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尼在网中消失了。
玄丝刃网挡不住他的步法。每一片霜花都可以是他下一步的位置。落霜剑一式·改——。跨越空间,直达目标的技艺。他的剑在下一刻几乎就要削下烁雪的头了。可烁雪仅用了最简单直接的方式,便又扳回了局势。
那是纯粹的速度!在唐尼的剑挥过的瞬间,他已低下身体,将自己的剑刺向了后方。
唐尼再次瞬移,缠斗足足持续了几小时。塔菲和灰铭早已完全插不上手了。在他们眼中,唐尼与烁雪的影子已经铺满了整片天空。两人的气势都在不断攀升,直至同一时刻,质变产生了。
“这就是……真人之道?”唐尼感受着全新的力量。他清楚地发觉,自己在战斗中所获得的一切此刻都已变成了全新的东西。那是跨越过程,直达结果的能力。他再次挥剑,这一剑一旦挥出,就绝无回避的可能。没有斩击的过程,只有击中的结局。他要用这一剑结束这场战斗。
这一斩没有惊天动地的余波,真人的剑不会有这样浪费力量的效果。鸦人王会被竖着斩成两半,纵是他再快也理应是这样的结果。
可是……
理论中的场景没有出现。
唐尼的剑还是斩歪了。烁雪不知何时站在了唐尼侧面。他的身上同样萦绕着全新的力量。此时的他已然跨越了凡人巅峰之上的那条界限。七千多年所积累的剑术造就了一位全新的半神。
“真人……我曾听东方帝国的旅人谈过,与神性又有什么不同吗?”
烁雪以锐利的目光打量着唐尼,像是要把他看穿。他的计划从另一个角度来说的确成功了,唐尼如今不再是凡人,不再会因身为战神碎片而无原由地求战。但如今,仅凭这一点,或许并不足以停下这场战争。
“由速度升华而来的神性……更先一步的概念。”唐尼喃喃自语。看不出本心的想法,只有对技艺极致的追求。真是十分符合心中的“师父”的讲解。如果像光一样快还不够,那就超越时间,哪怕让时间逆转也要比对手更快一步。即便是抹去了过程的剑,也无法命中无视时间的神速。
真是个怪物。
走到这一步,依旧只是“有一战之力”的程度。这样的勇者故事还真是糟糕啊。
但还能怎么办呢?
唐尼自嘲似地笑了。从什么时候开始有了以力压人的想法了?能有一战之力便足矣,至少五成的胜算。接下来,生死有命。
然而,好似命运的玩笑一般,更令人绝望的一幕出现在他面前。
血红色的魔力自天穹压下,又一位半神抵达了战场。一身红裙的血皇艾茵于高空俯视着战场。
“虽然盟约已破,但我想,我们还是得先合力解决这事。希望我来得还不算晚?”
“正好!这是圣光之主给你的力量,还是你自己的?”
烁雪惊喜地抬头,艾茵从高空下降,落到与两人同高的位置,对盟友露出得意的笑。
“仅靠神赐的权能可不能让人变成半神。不过,他确实是帮了我一把。
接下来,一起解决眼前的事吧。”
——————
虽然唐尼情绪上一万个不愿意,但停战协议最终还是被一致通过了。一位真人与两位半神形成了稳定的制衡——如果唐尼坚持战斗,烁雪与艾茵便会合力出战,最后的结果必然是人类文明的灭亡。而只要唐尼不出手,各自代表自身族群的鸦人王和血皇也没有理由再冒着被渔翁得利的风险去跟唐尼硬碰硬。
具体的条约由符沃罗卡方的国王与沃克沃尔将军,洛兰的大可汗,圣光教会的最高主教,勇者唐尼,以及七支魔物的首领共同参会协商。其中绝大部分由在场武力最弱,但也最擅长政治的符沃罗卡国王起草。停战条约指出,基于方全避免冲突是不可能实现的,因此,在停战以后,边境冲突应被限制在一定烈度范围内,而为保障这一点,边境冲突应避免涉及双方的底线利益——如领土,高级战力,或是大量平民的伤亡……
有洛兰与魔兽的万兽苔原做为缓冲区,局势总不至于一下子失控。对此,巨兽与大可汗在会上骂得很难听。
“拿洛兰人当炮灰是吧?明天就派骑兵南下抢你家粮仓去!”
“不拿魔兽的命当命是吧?卢尔瑞索你等着,打不过烁雪还打不过你了?”
之后便是一系列粗鄙之语。符沃罗卡国王又废了好一番口舌才劝他们冷静下来。
在敲定最重要的停战环节后,便是关于更多与具体利益相关的讨价还价。这一纸停战协议还有一个重要意义——那就是符沃罗卡和洛兰承认几个魔物势力是国家了,而基于这一点那就有得谈了。可想而之,敌对的态度不会改变,冲突与斗争仍会继续,但交流与合作的口子真正被打开了。时间将会赋予一切可能性。
唐尼对这一些漠不关心。他只要求了两件事,一是国王要公开恢复他师父的名誉,二是他要亲自完成送妖精回家的约定。魔物不得来捣乱。对此,即使是恶名昭著的海妖之王也算是答应了下来。她表示如果有不长眼的海妖或海怪不听命令去找事,直接砍了便是。
猎魔人组织没有参与这一会议。其首领莱斯玛·亚迪斯表示不会对魔物做出任何妥协。在场的诸位对此并不意外。
——————
一天后——
温暖的房间里,妖精们在被窝里渐渐恢复了体温。
“唔哈?”
秋从被子侧面钻出脑袋,发出软绵绵的轻哼。麻木的身体正迅速恢复知觉。花了接近半分钟的时间恢复清醒,她扭动起还不太灵活的脖子看向身边。
三只小伙伴都躺在旁边。夏像是没睡醒一样本能地蹭着她的身体,这只头脑简单的妖精显然是身体比脑袋恢复得快一些。春和冬还是一动不动。秋能感受到她们轻微的呼吸。这让她安心了许多。
她开始思考这里是哪里,好像在昏过去之前,她们还是在魔王城来着。之后发生了什么?
环顾四周,这房间让秋感觉有些熟悉。床边的矮桌上放着新鲜的水果。一边的沙发上,面熟的小女仆正看着窗外发呆。
“莉娅?”
“诶!你们醒了?”莉娅浑身一抖,如同在工位上摸鱼被领导抓了现行一样。“要吃点东西吗?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吗?”
“暂时不饿。话说我们为什么会在这里呐?”秋问道。
“是勇者大人和他的队友送你们来的。”莉娅说道。“我去叫一下他,先失陪一下。”
女仆跑出房门,不一会便叫来了唐尼。一番交谈后,秋从唐尼口中知道了后面事情的经过。
“会议结束后,国王给我写了介绍信,然后我就和塔菲一起带你们来这里了。不过塔菲已经走了。你们先安心休息,现在随时可以出发。”
“这这这……这我听了没关系吗?”没来得及出门的莉娅声音颤抖。
“也没人说这是机密啊。”唐尼说话一点没有架子。即使成了了不起的真人,即使刚经历过无可奈何的妥协,他依然是曾经的那个简单的少年。
“总之,我会陪你们一起出海,直到西大陆。这些天我就住在隔壁房间。有事来找我就好。”
“嗯。谢谢。”
秋在被子里点点头,她感觉自己应该很快就能动了。又躺了一小会,夏,春和冬陆续恢复了精神。秋把唐尼刚说的事情又转述了一遍,小伙伴们的表情迅速从迷茫变成惊喜。
夏兴奋地直接从被子里跳了出来,莉娅迅速拿来一件像大袍子一样衣服给她套上。
“我们的衣服又没了?”冬在床上坐起来,语气中透着无奈。
“塔菲的书没办法装衣服吧。”秋猜测道。
“你们原来的衣服裁缝在补了。已经很破了所以补起来还要点时间。”莉娅赶忙解释。“所以先穿这些吧。”
虽说妖精们大概不在意,但为了符罗维嘉斯家的名声,绝对不能让这几位小客人在烂尾港裸 奔。
——————
几天后,妖精们乘上了阿斯克洛备好的船。这是艘很大的船,送完妖精还要顺便把留在西大陆的霍纳船长和他的水手们带回来。
海上风平浪静,没有海妖的袭击,阳光海上的航行也显得惬意起来。她们畅通无阻地到了西海岸。还在荒野求生的水手们激动地上了船,与阿斯克洛谈论着近日的情况。妖精们飞入森林,回到了已稍稍落灰的树屋里。
一切事情都告一段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