管一个月晚餐，我自然而然变成三色猫酒馆常客。然而一个多星期过去，和我搭话的酒客依然只有长得酷似好青年的花花公子。
凭一身上乘湛蓝板甲伪装成气质稳重，英俊好青年的花花公子全然不顾我正和滑溜溜的通心粉搏斗，举着足可以装下三听麦酒的木杯大放厥词：
“常玖，给月照分成被女孩们撞个正着，你也真够悲剧的。听完那个‘想用钱结束我们的关系’，我差点笑喷了。”
“……话说朱利，你从哪只丫头片子嘴里打听出来的？”
“常玖问这干什么？”
“我要和那只丫头片子好好谈谈你的为人。”
未到表演时间。花无家族的女孩们就在酒馆中做酒娘的工作，现在叫住一两个问问也能知道是谁。朱利却看似完全不放在心上：“好啦好啦，等常玖多结识几个女孩自然会知道真爱可以有很多份。看一个男人有多少气度与能力，完全可以看他付出多少份真爱。”
“没听说过这种屁歪理……话说回来，朱利，你觉得亲兄妹之间可以有么？”
“难道常玖妹也被召唤来了？”
“不是不是，我刚完成了一个把亲兄妹凑成对的隐藏副本回来，总感觉良心有点淡定不住。”
“亲妹妹吗……”朱利举着酒杯闭起眼，大概正在想象自己有妹妹的情形吧。然后，“意图向我妹妹出手的男人要全杀掉。”
“朱利有个妹妹？”
“可惜只有六个同时人类被虚构出来的兄弟，身为战神的我是老大。不过妹妹是最亲近的女孩子吧，连最亲近的女孩子都不爱，那个男人还能爱谁？！”
“啊……亲兄妹之间能不能有的话题先到此为止。”
老实说，朱利的屁话怪有逻辑的，再听我怕会被他绕进去。
但是朱利依然继续着话题：“常玖的世界果然也不允许亲兄妹结合吗？”
“当然了，近亲结婚容易生出患有遗传病的孩子。”
“可是一定流传着很多一族遭逢大难仅剩下一对亲兄妹，然后亲兄妹结合使一族得以繁衍下去的神话，或者创世之初只有亲兄妹几人的神话。”
“确实没错。”
“其实那些不仅仅是神话，里面包含着深刻的寓意——假如除此之外别无选择，即使触犯禁忌也是允许的。”
平常看上去只会围绕女孩子转的朱利，这时倒分外像个神。
“常玖会感觉不安是因为你是集团感很强的人类，潜意识里害怕着越过禁忌线会变成与其他人不同的异类吧。”
“嗯嗯，有点道理。”
“为了消除那股不安，常玖可以先尝试同时交十个女朋友成为人类中的超级赢家。”
“不，这就不必了。”
神明模式维持不到一分钟朱利就变回原形，刚好话题告一段落，我赶快趁通心粉冷掉之前全部吞下肚。
这次朱利耐心等我把草菇汤喝完才开口问：“隐藏副本基本上都是改变游戏世界历史的转折点，发现难度和单挑黄昏之塔的楼层BOSS差不多。常玖，那隐藏副本是怎么发现的？”
“真有那么难？”
“嗯。”
即使朱利双眼闪闪发光地等答案，我也总不能在月照背后说，是她等时机下手抢项链时偶然看到那对兄妹恋人的不幸未来吧？
所以我爽快把问题皮球大脚开出去：“你去问月照，她发现的。”
“越来越让人好奇了，我们守序阵营的新星别人不找，偏偏找常玖？”
“如果知道她设计的笨蛋攻略计划，你大概不会有此一问……”
要我变成公主模样跟他国王子初夜，她去弄掉他国公主贞操什么的，真是越想越蠢……
等等？月照已经承认她是个百合女……
…………
……难怪我会觉得那计划不公平啊啊啊啊！
“……呜……不说了，越想我头越疼。”
朱利明显知道什么叫‘有些事不知道比较幸福’，不露痕迹地转到下一个问题：“那报酬都有些什么？如果有女孩子喜欢的华丽东西，常玖，我愿意出大钱……”
“虽然有。不过那玩意月照要了。”
“啧，她是来真的……”
听朱利这句自言自语，我好像又隐隐真相了？假如往后碰到戴那条项链的女孩子，出自人道，我要想办法让她知道朱利和月照根本是一路货。
事关到能否守住某个女孩，朱利一掌拍响桌面：“无论多少钱！对，常玖一直存钱准备在城里买房子建立家族吧，那笔钱我全出了！一口价，一百一十金币！”
一百一十金币确实可以在中立城外围区域买下一栋占地不错的房子……可是假如对百合魔王说，她要的项链已经卖给她的情敌后果会怎样？
因此我没有丝毫犹豫：“放弃吧，朱利。你的信用只关系到女孩子们会不会相信你说的话，我的信用却关系到月照会不会要了我的小命。”
听完我的话，朱利沉默着慢慢放下酒杯，继而举高双手用力鼓几掌——“女孩们注意！常玖攻略了隐藏副本拿到珍贵项链准备送给那天晚上的大美女！”
瞬间，花无家族的女孩们目光齐刷刷聚焦到我身上。
在这状况下解释更像掩饰，我唯一能做的只有死顶住女孩们冰冷刺骨的视线，硬撑出凶恶表情：“要是今晚我回去时被哪个盯上项链的家伙敲闷棍，朱利，下一轮游戏你死定了。”
貌似意识到当众露别人财确实有点过分，朱利迅速从嗤嗤偷笑变回好青年表情：“中立城可是由五大阵营一致认定的安全区，只可以公开寻仇，做背后偷袭之类勾当不仅会被发布通缉，还会上黄昏之塔黑名单。”
“玩家不会，难保NPC不会铤而走险啊……”
“怪了，有什么NPC会长着偷袭玩家的胆？”
说出来有点不光彩，我知道好市民奖是一百银币，价值两个半金币。
说NPC没胆的朱利显然没有被NPC混混集团盯上的经历，我想了想，决定举另一个例子：“至少你们阵营的物资车队就被偷袭了。”
“啊，你说那件事。攻击我们阵营车队的是NPC军队，而且有证据表明他们早有预谋。”
“然后呢？”
“总之先向对方提交了照会，要求对方严惩主谋者。”
“欸……我还以为你们会先攻占了对方一两座城市再说，没想到手段挺温和的。”
“拜托，我们又不是秩序或者力量阵营那些人。”朱利投来埋怨眼神。
游戏世界根据玩家的理念不同，大致分成秩序、守序、自由、自然、力量五个阵营。
朱利家族所属的守序阵营的理念据说是“遵守既存之秩序”，即是把NPC国家所定的法律当作需要遵守的东西；
秩序阵营刚好相反，他们理念是要彻底改变NPC国家的陈旧法律，为之带去新秩序；
自由阵营的理念则是不受任何约束，随心所欲游戏；
而自然阵营是一群神秘主义者，认为万事以游戏世界的大意志为准；
最后的力量阵营顾名思义就知道是一群暴力主义者集合，信奉强大即真理。
但是无论哪个阵营，理念与成员人数如何，最终目的都是为了提高登上塔顶获得实现愿望唯一资格的机会，因此经常会为了一点小摩擦大打出手。
朱利会看不惯其他阵营的成员也理所当然，但对于无所属的玩家，他们之间的恩怨远不及自身安全紧要。
“朱利，闹事的准确是哪个国家？下副本的时候我好注意些。”
“喔，那国家离中立城圣十字远得很，在暴风群岛东部，将近一半国境线是东海岸。”
我按着朱利的描述用意识打开世界大地图，暴风群岛在主大陆东侧东北角，西侧的西北角。“确实离中立城好几千公里。如果只是国王发疯就好了。”
“嗯。”朱利同意地点点头。
就在这时，旁边桌的一名老玩家忽然侧身过来插嘴道：“朱利老弟，你们在说守序阵营车队被攻击的事情？”
“西塔大叔吗？”朱利貌似认识这名胡子拉茬、满脸皱纹的玩家，轻松调转椅子与他搭起话。“你在自由阵营里听到什么风声？”
叫西塔的玩家同样移动椅子，拿着酒杯与朱利隔着过道开说：“有风闻说秩序阵营在风雪高地的据点遭受了几次袭击，时间比你们要早得多。但秩序那些家伙却极力否认唷。”
“秩序阵营又不是第一次被NPC攻击了。他们强行推销所谓的‘先进秩序’，势力影响区域里的守旧贵族们把他们当作眼中钉，有机会就雇人搞小动作。大叔，这算不上什么新闻。”
“但是，他们原本在山脚的据点搬到了半山腰上，原址有烧毁的痕迹唷。”
“烧毁的……痕迹？”重复这句话时，朱利眉头跳动了一下。
游戏世界里有着把建筑物封印进卷轴里的仪式魔法。虽然阵式复杂，时机又难以计算，但远远比拆掉建筑物再重建便捷得多，所以一个据点迁走的时候原址只会留下一只只地基坑。如果原址留下的是烧毁痕迹，确实很容易产生被什么人攻击过的想象。
我忍不住也插一句：“失火的可能性呢？没神木保护的野外店铺用脚一踹就倒，据点的建筑物跟野店没两样吧？”
“如果只是失火重新建就好了。虽说还有之前想搬又下不定决心，失火之后终于下定决心一口气搬走的可能性……”或许西塔大叔觉得后者更合理，话没说完便连连点头。
游戏世界里玩家势力毕竟比NPC国家要强得多，NPC国家可以征兵，玩家同样可以靠雇佣NPC来弥补人少劣势，何况玩家可以通过神木与开启符石阵来去自如。NPC国家能集结出几万军队，各阵营玩家组成大联合，带上各自的NPC佣兵也能一口气凑出这个数。虽说双方士兵素质相差无几，各级指挥官的素质却有天壤之别。
不过……
“去下副本，推野外BOSS时小心点总不是坏事。”没准会出现第二第三个月照。
我强忍住后半段没有说，侧眼看看朱利。
只见朱利皱着眉头眯细双眼：“但愿不是我想多了，秩序阵营那群人经常发布城镇失火等新闻公开暗示他们又镇压一批敌对NPC贵族。”
“所以朱利老弟想，这次有可能反过来吗？”
“反过来比较有趣吧？”
“哈哈哈，为反过来干杯！”
……典型的幸灾乐祸之徒。
看着两人兴高采烈碰杯的模样，我下意识把椅子挪开几尺。
2
我时常都会想，假如能有朱利一半的口才，自己或许早已再哪个家族的房子里和叫做同伴的家伙愉快地度过夜晚——尤其在被兼职酒娘的女孩子们前后包夹堵住的时候。
打工的女孩子擅离岗位还堵住客人去路，老板娘阿鲁小姐却只顾在吧台后掩嘴偷笑，而朱利的笑容根本已经是奸笑。至于其他望向这边的客人，脸上挂的无一不是等看好戏的好事者表情。
明明堵住路的女孩子等级最高的不过二十五，叉腰逐步逼近的气势却不亚于等级超过七十的狂战士。
“我说男朋友，不做任何说明就想走？”
开口这名扎着两条亚麻色法式面包卷侧辫的女孩子，正是花无所在表演团家族的家长铃莉。孩子气的相貌与小不点身高会让人认为她是家族中最受照顾的女孩，事实刚好相反，前后其他三个身高像是姐姐、或是长相像是姐姐、气质像是姐姐的女孩都由她照顾着。至少气势像是替妹妹出头的姐姐。
论气势我输她一大截，虽然理直气却怎么壮不起来：“那、那个，我想先对男朋友这部分进行说明……”
“这部分我不爱听。反正大家都知道花无帮男朋友你做午饭，还顶着晒不了的太阳为男朋友送过去。”等其他三名女孩点头表示过同意之后，铃莉再说，“攻略隐藏副本得到珍贵项链要送给其他女人男朋友可能有男朋友的内情。平常就算了，攻略完隐藏副本回来也不去看花无一眼，男朋友是不是该好好说明一下原因？”
“我、我想花无没有出现在地厅，证明她的病还没好……”
实话实说却换来女孩们的侧目，铃莉大大叹口气：“我说你啊，知道探病这个词什么时候用吗？”
“姑且知道。不过……”
“不过”后面“冒出那么多误会还跑她房间探病，对她声誉不好”这部分还在喉咙，铃莉就已经一指通往后堂小门：“知道还不给我快去！”
酒馆内顿时爆发出一阵哄笑，不少家伙仿佛庆贺好戏发生似的吹响口哨，其中笑得最大声的要数朱利。他“哇哈哈”大笑完，自告奋勇般举起手问：“女孩们，要帮忙吗？”
“那边的男朋友半算一个，还有谁想要帮忙？”
在铃莉大声问过之后，看好戏的家伙齐刷刷举高手。举手的家伙纷纷说着“算我一个”
“只是把这看上去弱得不像样的小子扔进后面没错吧”“包在我身上”一个个从座位上站起，摩拳擦掌围到门边。
“我、我我我马上去，马上去探病。所以……”
看大群好事酒客坏笑的表情，显然已经迟了。在“一二三”的号子声中，我大字型趴进酒馆后堂。不单如此，下肋和后腰还被谁趁乱收了几拳“幸福税”。
唉，算了。反正夜晚赖在酒馆里的都是些闲得发慌的家伙，我用意识打开包裹的物品列表，看看有没有可以做见面礼的东西。
可是里面只有一堆干粮、几大瓶水、杂七杂八的破烂材料、备用防具与淬毒投掷小刀若干，而且淬毒效果只剩半天时限。唯一看上去像是礼物的东西只有隐藏副本收获的项链。
项链的链子由上百颗小夜明珠串联而成，挂坠则由几十颗五颜六色泪状宝石组成。七色宝石会把夜明珠的淡淡荧光折射成梦幻色彩，确实是女孩子梦寐以求的礼物。小时候从亲哥哥那里收到这份生日礼物，公主会暗生情愫也有几分道理。
用项链背后的故事做礼物，事必要亮出项链。如果知道这么漂亮的项链要交给月照，花无会怎么想呢？按照人情道理，不拿出来比较好吧……
就在我犹豫不决的时候，铃莉钻进小门，发出的声音与表情一样不满：“都到这里了，还傻站着干嘛？”
“事实上是这样……”
我实体化那条项链对铃莉说出顾忌，不想铃莉立即投来白眼。
“说你完全不懂少女心又好像懂一点，看在你知道顾忌小花感受份上，这次先放你一马。听好，男朋友，虽然女孩都会下意识拿自己跟其他女孩比较，看到暗恋男孩子出现的女孩才没有那份从容。你不用七想八想，只管给我去探病就对了。”
“果然还是先等等……”
“等什么？不管是小花的错觉还是什么，她喜欢你是事实，瞎子都看得出来。”铃莉说话时的眼神像在责问“这事你要怎么负责”。
大多数玩家到游戏世界之前的生活都很艰难，尤其是女玩家，很容易将得到善意对待的感激之情错认为是恋爱感情。通常只要过上一段时间，相遇多几个善良玩家，那份错觉便会自然而然消失，因此最初施以善意那边什么也不做才是最负责的行为……
……正这么想着，我又被铃莉狠瞪一眼。
“你该不会对我家小花有什么不满吧？不管用什么标准衡量，小花给你做的午饭都是出色新娘的味道。如果小花可以控制诅咒发作的时机，我敢保证排队也轮不到你。”
“就是这个！”铃莉的话让我抓住问题解决关键，“如果小花的诅咒得到一定控制，追求她的男玩家肯定排出得长队。到时她就能认清楚，喜欢我这样的家伙只是一时错觉。”
听完，铃莉带着一脸愕然，比出颤抖的“OK”手势：“你难不成……是那样的家伙？”
这手势除了OK还能代表什么……
眯眼回想了好一阵，我终于想起在某间酒馆碰到过做这手势的人妖玩家，吓得不禁大幅提高声调：“断然不是！”
“那是什么？遇到小花这样可爱的女孩，其他家伙早趁机粘上甩都甩不掉。”
“怎么说……”
“不受欢迎的阴暗家伙？”
“咕……”
虽然是事实，但被人当面说出来胸口还是很痛。
不过铃莉没有落井下石，相反叹一口无奈的气：“放心吧。由我们看来，像你这样的家伙没家族邀请一个人到处闲逛才奇怪。虽然身高马马虎虎，好歹脸不算差，赚钱又努力。买家族房子需要的钱普通一个人赚不来吧，男朋友现在还差多少？”
“最近两个副本狠赚了两笔，买的钱已经存够了，只差城市向玩家每个月征收一次的高额房产税。如果之后想专心邀请人，最好再存同样数额……”
“花整整一年时间邀请人？你是对自己有多没信心呀？”
“咕……”
其实我连最后的保险，一年之后去新手村骗新手加入家族都打算好了。明明可以从表情轻易猜到和我搭话的人在想什么，据此让对话进行下去。换成自己和别人搭话的时候，脑子里就会变得一片空白。
原因一定是朱利说的，潜意识害怕着变成异类，因此拒绝主动与他人接触吧。
就算在班里变成孤零零一个，同班同学眼中的“孤僻”家伙还算不上异类，性格孤僻的家伙一抓一大把。假如让他们知道，身边有个看一眼就能把圆周率背到小数点后两万位；闭上眼睛从学校回家，无论走几次都能走得一步不差的家伙，结果会怎么样呢？
说实话我也不知道，自从被小学同学围着叫嚷“快去挑战吉尼斯世界纪录给我们看”开始，我已经学得很乖很乖。
铃莉再大大叹口气：“等你买下房子，可以先找我们搭话试试看。”
“喔，这就是说……”
“叫你邀请我们加入家族啦，笨蛋！”铃莉涨红脸狠踹我小腿一脚，“还不快去把准备买房子的事情告诉小花？”
虽然感觉邀请她们加入会产生很多很多问题，面对激动得像是随时会扑过来咬人的铃莉，我赶快答应了往楼上跑去。
比起诅咒发作当晚花无气色好了很多，那时惨白的脸色如今已经明显有了血色，留海整整齐齐的波浪卷黑发也回到蓬松松的状态。大概被铃莉她们勒令要卧床静养吧，看到进门的是我，花无一边松出放心的气，一边钻出被子坐起身。而发现身上穿着皱巴巴的睡衣之后，又飞速躲回被子里面。
看到她那副可爱样子，真实想法不禁脱口而出：“你好忙啊。”
“呜……”
随着可爱的咽呜声，花无两只圆乎乎的大眼莹出泪光。如果有旁人在看，场面肯定是我在欺负她，因此我赶快照铃莉吩咐说出准备买房子的事情。于是花无便睁圆双眼：“玖先生要买房子了吗？那个，家族的成员……”
“家族成员也预定好了。”
虽说目前预定加入的全是女孩子，不过总有不信谣言勇往直前的男玩家，嗯，家族有男玩家加入也只是时间问题。
正当我为想通一个问题心情愉快的时候，花无却耷下两条细眉：“是、是吗，玖先生终于要建立自己的家族……那个！我可不可以问一下，预定好的成员是怎样的人？”
“以我的印象来讲，是一群活泼可爱，工作认真努力的好孩子。”
“一、一群？！”
“说是一群，其实只有五个啦。”
“五、五个！”
说到“活泼可爱，工作认真努力的女孩子”时，花无就应该能联想到是她们一家子人才对……
为了保险，我决定先问问：“花无，你觉得我像是人面很广的家伙？”
“可是玖先生认识像月照那样既漂亮又厉害的小姐……”
那种恶魔我情愿不认识。
可是买家族房子的钱能一下子存够也是多亏了月照，正因如此，我努力在花无面前为月照说句好话：“那家伙表面上确实是个美女。”
“那个，玖先生，您完全没有在夸人家哦。”
“咦？我明明那么努力想说说她的优点……”我仔细咂摸自己刚才说的话，发现确实不像是句夸月照的话。“……努力得出这样的结果那也没办法。反正我的人面只能认识到奇怪家伙了。”
“呵呵。”花无因为我的自嘲放心笑出声，“那么家族成员那五个孩子是……”
“喔，她们是在三色猫酒馆工作的女孩子，你都认识。”
“咦？”
这次轮到花无傻大双眼，估计她正在回忆除了她们家族之外的酒娘面孔吧。然而阿鲁小姐雇佣的女孩除了她们之外全是NPC，很可惜NPC无法作为家族成员登陆。
答案摆在面前，花无依然睁着迷蒙的眼神愣了半天：“这就是说……很多很多孩子的大家族……”
“不会变成那样的大家族啦……”发现花无对此没有反应，我急忙用手在她眼前晃晃，“喂？喂喂，花无小姐？要好好地给我回来哦——”
不行了，这孩子去了神游。
随便写点人名，等花无慌慌张张回过神时再骗她说，这是她出神时念出来的孩子名字。估计会有令人忍俊不禁的反应……
好，干吧！
3
尽管预定的家族成员全是丫头片子，有了同伴总归是件值得高兴的事情。
至少每天睡醒走出房间很快会碰到可以互道“早安”的人吧，至于其他时间……按照平日家里的情况，应该是吃饭前后说说各自见闻，再讨论些鸡毛蒜皮小事。不管怎样，肯定比白天一个人找队伍下副本，晚上到酒馆吃完晚饭便回旅馆发着呆练制造技能等睡觉的生活有趣得多。
首先去房屋中介那里看看吧！
然而这样的愉快心情只维持到旅馆大门，走出大门的瞬间，我就感觉自己从天堂一下子坠入地狱。
没错，大门口堵了一只叫做月照的恶魔。
“哈、哈哈……早上好啊。”
“唔，我会根据回答来决定你等下还好不好。”
月照的表情冷若冰霜，语气更加冷死人。因此我立即联想到朱利昨晚在三色猫酒馆里的发言，那听着像是我看上月照要送她礼物的谣言如果传开，对于准备攻略哪个女孩的百合魔王可是相当不利。
虽说我不该把隐藏剧本的收获告诉朱利，但罪不至死？
“冷静，让我们冷静下来好好谈一谈。”
“唔嗯。请你先坦白，用怎样的手法可以一口气钓上整个家族那么多的女孩子。那个吗？强行推倒让她们怀孕什么的。”
“才不是啊啊啊啊！”发自灵魂的怒吼引得四周目光全部射到我身上，时下我也管不上那么多，“认真要说的话，反而像是我被她们家长邀请的。”
多半是被铃莉同情了，唯独这个我死也不想对月照说。
不过月照似乎从第一句话开始就不相信：“不是强行推倒又会是什么，从我看男人的经验看来，像常玖这样，瘦不溜秋又缺乏男人味的男人，通常只会吸引到些老女人。”
“没法和你扯下去……总之先把这玩意给你。”
带着一丝岔开话题的希望，我从包裹列表中选定项链，实体化了递给月照。
但接过项链确认一番的月照丝毫没打算中止话题：“也不是用礼物钓吗？难道常玖抓住了她们弱点？偷偷告诉我女孩们有些什么值得抓住的弱点，今天就放过你。”
“在你想象中我究竟有多卑鄙啊……”
“把一群可爱女孩子收做后宫的常玖难道不卑鄙吗？！论无耻程度简直与那男人不相上下！”
“别随便把人跟朱利混成一谈！我可是很期待往后会有男玩家加入的！！”
“唔……常玖没打算独占那些女孩？”
“没打算。”
“打算健全地和她们同住一个屋檐下？”
“对。”
“也不打算干涉她们的交友与恋爱？”
“……你想干嘛？”
“切。”三步走计划到最后一步被我警觉，月照不禁砸砸嘴：“长了张女人脸却那么有女孩缘，这不科学。”
“神就别把科学挂嘴边啦……如果你只是为这事来，我先走一步。”
“等等，常玖。”月照迅速用套着鞘的长剑拦住我去路，“隐藏副本有多少金钱报酬？”
“十六金币加一些银币，王子与公主的全部零花钱。”我据实回答。
对此月照一脸不可思议：“常玖，为什么不威胁他们从国库里多拿些出来？”
先抛开这女人的想法有多恶魔不说……
“月照，你究竟想要多少人知道两对新人调换的事情啊，看上去贵得离谱的项链他们肯摘下来你就知足吧。”
“切。随便谎称那是不幸的项链，他们打包送都来不及。”
“好好。反正东西已经到了你手上，比起跟我在这瞎扯，你应该赶快去给哪个女孩戴起来吧。然后浓情蜜意地去哪里约会，吃午饭，再浓情蜜意地去哪里看夕阳晚霞，吃晚饭，最后浓情蜜意地滚床单。好，去吧。”
“那先不急。”月照说着贴近一步，捉住我手腕之后她再换出小女人的声调，“常玖，你今天一定很空吧，帮我演一场戏好不好？”
普通男人听到美女拜托说帮忙演戏，脑子里肯定第一时间想到假装成美女的男友之类请求。虽然我也在千分之一秒内动了那念头，但有个事实立即给我敲响警钟。
没错，这名有着银色长直发，相貌与气质正如司掌男女恋情女神之名的美女，本质是一只恶魔。
于是我用剩下的千分之九百九十九秒一口气说完：“抱歉，今天很忙。”
“好不好嘛，常玖～”
听到月照用嗲声嗲气的声音请求，能够保持平然心态的男人恐怕不多吧，而我就是其中之一。因为，因为被她捉住的手腕正传出钻心剧痛与吱吱嘎嘎的恐怖声响啊啊啊啊！
“我、我答应你，什么都答应你！所以请别捏碎我手腕～～～”
“真、是、爱、死、你、了。”
“这种鬼话先松开手腕再说啊啊啊啊！！”
哪怕出现了百合恶魔，今天中立城也很和平。
哪怕百合恶魔化妆成其他女孩子当众污蔑完约会中的滥情战神，再把他踹得捂住裆部无法再起，中立城依然很和平。
和平得到处充满欢笑声，除了恶魔之外谁也听不见我沉重的叹气。
“有烦恼可以说给我听听哦。”
当众教训了情敌一把，月照当然心情大好，好得像个小鸟依人地靠在我手臂上，满脸挂着幸福表情。
啊，忘记说了，现在我还是“月照”，月照本人则还是“曾经被朱利欺骗的女孩子A”。现在做的事情性质和街头宣传差不多，宣传主题大概是“曾经被朱利欺骗的女孩子A和月照一起后非常幸福”。
只是想想就非常脱力的主题，吸引到大批年轻女孩驻足观望这一点更令人浑身无力。
“……也没什么。我只不过在想，跟你混一块迟早会遭天谴而已。”
“我又没让你白干啦。”
“有报酬么？关于报酬一个字也没听你提起过。”
“什么没有报酬？绝世美少女现在整个身体靠在你身上耶，你何止是赚到那么简单。”
假如这美少女本质不是恶魔的话，我或许会仔细品味依靠在身上的柔软触感，心脏也会单纯地因为女孩子贴近而狂跳不止吧。但现在，心脏狂跳的原因是恶魔在别人看不到的死角锁住我的手腕。每当手臂因走动意外碰到恶魔的胸部，哪根手指关节就会暂时与手掌分离一阵。
所以我可以理直气壮地说：“这哪是赚到啊，分明是惩罚游戏……不对，分明就是酷刑拷问。”
“谁、谁叫你的手臂那么变、变态啦。”
为了保持宣传效果，月照无论说什么脸上都维持着满满的幸福表情，加上娇中带羞的声调与撒娇般的摇晃动作，一般男人恐怕已经被她击沉了。虽然我也在被击沉之列，击沉我的却是无名指与中指同时脱臼的剧痛。
“我、我我我不要什么报酬了，拜托你快点放过我的手……再说，今天我确实有看房子的预定，宣传得差不多就该散了吧。”
“看房子？准备藏五个女孩的金屋？”
听月照感兴趣的声调，估计她想掺和一脚。不管她的目的是不是掌握房子结构，在无名指与中指未接上去，食指又受到威胁的情况下，我只有全力顺着她的意思说：“你有什么好门路？”
“能住五人的房子吗？”
“最少要住六个人吧，考虑到日后会加入的男玩家人数……咕！”
食指被干掉了，而凶手却顶着“这个人说什么傻话”的鄙视表情：“你给听好，绝对不许其他男人住进去，我的女孩们哪个失了贞操唯你是问。”
“别擅自把人家的家族据点变成你的后宫啊……啊啊啊，知道了知道了，别一节一节关节地卸！”
尽管变回自己样子时不会留下任何痕迹与痛楚，关键是现在非、常、痛！
手指关节脱臼痛得我快哭了，恶魔依然装着宣传用的幸福小女人表情：“那就好，东门一带有我以前看中的一套房子，现在去看看吧？”
“欸……”这出惨剧还要演到那边去？！
恶魔全然不管我的抗议，独自说下去：“这样一来，我得好好想想送女孩们什么礼物。第一份礼物很关键呢，如果不能牢牢抓住她们的心就毫无意义……从那五个女孩的关系看，首先攻略小花是最恰当的。”
看见恶魔瞥来的视线，我赶快表明自己无所谓：“你觉得怎么好就怎么办好了。”
“只不过是区区常玖，我要攻略哪个女孩还用你同意？看你只是想知道小花现在最需要什么。”
“最需要什么……大概是能减轻诅咒效果，或者控制诅咒发作时机的东西？”
关于小花背负的诅咒，解决方法我想过不止一次。就算游戏世界再怎样像个乐园，玩家们也找不到解除自身诅咒的方法。恐怕只有登上黄昏之塔塔顶，取得实现任何愿望的唯一资格才能解除掉诅咒吧，又或许实现愿望的唯一资格正是为此存在。
不过减轻，或是抑制诅咒发作的方法倒是有很多，例如学习魔法，在身上打一些带有特殊效果的符文，甚至玩家自己制作出的道具也有功效。
之前我就想过给花无买两只抵抗火烧的抗性戒指，只是火抗这种常见到烂的饰品哪间店铺都不摆上货架，即使是极品的元素三抗项链，那才二十点火抗，百分之二十火系减伤远远不够。
虽然不抱什么希望，我姑且问问月照：“你收藏有火抗戒指吗？最好是前缀次缀都是火烧抗性的戒指。比如‘大洪荒时代、巨龙血统之戒’什么的，也不需要极品到四十五、五十，两只加起来能撑满七十五就好。”
“没用的抗性戒指早变成分解师女孩的好感度啦，何况那么朴素的礼物不符合我的攻略美学。”
“只会给别人添麻烦的美学早点扔掉啦……”
“你有说什么吗？”
“不不不，我什么也没说，请您放开我的小指头。”
总而言之道具方面不太行得通，打上去有火抗效果的符文需要推大地图上的BOSS才会掉落。所幸其中一种火抗符文没什么人问津，只要肯去多逛几个点，总有一个没被收集癖玩家推掉的BOSS会在家。
问题只是打符文最少需要二十级，花无才十五级。简易情报栏上看不出花无准确多少级，不过显示出琵琶似的职业标志，有点常识的玩家看到职业标志就知道她是一阶的行吟者（吟游诗人）。
可能月照觉得符文像炫丽纹身一样赏心悦目，跟我想到一块去：“常玖，符文交给你去打，我负责带小花升级。”
“你能发誓不会趁机对花无动手动脚，我负责跑腿那边无所谓。”
“发个誓有什么难，我发誓不会对小花…………”
月照极力想说下去，然而说到一半身体便筛子般抖起来。
游戏世界的神族都有个麻烦的体质，那就是誓言中掺杂不了一丝谎言。正因如此，朱利那只滥情战神才能屡屡把到女孩吧。那家伙是个问题，不过明知已经暴露还打算死命憋出后半段的百合魔神更成问题。
看着月照憋得满脸通红的模样，我大大叹口气：“死心吧。打到符文回来之后，在我监视下一点轻微肢体接触就放过你怎么样？”
“呜唔～”
“所以说，明知我中你美人计的概率很低，就别装可爱声音啦……”
“切，不过是区区常玖。”
恶魔月照今天的变脸速度依然令人咋舌，但看到恶魔为这种小事展现变脸特技，我就忍不住觉得中立城今天也很和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