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是谁？”
赫伯特尽可能让声音听起来平稳：
“我们是今天才到亚楠的外乡人，正在寻找约瑟夫卡医生。你认识她吗？我们听说她能提供帮助。”
门后沉默了几秒，仿佛在评估。然后，声音再次传来：
“是的。我就是约瑟夫卡医生。”
赫伯特与维兰德迅速交换了一个眼神——找到正主了。但对方接下来的话让他们的心沉了下去。
“但你们来晚了，猎杀之夜已经开始。诊所，已经不接诊了。”
“不接诊？！”维兰德脱口而出，
“桥上那两个戴鸟嘴的混蛋可没这么说！他们只告诉我们来诊所区！”
但门内的声音没有丝毫改变的意思。
“我很抱歉。我理解你们的处境，猎杀之夜，对所有人都是灾难。但是，我不能放你们进来。”
维兰德忍不住低声咒骂了一句，被赫伯特用肘部不动声色地顶了回去，警告他闭嘴。
“为什么？”赫伯特的声音沉了下来，
“这里难道不是诊所吗？庇护伤患不是诊所的职责？”
“正是因为这里是诊所，我才不能让你们进来。”
约瑟夫卡医生的语气非常平静，
“我不能让我的病人暴露在感染的风险之下，任何外来的污染都可能让之前的治疗前功尽弃，甚至危及他们的生命。
“请理解，作为医生，我必须优先保证现有病人的安全。这是原则问题。”
“污染？”维兰德忍不住低声嘟囔，“我们看起来像脏东西吗？我们千辛万苦来到这里……”
维兰德的话被赫伯特抬手制止。
赫伯特的直觉告诉他，门后面是一个思维缜密、极有主见的人，对这种人，冲动和情绪化毫无用处。
“约瑟夫卡医生，”他换了一种方式，声音压低，
“指引我们来这里的，是一位住在窗口的先生，他叫吉尔伯特。他说，如果说亚楠还有安全之地，那就是约瑟夫卡医生的诊所。”
门后传来一声叹息，似乎吉尔伯特这个名字触动了她。
“吉尔伯特先生……他是个善良的人。但正如我所说，情况已经不同了。今晚的亚楠，没有绝对安全的地方。”
就在这时，一个清晰的女声从楼梯下方传来：
“医生。”
是伊薇。她不知何时已经轻手轻脚地走上了楼梯，站在了赫伯特的身后。
伊薇向赫伯特点点头，示意让她来交流。
“约瑟夫卡医生，我叫伊薇·拉文克劳。”伊薇的声音放缓，尽量让对方听得清楚。
“我们理解您必须保护您的病人，我们对比毫无翼翼，也绝无恶意。”
门后没有回应，但能感觉到她在倾听。
“事实上，让我们最终下定决心来到这里的，是一位素未平生的人对您坚定不移的信任。”
伊薇说到这里，刻意停顿了一下。
“楼下那位……不幸的先生，在他最后的时刻，怀里还紧紧攥着写有您名字的笔记，挣扎着来到诊所门前。
“他生命的最后一刻，似乎仍在坚信，只要找到约瑟夫卡医生就能得救。约瑟夫卡医生，他到底遭遇了什么？为什么连进入这里的机会都没有？”
门后陷入了沉默。良久，约瑟夫卡医生的声音才再次响起：
“……我很遗憾。总有人……来不及得到救治。猎杀之夜……很多事都失控了。”
“所以，请您至少帮帮这个还来得及的人。”
伊薇立刻抓住这个缝隙，
“他叫林，得了家乡无法根治的并才来到亚楠，现在非常虚弱，几乎无法行动。
“他……他很干净！我担保，他绝对没有感染那些……那些可怕的症状。他需要的只是一点专业的帮助和一个能躺下来的地方。”
维兰德也反应过来，急忙帮腔：
“对对！医生，那小子一路上都被我们护着，根本没碰过不干净的东西！您发发慈悲！”
赫伯特适时补充道：
“他就在楼下，因为无法行动被我们留下了。约瑟夫卡医生，他可能……撑不了太久。”
伊薇最后说道：
“这样的一个人，对您和您的病人，真的构不成威胁，不是吗？”
门后沉默了片刻。
“你们……一共有几个人？”约瑟夫卡医生突然问道。
维兰德抢着回答：
“五个！连着病号一共五个！”
说完他才意识到可能说多了，有些不安地看了赫伯特一眼。
门后又沉默了片刻。然后，约瑟夫卡做出了决定，她的声音恢复了之前的冷静和条理，但似乎不再那么绝对：
“好吧……听着，我可以破例一次，但仅此一次，并且必须完全按照我的条件。
“我可以尝试帮助那个叫林的年轻人。但他必须一个人进来。你们其他人，绝对不行。”
“什么？！”维兰德几乎要叫出来，被赫伯特和伊薇同时制止，
“那我们呢？医生，我们也需要帮助啊！”
“只有他一个人。”约瑟夫卡重复道，语气斩钉截铁。
“现在，请你们向后退，全部退到楼梯下面去。由这位……伊薇小姐，把病人扶到门口。等我确认安全，我会开门把病人带进去。记住，只有病人。”
“至于你们，”她的声音转向赫伯特和维兰德，语气显得不容商量，
“请你们离开这扇门，或者，至少退到楼下大厅去等待。这里并不安全，聚集在门口只会引来不必要的麻烦。
“而且，我需要你们保持绝对安静，不得靠近，不得窥视！如果让我发现你们有任何不轨的举动……”
她的语气骤然变冷。
“我会立刻终止一切帮助，并且确保你们永远无法再打扰我的病人。”
“我们怎么知道进去后是安全的？怎么保证你不会对他做别的事？”赫伯特立刻问道。
“你们无法知道，”
门后的回答出乎意料的坦诚。
“你们只能选择相信一个陌生医生的职业道德。或者……带着他离开，赌他能在猎杀之夜活到天亮。”
约瑟夫卡顿了顿，声音里带着最后一丝努力：
“作为让步，也为了你们能安静离开……我可以给你们一些干净的绷带、消毒剂，还有一点食物。我会从门上的传送口递出来，足够你们处理一下伤口，支撑一段时间。这是我能做到的最大限度了。”
维兰德脸涨得通红，显然还想争辩，但赫伯特猛地抬手，按在了他的肩膀上，力道之大让维兰德把话噎了进去。
维兰德转而看向伊薇，希望她能开口劝赫伯特再争取一下。
但伊薇只是迎着他的目光，微微摇了摇头。她轻轻拉了一下维兰德的胳膊，示意他听从对方的安排。
赫伯特微微低下头，阴影遮住了他的表情。
“我们接受你的条件。”
赫伯特最终沉声说道，
“我们会退到楼下等候。但是医生，记住你的话，也记住我的话，如果他出了任何事……”
后面的话他没有说出口，但意味已然清晰。
“我是一名医生。”
约瑟夫卡的回复非常平静。
“在我的诊所里，他只会得到他需要的治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