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梨花三音 更新时间:2014/11/20 15:04:27 字数:14474

【第五话:进化时光】

从暑假最后一裹的床单中脱身,九月一日。这是全国无数小初高中学校开学的日子,这天注定交通拥堵,各大地区的发电厂耗电指数爆表上升。

乘着私车来到一块挂着由原现代画师徐悲鸿本人亲笔题字“上井岭高级中学”的学校大门前,正面行政楼外的巨大电子屏幕上,打着“热烈欢迎新生入校”的红色字幕,校门口列队站着两排欢迎新生入校的好看学姐,她们脸上笑容甜美,脸上化着精致的妆,梳着一致的垂髫发型,穿着统一的礼仪服装,组成了一道羡煞旁人的靓丽风景线。

无数新生跟我一样,怀着喜悦激动的心情,兴匆匆地迈过校界进入里头,为学校再一次注入了鲜活的新鲜血液。沿路是一大批脸上写满亢奋却又带有些许惶恐的新面孔。

首先要关注的,便是自己分配的所在班级。顺着老师的指引,我涌入了大波人潮中,来到班级指示牌前,隔着人墙远远看到自己的名字被名列在高一八班的清单上。悉眼扫视下来,竟然没有找到眼前一亮的名字。全是新同学吗?夹带着满足又有稍许失落的心情,我回转身子走出校外。

填写新生注册名单的时候,我选择以住校生的身份,进入这所高中。虽然一个学期的学费,要比走读生贵三千来块,但考虑到家离学校很远,才不得不做出这样的决定。从车上领下书包和行李,我向驾驶车的郁子姐深深鞠了一躬。

“二小姐,我来帮你拿行李吧。”

郁子姐下车,便抓住了我拿紧捏着行李箱提把的左右两手。

我礼节性地回绝了她,并说道,面对着崭新的高中生活,无论如何都要用独当一面的方式,自理自己的琐事。何况在经历了整整两个月全封闭式的社交礼仪训练营的培训之后,保持自我的观念,早已深深植入了我的内心。

“加油哦,期待你能尽快适应新生活。”

我朝驾驶座上的郁子姐挥挥手,她离开了停车区。

背着一个空无一物的新书包,一手提着一袋行李箱,我再次转身回到学校。这时,远处有一个向我挥手的学姐走来,在她的帮助下,我很快地穿过教学楼的空地,绕过空域又到处摆满盆栽的走廊,直达Sha2栋,也就是第二栋宿舍楼。宿舍楼的侧面挂着用英文镶嵌的焊铁连体字全称“Student Halls Apartment 2”真不愧是全市最棒的一中,连宿舍大楼的命名都这么高大上,傻二(SHA 2)。在我的满满吐槽之下,学姐矜持地微笑着,始终如一地保持着温文尔雅的态度。

学校一共建了六栋宿舍楼,每间宿舍都是四人间,上是床铺,下是书桌,一间房十平方米不到。据学姐介绍说,宿舍全天24小时热水供应,每栋宿舍楼下都有自动贩卖机,三楼都配备一个智能化的点餐台,学生要是想叫外卖,点夜宵,只需透过终端的操纵,即可点到相应的餐饮,学校有全天不断网的免费校园网提供,虽然速度很慢,但考虑到一间房有四个电缆口,还是情有可原的。如此种种,霎时让我心甘情愿地忽略了宿舍楼外那个语法错误的电焊字。

学姐提着我的行李,将我带到房号为307的宿舍后,临走时,她递了一张名片给我,我扫视了名片的正面一眼,名字一栏上写着“林凯娜”,下一行是加粗墨迹的“生活保卫部部长”。

“凯娜学姐?”

我机械地念叨着她的名字,同时疑惑地看着她。

凯娜姐用牙齿咬了下下嘴唇,随后用温柔的口吻对我说道:“哈哈……叫我娜娜就好,我已经从爸爸那听说了你的情况,你嘛,可是他公司重要合作伙伴的小千金嘛。”

说完,她轻轻点了一下我的额头。

“可是,我们没有见过面吧?”

她神秘地抿着嘴角,脸上挂着两瓣好看的小酒窝:“哼哼,爸爸已经告诉我,你的乘坐车型和车牌,这样我才能找到你呀。”

这一刻,我总算是想通了,为什么父亲会对我入学市一中的事情不闻不问。在此之前,我原以为他或多或少是认为我长大了,才放手让我独自搞定住校的事情,可令我没想到的是,他还是在暗地里专门托人打了招呼,而这次托管的对象甚至是生意合伙人的小孩,并且是跟我同校年长一级的学姐。

想当年上小学的时候,为了让我得到老师们的更多照顾,父亲不惜砸重金赞助学校一条跑道,而初中之后,又因为我的事情,给学校送了一个游泳池,这事情还是在我初中毕业后,由负责接送我上学的郁子姐偷偷告诉我的。

“好啦,从今天开始,你不妨试着融入你的高中生活吧,有任何困难,都可以来找我。”

娜娜姐朝我挤了挤眼,随后便转身消失在楼道里,我连句谢谢也没来得及说。

苦笑地摇了摇头,我拖住两袋行李箱,走向了307的房门,将手放在冰凉的门把上。

“Hallo千金小姐!”

朝我招手的,正是一位留着清爽短发,穿着花格裙子,露着修长小腿的女生。

我笑着向她微微点头,这便是我的宿友吗,脑海里捕捉到这个意识后,忽然对她的话,产生了迟疑三秒的醒悟。

“你叫……(我)什么?”

我猜想是门外的对话被她听到了。

“我叫白茹雅,今后多多关照吧。”

原本是想再次确认一下她叫我什么,但她完全会错了我的意思。于是,我只好当做什么都没发生似的,苦笑着接过她的话,开始简要地自我介绍一遍。

说完,我把目光投向了另一个到场的矮个儿女孩,她站在茹雅前面,离我更近,但只是看了我一眼,轻声地说了句你好,然后赶紧低下头,连连眨眼,似乎很认生。于是,我的脑子里,马上出现了往她额头贴上一张背面刻着“内向型”三个大字的便签纸的画面。

“你叫……”

“我叫周甄名。”

她的声音宛如细腻摩擦的嫩叶般,耵聆入耳。甄名大概一米五都没有够着吧,这不仅让我怀疑她是不是靠跳级考上这里来的。说实话,要不是事先知道此时此刻是处于全市最顶尖的高中里,我还真会误以为自己来到了某个小学生的寝室。

“哈哈,原来是贞子啊。”

我开着她的玩笑,却看到甄名的脸,刷得一下变得通红。她实在是太认生了,见状,我只好就此打住。接着,从她身边走过,转身面向两人的对铺,找到对应的床号,放下两箱行李。

“还有一个没有来吗?”

正当我望着旁边那张空寂的书桌时,房门正好一把拉开。

“在这儿呢。”

接着,便看到一个长发披肩,气定神闲如鬼魂般飘入宿舍的白衣女子,当她从我呆滞的眼前掠过时,我闻到了一股充满烈性的菠萝味的体香,悉眼探视她一眼,注意到她身上只挎着一个明码标着LV的小包。

我和茹雅分隔两侧,同时凝视着最后一位像是飘进来一样的未来宿友,此刻我们的视野里估计都是一张轮廓清晰,以及刷着修长睫毛,涂着淡紫色眼影的漂亮侧脸。我感觉她跟时尚杂志上看到的女模特完全没有差别,这简直就是个活生生的雕版。

“你们好,我是安璐琪,要是觉得名字拗口的话,叫我Lucy就好。”

安璐琪用慵懒的口吻说着,同时一把拉开桌前的椅子,仰头倒在桌背的靠枕上。我们三人先后轮流自我介绍,安璐琪问了我们的电话号码,甚至掏出手机拉开滑屏,一笔一划地储存起来。我清楚地看到她手握的手机背面上,是一个被人咬了一口的苹果,这款手机正是市面上超级火爆Iphone,听说上市后,仅用短短一个月便击败了诺基亚刚出的N97。

随后,我埋头开始拉开衣柜,准备放好行李和衣服,以及上床铺好自己的床单。我从行李箱里抽出卷纸,在桌子上擦了一角,但手感不对劲,没有一丝纸张摩擦时拖沓黏稠的滞后感,我条件反射性地看了纸面一眼。

一尘不染!

“哇塞,原来学校已经提前帮我们收拾干净啦。”

我瞬间喜出望外。

但安璐琪吐了一口冷气,接着以她那慵懒的语调说:“两个小时前,我已经叫家里的佣人把整间房打扫个一干二净了!”她坐在椅子上,双手朝两侧摊开,像是一个明牌的地主。

“你好,大小姐!”

白茹雅大行跪拜礼,看起来一点也不弱于朝拜教皇的虔诚教徒。

收拾完内务,我看了下手表,差不多十点了。我提醒大家要在十点半前,记得及时赶去教室以免迟到。大家支吾了一声,除了此刻悠闲坐在书桌前玩手机的安璐琪。问到安璐琪为什么不收拾内务,安璐琪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说:“我的佣人会为我搞定的。”

下楼路过宿管大妈的桌前,安璐琪气宇轩昂地走向她,解释了宿舍专门请了佣人收拾的事情,结果可想而知,大妈满脸不耐烦地驳斥了回来,理由是学生宿舍不能让外人随意进入。见状,安璐琪从肩包里摸出五张粉红色的钞票,犹如抽出冥币一样阔然坦荡,伸手在宿管大妈的眼前挥了一周,然后一把塞在她胸前口袋里。大妈察觉是五张百元钞票的时候,默默地闭上嘴,同时环视四周,生怕有人看见了她刚才得到的不义之财。

“我们走吧。”

当我和雅茹还有甄子呆站在一边,等着变成石化的雕刻时,lucy自以为我们没看见她刚才的所作所为一样,轻松地说着。

出到宿舍楼外,我们在学校的小花坛上逛了一大圈,又走到艺术楼一条长长摆满半身人头铜像的走廊里,扫视着碑文对应的历史名人,安璐琪拿着3.5英寸大的苹果手机边走边自拍,对着附近纷纷往她投向视线的人视若无睹,雅茹也很是活泼,一路蹦蹦跳跳,四周折花碰草,而甄子始终如一地保持沉默,倚在我的身边,对比着三位宿友的一举一动,尽管我们才刚刚相识不到一个钟,但我却惟独觉得,只有甄子和我才算是同一个次元的人,我们只是远远地站在安璐琪和雅茹身后,安静地挪动着步伐,尽量不发出太大的运动鞋与光滑瓷砖的唧唧摩擦声。

甄子从我见到她的第一面起,脸上就一直挂着忧郁的表情,似乎自小长大的青梅竹马突然在昨天离奇失踪,却又只能伤感无奈地接受现实,然后第二天孤零零地赶来上学一样。于是,我尝试着用疑问句撬开甄子那看起来相当内向封闭的心灵,我接连问她家住得远不远,是第一次住宿吗,以及当年中考语文作文题出得又是多么地糟糕等等的问题,以打发着剩下的十来分钟。

等到时间实在是差不多的时候,我再次提醒大家,然后一齐赶去班上,进行新生报道登记。

非常幸运地是,我们四人都被分在高一八班里,班主任是位年近四十的肥胖男老师,老实说见到他第一次从班级的前门走进,站上讲台的时候,我差点就误把他当做是在天字码头晃悠的宝矿力泉水的人形吉祥物,班主任大方地在黑板上写下了自己的名字,谈吐之间温文尔雅,给人的感觉相当和蔼可亲,一扫我以往对班主任都是板着脸孔,手上拿着魔法指挥棒,扬言要把所有同学变幻成同一款式、型号大小相等的羽毛球的印象。

都说女人嘴贱,因为女人媲美五百只鸭子,但我们班上男女比例五十比五十,男生那低哄哄的议论声,盖满了课间休息的课室,他们的反应也是异常之快,没过多久,我就听到“肥佬文”这一词,在男生们的口中蔓延开来。我甚至过了半天才恍然大悟,这是他们给班主任取得绰号。尽管大家都是第一次相见,却也捧腹大笑演绎为真。真不知道是哪个家伙,这么会带动课室气氛,立即就制造出恶趣味的舆论话题。

悉眼扫视周围一圈,我见到笑得最开心的那个人就是坐在我前两排的白茹雅了。她那心直口快的爽朗笑声,很快引起了我的注意,从背后望去,外加托着腮帮紧贴在纤细却明显看出线条的双臂,我差点误以为是我眼花看错人,但实际上白茹雅给我的第一印象,还真的是一位披着短发的男生。

而甄子,始终是一脸忧郁的表情,她总是低着头不知道是在沉思什么,也许家里的确是真的发生了不好过问的事情。偶然间也能看到她拿着比在本子上涂涂画画,脸上浮现些许的满足笑意,大概是在转移心情吧。

至于安璐琪,一下课就不见她的人影,可能是跑去楼上楼下寻找她的朋友去了。即使是开学第一天,她也毫不收敛地不愿意束缚自己的平日阔气,但不得不承认的是,她的人脉貌似很广,在我们来课室之前,一路上就没见过她的嘴巴和挥动的手掌停下来。考虑她那化得不似人的精致妆容,外加一身白色套服,lucy走路的时候胜似一只飘荡的鬼魂,通常人走路多少是会随步幅左右摇摆,上下颠簸,但安璐琪完全不是这样,她笔挺身子,鞋子上像是安装了滑轮一样,走起路来是用溜的。

上井岭中学有着相当多我闻所未见的制度,比如主题周活动。学校每一周都会制定一个主题,任何学校的教学和活动,都会围绕这个主题展开。开学第一周,年级告示牌上写着两个粉笔大字,不用说那就是本周的活动主题--融洽。旨在班级用最短的时间,让各班同学彼此相熟,形成团队凝聚力,并且筛选出各班班干部。

周四的晚上,当寝室的白炽灯熄灭后,我和其他三位宿友躺上床不多久,白茹雅就开始了她的话题引导,这些天来,无论是在班级的课堂氛围,还是307纯粹四人针对学校各方面,以及校内外发生的事情,哪怕是社会时事新闻之类的问题都好,白茹雅都很能说,并且孜孜不倦,喋喋不休,用安璐琪的话来说,白茹雅就是个不折不扣的话唠。

“幼雪,你有想过竞选班干部吗?”

听着白茹雅的话,我思考一秒,回答道:“暂时没有,我打算去学生会那边发展,了结初中的心愿。”

我所说的心愿,无非就是竞选学生会主席。一直以来,我就对这个职位有着近乎偏执的渴望,甚至偏执到总觉得只有竞选上这个位置,我的性格乃至为人属性,会得到彻头彻尾的大转变,从而能改变我的人际关系圈,扭转我看待世界的角度。如果说前方的悬崖下被饱含梦想的烟雾缠绕导致看不清深度,使得冲下悬崖会有粉身碎骨的可能,但我就是那匹不顾一切,愿意跳下崖谷的脱缰野马。

“我也是呢,其实在入校前,就下好决心竞选学生会主席。”

白茹雅的话,像是一板红砖敲响我的天灵盖。她如此坦然地说着,我想象到她此刻把双手枕到后脑勺上,翘起楚楚动人的二郎腿,仰面躺着的姿势。我总算是明白为什么开学几日里,在各方面的生活上,她会表现得那么积极。眼前明摆着一位强大的未来竞选对手,跟她相比,我大概只能算是战斗力连五都不能过的渣渣了。

“这么巧吗?其实我也有这个打算的。”

说完,我就听到睡在我前铺的安璐琪鼻子里放出极其阴凉的呼喘声,那感觉如果竞选真正到来的时候,安璐琪像是认定我会完败给白茹雅一样。

“得了吧,你们就不想安心过平和生活吗?竞聘学生会?真是费力不讨好!”

安璐琪用一如既往的慵懒语调,说出了我所理解错误的意思。

白茹雅没有理她,反倒是很欣喜地说:“幼雪也要竞选学生会主席吗?”

“嗯!”

我霎时间感觉,白茹雅在问我,窗台外晾着的臭袜子是你的吗,我想都没想,然后大声……嗯。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我做副主席好了。”

白茹雅表现出了孔融让梨的态度,那真是大义凛然地礼贤下士。可我竟然在听完她这话之后,下意识地不争气地舒缓一口气,脑子里蹦出自己垂直跳起,掩着裤腿大叫耶的傻瓜表情。

应该这么说,虽然副主席挂着副帅的名号,但也算是学生会主席。不过,比起拥有更多机会在公开场合露脸,比如年级颁奖典礼,级部会议上,尤其是接受电视台的采访,副主席都只能坐在台下充当嘉宾,不能像正主席一样威风凛凛地上台,讲得叱咤风云,唾沫星子横飞。

“啊……为什么呢?”

我哪能真实表现出自己的内心想法呢,这时候当然要虚伪地嘘寒问暖一把,对方究竟怎么了,搁着大的雪梨不要,非要挑个穿孔的烂葡萄。

“因为幼雪的性格,只适合做学生会主席啊。”

白茹雅回答我的时候,跟回答中国只有刘翔才会跨栏一样。

我沉寂很久,愣是没反应过来她的话是什么意思。

“抛光露面的角色从来都是正主席,我问你现在谁是中国的正主席?”

“**……”

我想当然地回答。

“那中国的副主席呢?”

我想了很久,实在是没有印象。

“所以吧?”

一番话逼问下来,我哑口无言。

白茹雅的比喻打得非常恰当,连安璐琪都在一旁啧啧感慨,我打心底对她的分析力,佩服得五体头地。但我仍然是没明白,她在听说了我有意竞选正主席以后,忽然改变主意做副主席的原因。

“怎么说呢,幼雪给人的感觉,是那种深思熟虑类型的人,相处几天,我觉得你很能隐忍,有时候吧,就算你表面上保持一贯的沉默,但我感觉你内心实际上又是有很多独特想法的。”

相处短短几天,白茹雅当着宿舍四人的面,毫不遮掩地直言了对我的为人看法。

“如果当上正主席的话,可是要面临很多方面压力的,一方面,你不仅要传达学生的意见给老师,同时还要完成校方的指示性任务,并把意图传递给学生。我的话,呵呵,我是知道自己的燥脾气的,如果哪方让我不爽快了,我肯定会暴跳如雷,管他是什么对象,先按照原则修整他一番再说,但这却是忌讳!”

白茹雅很擅长单方面的相声演说,这一点连语不惊人死不休的阔气太太lucy都无法媲比。

“你想吧,副主席的事情肯定更多,更难处理。副主席就是在背后默默办事,充当齿轮运作的润滑剂,学校哪里运作出问题卡住了,肯定是由副主席出面把流畅度弄出来。而你正主席,只需要趾高气昂地站在楼顶,俯瞰整片校园建设的蓝图,挥手指点你的差使办事,这该是多么的拉风。”

白茹雅说得正中我的心坎,在此之前的暑假,当我参加那个为期两个月的社交礼仪夏令营时,负责教管我的Melody小姐,用DISC的人格测试卷,测出了我是个超强控制欲却又不爱显露自身的人,当时看完她给出的分析报告,我还觉得是Melody把我和哪个测试者的名字混淆了,又或者是我涂卡涂错了,总之就是不承认自己是个超强控制欲的人。这会儿,听完白茹雅那一连串的分析,我终于是在心底承认自己的确是个超强控制欲的人了。

“307的安静了……”

傻二楼的宿管大妈又来警告我们睡觉要保持绝对安静。的确我们每晚都因为一些话题讨论很久,但我们都压低声线,发出不至于影响隔壁宿舍的分贝率。可尽管如此,宿管大妈依旧是一连好几天,在路过我们宿舍门口的时候,登门敲房间给予警告。为此,安璐琪还抱怨道,她真想用钞票上裁出的丝线,封住闹房的大妈嘴巴。

“再吵就……”

话音停顿到这里,大妈的声音戛然而止。

这时,我们都听到了来自安璐琪床位的饥饿笑声。接着,我们又听到一阵姗姗离去的脚步声。之后,随着安璐琪和白茹雅此起彼伏的降调式探讨,不知什么时候,我总算被甄子那甜腻的酣睡声,搅入了梦幻般飘渺的的梦境中。

大家都见过电视里爬出来贞子,可你见过六点晨起跑步的甄子吗?

如果前者已经让你感到抓狂,那么后者就会让你感到更为抓狂。

甄子一直都活在自己的世界里,她的世界是一间完全封闭,没有窗户的白色房子,偶尔有人会凿出一个洞,跟里面的她通话,但洞口很快又会被她用地板刮出的粉末迅速堵上。

每天早晨六点,象征着超级马里奥的通关音乐,总会准时从我左边的床铺传来。噔噔噔噔噔噔,音乐的最后一声响犹如一支箭扎入我脸面朝外的那边耳膜里。我乍得醒来,在朦胧的半醒半睡状态中,听着甄子从床上爬起来,跳上地面,更换衣服,冲去厕所洗漱,接着换鞋,叮的一声捻上锁门的旋钮,随后邦的又一响关门跑下楼外,而不晓得是沉睡不知情,还是被甄子的闹铃惊醒又迅速入睡的白茹雅和安璐琪两人,始终如一的保持一个睡姿,纹丝不动地呼喘着氧气浓度极低的晨早氧气。

周五的课程,几乎都是学生户外自行活动。等到我七点半钟起床,宿舍其他两人先后洗漱完毕,差不多离开宿舍时,我赶紧从包裹的床单出滚出来,叫她们耐下性子等等我。

下楼走往通向一楼饭堂的过道时,我们依旧是看见甄子早早地伏在艺术楼前,全神贯注地在架设的支椅上,临摹摆放在手边的动漫画册集。其实,她已经独自吃完早饭,开画半个小时了。

学校的第一堂课是八点十五分,跟白茹雅和安璐琪吃完早餐,我们兴匆匆地走向课室。

开学以来的气温,一直维系在二十五度上下。由于我所坐的课室位置,是靠近南面的窗台边,因此我能完整目睹太阳从四分之一的大气平面升到正午最高点的全过程。不过今天并没有看到最高点的太阳,从第四节课起,便是两节自由活动的时间段。

白茹雅拉着我来到田径场。

田径场的北面是个露天游泳馆,占地面积堪比两个足球场,由于场馆外壁的围墙建得并不是太高,够高的男生只要站到围墙外的椅子上,就能俯瞰到里面的春光乍泄。南面则是十几个篮球场,白茹雅还非常专业地跟我说,篮板比较窄的那边是街球场,我继续问为什么篮板是玻璃的,篮球要是砸上去,岂不会支离破碎,她又高傲地挑着眉毛,伸出挺拔的食指在空中画圈比划道,那是PC材料组成的复合玻璃板,能抵抗很大的压强。说着,她又拉着我的胳膊,走入南侧的其中一个篮球场。

球场上的男生目光纷纷投向我们这边,一开始我以为他们是把我们当异物看,毕竟这种状况跟两个男生突然闯入满是女生的舞蹈室是如出一辙的。等到我注意到其中一位满脸青春痘的高个子男生时,却看到他那混杂着痴呆的视线,笔直地盯着白茹雅的纤细小腿。然后哐啷一响,鼻梁被迎面传去的篮球击中,随后应声倒地,不省人事。

“喂,茹雅啊,你该不会是来这儿找帅哥吧?”

我以为白茹雅的少女情怀大发,才敢坦荡荡地来到男生集中最多的地方。

“算了吧,我是在考虑到底是加入篮球协会呢,还是羽毛球协会,毕竟学校的羽毛球场地太少了。”

她正儿八经地回答道。

“不不不,你看你看,他们都在认真看你的小腿呢。”

说完,我看到白茹雅那黑碌碌的眼球,差点滚入天灵盖。

“嗨,学妹要过来打球吗?正好我们欠一人呢。”

最临近的球场上,有男生开始尝试搭讪白茹雅了。

白茹雅的眼角浮现出得意的表情,她似乎很享受这样的待见。思考了一会儿,她犹豫地看着我,我向她使了个你想怎样就怎样的眼色,于是她就真的走向男生簇拥的场地里头。

男生们发出了Woo的嘘声,一方面是觉得白茹雅接受邀请很不可思议,另一方面是带有些许性别歧视地认为白茹雅纯粹是来砸场的。

白茹雅的眼神里没有一丝动摇,她大方地走向罚球线中央,跟男生们涌在一起,马上进行黑白配对,通过亮出手心和手背的方式,完成三对三的组队。而我本来就没有跟男生混在一起玩的想法,从小都是,只好远远地站在底角的线外看着她。

“先别这么快开打,让我热一下身,受伤了可不好呢。”

开场后,白茹雅接到同队男生的第一个传球,她不慌不忙地退到三分线内,提出突兀的请求。男生们听罢,纷纷对视一眼,勉强表示可以充当球童,在开打前让她投个痛快。

如果说男生的投篮姿势是投射式地抖手腕,女生的投篮姿势是推射式地抖手臂,那么,出乎在场所有人的预料,白茹雅的投篮动作,是结合两性美学的标准跳投。既保持了标准投篮的美观,同时又用推手臂的方式借助推动力,弥补力量上的缺失。

只见白茹雅小腿一蹬,腰杆挺得笔直,我甚至还看到了上飘的衣裳下,雪白突起的六块腹肌!当然我坚信这是错觉!腾空的她轻轻拨动手腕,篮球从她手中脱出,保持着旋转的同时,又在空中划出一道美丽的抛物线,随后嗖地一响,空心入网。

第一投就完美入筐。

所有男生的视线,全部聚焦在穿网入窟的篮球上。此时,我看到他们的头上各自站一只鸡,名字叫呆若木的鸡!

白茹雅的脚掌落地后,我瞄到她那挂在胸前的两颗挺拔小雪球,以迷人的振幅,上下抖动了一下。

男生们为了验证刚才那球是否是幸运球,继续向白茹雅传递篮球。

白茹雅指尖向上,掌心向球,像是带着吸附一般地轻松接球在手,完了又是一记干拔跳投,篮球擦着篮筐的后壁,咔声滑入篮网。第三投,篮球砸在筐上,反弹到篮板上后,回滚着落入篮网。第四投,篮球直接敲在了篮筐的内壁,左右摆动了好几轮,依旧是顺势滑进。第五投,男生把球传给她,但是白茹雅却酷酷地歪了歪头,带着自满的语气,说道:“我们开打吧。”

我仿佛是在看夜晚八点偶像剧里的翻版剧情一样,但现实就是如此。看着白茹雅手起刀落式地逐一将球送入篮筐,那般美如画的投射动作,那般紧绷的结实小腿弹跳瞬间,我感觉我快要疯狂迷上她了。白茹雅从未跟我说过她能打篮球,包括他父亲是曾经效力于CBA八一篮球队的事情。

之后呈现在我眼前的场景,完全超出了我用语言所能概述的范围,白茹雅做出了一系列让我看起来是相当不可思议的超高难度运球,晃开防守她的男生,直接干拔得手。后来,白茹雅告诉我,这招技能有个帅气的名字叫Crossover,配合后撤步的使用,外加最后的补刀跳投,是她小学至今勤学苦练了整整六年的三连击得分杀器。没过多久,周围的人群顿时簇拥而至,连球场对面开打的男生,也纷纷持球跑到这边观战。

随着一记又一记地远投得手,白茹雅总会兴高采烈地冲着场外的我挥手,几个回合下来,我都不好意思地只用单方面的晦涩笑容回应她了。

也许是男生的好斗心,终于被激发出来。作为白茹雅一方的三名男对手,在众目睽睽之下,连输好几球当然是觉得过意不去的。他们纷纷卷起袖口,露出粗壮发达的手臂,脸上表现出极度认真的凝重表情。

此刻战况焦灼,一名男生在双人包夹之下,把球扔给了罚球线旁站着的白茹雅,后面补防的男生紧逼而上,而就在这一刻,白茹雅做出一个让我感到无比脸红的杂耍式突破,她把球塞入迎面防守的男生胯下,待球穿过男生呈击地反弹的上升状态时,又两步绕过还没醒悟过来是怎么回事的男生,等到左手牢牢掌控球权后,又连贯地将球转移到右手,空门杀入禁区,完成了一个超级帅气两步上篮!

“就这样吧,我朋友要走了。”

犹如一部连续放映十多分钟又戛然而止的微电影,白茹雅心情愉快地从球场上撤了下来。她撇开身后那些呆呆叫唤她再来一球的男生,径自走到线外,和我一起准备回转教学楼。

我激动地拖住白茹雅的手腕,傻乎乎地接连巴眨眼睛,嗅着她身上因为汗液而激发出的朝气蓬勃的好闻气息,这会儿,我真的好想抱住她,往她脸上狂蹭不止,以表达我无以言表的激动心情。

但我们没走出多远,白茹雅就被人从身后叫住。

一个身材高挑的男同学,甚至小跑过来,向白茹雅介绍自己是学校篮球队的主力队员,想把她推荐给校队。

“是女队吗?”

白茹雅的眼睛里流露着不齿的鄙夷,我第一次看到她这么傲慢的眼神。

“嗯……你要是愿意,来应征男队也可以,只不过会改变教练布置的战术。”

对方稍有迟疑地说着。

“确实值得试一试呢,好啊,我去。”

她茫然地笑道。

“预约个时间吧,下周三晚上,怎么样?”

“Sure!”

“我看看队长和教练有没有空,如果可以的话,你应该能通过他们考核的。”

白茹雅点点头,当她转身离开的时候,男孩的视线定格在她的纤细小腿上。

这是开学来,令她感到最自满的一个上午。

回到宿舍后,白茹雅洗浴更衣,从浴室出来后,整间宿舍弥漫着一股薰衣草的香精味。她的头发湿漉漉地拧成一胶,身上穿着一件没有袖口的白色丝衣,和一条不及膝的蓝色睡裤,踏着拖鞋,走起路来婀娜多姿。

白茹雅实在是太迷人了。这种迷人的感觉,是介于酷酷的男性,和温柔的女性之间的。不知道为什么,回来的路上,我一直很渴望跟白茹雅做出些疯狂的亲昵动作,只是迫于旁人的异样眼光,我才稍有收敛。

这会儿回到宿舍,总算是有机会了。

我色眯眯地盯着她,脑子里愣是重复着她在球场上疯狂砍分的画面。

“干嘛,你少女情怀发作啦?”

一旁看书的安璐琪,没忍住抬头白我一眼。

“呜呼呼……”

我像只袋鼠一样蹦到白茹雅眼前,她吓了一大跳,却被我趁机用双手按住肩膀,坐了下来。而我则踮起脚尖,以紧贴双膝的姿势,赖在了茹雅那结实又雪白大腿上。

“宿舍谢绝百合!”

安璐琪嚼着口香糖说。

“我没有……呜呼呼……”

我不要脸地兴奋叫嚣着,一把搂过白茹雅的细长脖子。

白茹雅眼神无辜地望着旁边坐着的安璐琪,不知如何是好。

“我要把你录下来放到校园网上。”

安璐琪掏出手机,把镜头聚焦在我的脸上。

听罢,我条件反射地从白茹雅身上跳开,同时看到她的脸上,挂着充满笑意的理解,在她那乐呵呵的表情下,满是暖旺旺的怜悯之情。

“幼雪要是见到帅哥,会不会跟他一夜情呀?”

“讨厌!”

我撅嘴把头别向另一方,只听安璐琪手中的快门声咔嚓一响。

“好的,刚才就是你冲着未来男朋友撒娇时的表情,我拍下来了。”

安璐琪心满意足地放下手机,装作若无其事地继续看书。

“嗯唔~~~~”

我伸手想要夺走安璐琪的手机。

“你敢动我,我就把你长发用电风扇全部缴断!”

安璐琪恶狠狠地瞪着我说。

“我投降!”

我高举双手。

安璐琪浑身女王气质,自负地闭上眼睛转回桌角内。

房门被旋开,甄子辛苦地抬着画架和一袋绘画工具进来。

“一起吃饭去吧。”

白茹雅的脸上浮现出温暖的笑意。

等到甄子回来后,我们四人比平常提早十分钟下饭堂吃饭。午饭过后,我们饱饱地睡上了一觉。直到窗外的蝉鸣,把我们陆陆续续地唤醒。上完下午唯一一节思想政治素养与法律基础课后,又是自由活动的时间,甄子要买新的画集本,于是叫上白茹雅一起外出学校了。

而我正好也闲着没事,安璐琪叫我陪她一起去艺术楼逛逛,正好也是彼此熟悉的机会,我答应了她。

穿过十二头铜人走廊,从蜜一样香甜的木桩花园前经过,入秋的草坪在收割阿姨的打理下,仍然冒腾着勃勃生机的成长趋势。

隔着音乐楼的大房间还有很远,就已经听到走廊外,混杂的各种风格的钢琴旋律,有肃穆沉重的《莱弗拉斯基革命曲》,有婉转悠扬的《浪漫风沙》,有凄凉悲怆的《天之痕》,还有令人感到相当厌烦无聊的《哈农指法短曲》。虽然我不懂音乐,原计划假期学一门乐器,却由于参加了社交礼仪培训的夏令营,导致计划泡汤,但是,有些曲子是姐姐曾经分享过给我的,姐姐和我一样很喜欢钢琴。

我和安璐琪来到艺术楼的钢琴大房里。大房是一间母房,十几间独立的小小房间又分别组成子房,安插在母房走道上的左右两边,每间房间内,分别搁置着一台钢琴。大部分的琴房都是上锁的,似乎已被私人占有,或者说是几个音乐系的学生共用一间琴房,担心放在里面的私人财物被窃,才不得已装上了童子锁。

“这锁门是什么意思?艺术是大众的,不先养成分享乐器的意识,怎能掌握分享乐曲的情感?”

安璐琪不满地抱怨着,仍旧寻找着没锁的房间。

旁边的一间房门打开了,里面出来一位男生。

“请问你们在找……”

视线对上他的时候,我才意识到对方是我的初中同学梁海伦,这家伙以前是副班长,毕业还给我写过感谢信。他是以音乐生的身份考入上井岭的保送生。

“是幼雪啊?”

梁海伦也反应过来,意识到是我。

“你的朋友吗?”

我一边向安璐琪介绍梁海伦,一边跟梁海伦解释自己是带宿友找钢琴玩才上琴房来。梁海伦了解情况后,大方地把我们带入了属于他的琴房。

“本来的话,除了音乐生,其他人是不准随意进来的。”

“噢……多谢小帅哥。”

安璐琪心满意足地走进了琴房,梁海伦给她拉开琴凳,揭开琴盖,示意她可以自便。

“好像是第三周左右,学校有社团招新,只要你进了钢琴协会,就能拿到钥匙了。”

梁海伦向安璐琪详细说明,如果她以后想来弹钢琴,应该通过什么渠道进来。

说实话,哪怕是我知晓安璐琪的个性,但也还是不能接受她那慵懒的说话方式。

“不必了,我自有办法搞定,告诉我负责人是谁?”

我已经猜到安璐琪会准备用什么办法了,在此之前,她肯定会去学校附近的银行取很多现金。这是她惯用的解决方式,只要砸钱就能抄近道达到她的目标。作为她的朋友,我很不希望她在我的初中同学前,展现自己这种莽干一面。

“玩玩就好啦,等到社团招新日的时候,lucy加入钢琴协会就行了。机会难得,让我听听你会弹什么曲子呢……”

安璐琪倒吐一口热气,无奈地点了点头,说:“好吧,我领情了。”

随即,她优雅地扬起双手,指尖在黑白双键上,交错拨动。层层递进的旋律,空灵无双的琶音,种种和弦的美妙搭配,刺激着我的耳膜,这是千与千寻的插曲《One Summer's Day》,也是我儿时上学时,郁子姐开车最喜欢播给我听的纯钢琴曲。

安璐琪很快就进入状态,她几乎是闭着眼睛,把一节又一节的片段连贯弹奏出来。连一旁站着的音乐专业的梁海伦,都没忍不住小声感叹说,安璐琪弹得很有感情,强弱表现非常明显。我也完全听不出这和久石让的专场演奏会有什么区别。

等到旋律渐入到拆分调式的和弦部分时,梁海伦唤醒了大脑进入潜游状态的我,大概是有什么紧要事情,他招呼我到琴房外,想要和我商量一件事。

被他打断地一瞬间,我是有点不情愿,不过,一个暑假没见面,姑且还是听下他有什么要跟我说的。

“你有联系其他考上上井岭的一班同学吗?”

听完他的话,我很是不好意思,哪怕是新生入学报到的那一天,我也没有关注过告示栏上,有没有以前同样和我考上上井岭的同学,于是,只好辩解道:“呵呵,你应该知道我不擅长交际的吧……”

“那都是过去的事情啦,你看你现在不正陪朋友出来玩嘛?”

“她是我宿友,我们天天在一起,很快就熟啦。”

“这样挺好啊,你也不用孤独了。”他坐到走廊外的椅子下,转而说道:“可是,你知道吗?我们一班一共有七个人考到这所学校来了。”

“是吗……我还没有见过他们呢。”

作为初中三年的同学,竟然没有积攒什么太多的感情,这点确实让我感到遗憾,尤其是在我体会到,跟白茹雅相处的快乐时,我也越来越意识到友谊的珍贵。正好梁海伦想在这周周日组织一场同学聚会,想让大家彼此有个照应。在此之前,他已经联系好其他五位同学,现在只就差我一人。在他提议这个活动时,我有点让他出乎意料地同意参加聚会。

“那么,这周日再见。”

在互相交换电话号码之后,梁海伦有些私事处理而先行告辞。我再次回到琴房内,静静地坐在一旁,直到安璐琪敲下了《One Summer's Day》的最后一个音符。

我拉近椅子。

“Lucy,你能再弹一遍给我听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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