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海一家这么贫穷和辛苦。
按理来说应该是有政府政策帮助的。
像是救济站、低保等。
然而。
每次那些评估贫困条件的人过来。
他们都只快速地会扫一眼陈海一家那拼凑歪斜的房子。
然后漫不经心又略带威胁的口吻问道：
“所以是有房子住的，对呗？”
陈海父亲只能露出不和谐的笑容，几乎快哭出来又只能强忍着回答道：
“是的，是的……”
接着他们又会问：“有东西吃是吧？”
陈海父亲的眉头皱成一团，嘴唇蠕动，脸部肌肉抖动，低声下气道：
“基本，可以……温饱没有问题……但偶尔还是会挨饿。”
一个西装革履的人走到房子角落旁，指着房子发霉的角落说道：
“这里我看能种点菜，聪明点就不会饿了。”
陈海父亲愕然，昂起头想说些什么，反驳什么，随即又只能低下头，无力地点点头，抹去眼角的泪水，小声道：
“是，我们会注意的……”
那几个人又开始纷纷道。
“这里风景也不错啊。”
“居住条件不差，很多靠海的别墅都没有离水这么近的。”
“你们也还是有衣服穿的，是吧？”
最后，评估贫困条件的人会随手在白纸文件上记录下陈海一家的情况。
不属于贫困人口。
因为不属于贫困人口，所以便没有帮助了。
至于本应该帮助贫困人口，却因为对方不是，而多余出来的扶贫资金会去哪里。
没有人知道。
也没有人敢知道。
反正，怎样都轮不到陈海一家。
陈海的父母们早就接受了现实，只要还能活下去，日子总能过得去。
唯一。
唯一不能松懈的，只有陈海。
只有陈海的学习，才能让陈海未来不会沦落到这个地步。
“陈海，只要你学习好了，那些企业公司才会觉得你是个人才，到时候房子什么的全都给你分配好了！”
陈海父母激动地挥舞着双手，教导着眼前的陈海。
可以随时洗澡的热水器。
相当逼真的电视机。
贮存食物很久的冰箱。
一张最后柔软的大床随便你打滚。
黑夜里也能看清东西的灯光。
……
陈海父母总是眼光四射地向陈海介绍未来生活的美好，就好像那些东西真的出现在他们面前一样，是无价的珍宝。
激情过后，他们又回到了现实，接着哭了起来，痛诉现在生活的不易。
把领导。
把老板。
把评估贫困的那些人，全部痛骂一顿，捶胸顿足地在陈海面前丑态百出，眼泪和鼻涕四处横飞，哭喊声绵绵不绝。
看着这样的父母，陈海根本就不敢把学校里的事情告诉他们，深怕再给这两位本就饱受的苦难的人带来更大的麻烦。
但陈海不说，并不意味着他们就永远不知道。
公立学校比不上私立学校，这是这个时代人尽皆知的事情。
无论是教师水平，还是校园学习气氛。
相比较公立学校的走个过场。
私立学校专门针对国家各种考试和各种特殊强化乃至一对一保证孩子学会的教育。
无论是效率还是成绩，都远超公立学校。
公立学校唯一比私立学校强的地方就只有一个——
它不要钱，或者说，不要太多钱。
高级的教育，相对应的是高昂的教育成本。
好的老师好的器材都需要花钱。
接着来的便是高昂的费用，仅有有钱人才有资格享受。
陈海的父母们时常在想，应不应该花大价钱送陈海进入当地私立学校，最后都因为那每年贵得离谱的数字而放弃。
直到有一天，陈海哭着回来，诉说了他在学校的经历。
本该是一次全体学生合作的大扫除。
却因为老师的孩子捣乱，导致他们班打扫不合格。
最后。
这口锅理所当然地推到了陈海身上。
“都是陈海没有好好打扫。”
“我明明叫他最后留下来检查的。”
“都是陈海的错。”
“你看他那么脏，肯定不爱干净！”
“……”
陈海握紧拳头，憋着怒火，忍受着同班同学的无端指责。
开什么玩笑……
明明……
就是老师的孩子吐的口香糖……
委屈、不甘……
倘若只有一次，或许陈海还能够忍的住。
但在这之前，他已受过无数刁难。
最后压倒他理性那根稻草的，是老师的处罚。
“平时分扣掉。”
威严的老师，对现实罔顾，竟然还能理直气壮地处罚本就不是罪魁祸首的陈海。
忍不了了。
更加重要的是，平时分也是分，不能让学习成绩下降。
不能……让父母的心血白费！
陈海举报了老师。
随之而来的，便是众人的诧异，以及……鄙夷地敌视。
“就你这种人还敢举报我？”
老师当着主任的面暴跳如雷地吼道。
仿佛像陈海这种天生就应该为这种事背锅。
天生就应该遭受这种苦难。
被老师这种知识分子踩在脚底下。
陈海渴望的公平没有到来，反而得到了更加令他难受的现实。
“给我当着全班的面，向我孩子道歉！！”
陈海被拎到讲台上。
下面的学生们笑嘻嘻的，脸上挂着天真有邪的笑容，宛如本应该获得公平待遇的人结果却要向罪犯道歉。
这种事是值得讥笑的。
陈海……不懂。
不懂为什么书本上的东西全都跟自己经历的不一样。
陈海懵了。
他最后被老师摁着头，流着眼泪，哭着嗓子，抽泣道：
“对不起。”
头上的力道又加重了。
“大声点！”
“对不起！！！”
这一喊，让陈海的心中燃起了一丝火苗。
火苗是那样的微弱。
却已经在陈海心中扎了根。
陈海心碎地回来，还带着胳膊上被拧紫的伤——整整五处伤痕，他将这一切告诉了父母，希望能从父母这里祈求点安慰。
听完后，陈海父母都愣住了，然后望向了彼此，通过眼神的交流，他们立马就知道对方的意思。
公立学校，不能上了。
连续几天几夜，陈海父母都没有合眼，原本就形如枯槁的脸，变得更加憔悴。
最终还是陈海父亲咬了咬牙，下定决心，就算是卖掉器官也要把陈海送进——
私人学校上学！
这都是为了……未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