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少年的身影完全从房间里消失，云层后的最后一抹暖阳也被彻底掩盖了起来，留下的只有那既已成事实的寒冬于此间昭示着它的冷冽。
“我就单刀直入地和你说了，薇拉·米哈伊洛维奇·莫洛托夫，我们需要你的帮助。”
“哈啊？什么意思？”
“简单地说明一下，我们需要的是你的人脉。身为在旧沙俄军队内服役的女武神部队的军官，想必你应该在军队里认识不少有能之士吧？”
“这是当然的，你想干什么？或者说、你在图谋着什么？弗拉基米尔·伊里奇·乌兰诺娃。”
银发少女点了点头，看了眼身旁的约瑟夫卡，约瑟夫卡很快便了解了列娜的想法，看向那位可爱的波波头少女。
“嗯，那就由我来进行说明吧。根本的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收编东线部队，为了之后到来的大撤退做提前准备。”
“收编东线部队？为大撤退做准备？等等……约瑟夫卡，你到底在说什么？你知道刚刚自己说了什么吗？你们把在前线奋战的士兵们的意志当做什么了？”
“但你无法忽略的一点是，沙皇的退位必然会对这些臣服于封建帝制的兵士们产生影响，而且很有可能是负面的，更重要的是，里面更多的士兵是哥萨克人，与德奥同盟的接触或许会使其成为帝国主义的棋子以至于毁灭掉新生的苏维埃政权。而且，他们是俄罗斯的士兵，在政权更替后，他们也理应被我们苏维埃收编建制。”
“你的意思是……”
银发少女笑着将一封信件推到了莫洛托夫的面前，莫洛托夫见状顿了顿，但看到对方邀请自己翻看，她才摆出了一幅严肃的面容拆开了信件，里面盛放着的……是一份写满德文的信件。
“这、这是……”
时钟的滴答声大约走过了二三十下，少女才一脸恍惚地将视线从信件移回那位银发的革命少女脸色。
“信里写的都是真的？……不，信里的内容已经不需要怀疑了，怪不得北方的港口最近出航减少了，海上贸易的数额也大量减少了。那群可恶的英国佬……不仅不让自己的殖民地进行贸易，竟然还联合法国佬用驱逐舰封锁北方海域，他们真的是协约国的一员吗！？”
“他们的目的没有别的，就是为了将新生苏维埃政权扼杀在摇篮里。”
“这本小姐当然看得出来！可恶，可恶，可恶，感觉自己都快气出病来了……”
少女一边跺着脚，一边甩着那一头秀丽的栗色秀发，完全没有那么一丁点教养的模样被约瑟夫卡收入了眼中，后者低声讽刺道。
“不愧是原酒庄大亨家的大小姐，连生气的时候也是这么有·教·养·呢，希望你到时候能靠这个气势吓退那帮英国佬~”
“喂、约瑟夫卡，你是想打架是吧？想打架的话本小姐奉陪到底！”
“哟、小不点，气势倒不错，不过别以为我会怕了你。话先说在前边，我并不认为你会比一头成年的西伯利亚棕熊难缠。”
距离上一次的剑拔弩张才过去不到三分钟，此刻的办公室内再一次弥漫起了如履薄冰般的危险气氛。
“你们俩，要打架的话到外面打去，要是我的办公室里坏了点什么，我可是真的会生气的……”
虽然列娜的脸上满是笑意，但眼神深处却完全没有一点在笑的意思。见到列娜的这一忍无可忍态度，两人稍微收敛了一点自己那浮于表的尖酸语气，分别摆起两张苦涩的脸转向了截然相反的方向。
“总之，现在的情况就是这样的，或许比我们想象的还要严峻得多。但是，有一件事是我们当前必须做的。”
“什么？”
“我们必须得退出第一次世界大战。”
“……托洛茨基好像也有和你类似的主张，我在上次的苏维埃集会上看到了。”
“不，薇拉小姐，我的主张和阿纳斯塔西娅同志的截然不同。阿纳斯塔西娅同志的主张是通过协约参战，取得第一次世界大战胜利者的身份，以挑战旧世界的秩序。但是，她漏看了一点：旧殖民主义帝国已经开始对新生的马克思主义政权发起了挑战，留给我们反制的时间已经所剩无几，不、应该说我们已经被对手逼迫得必须迅速做出决定，这也是在明日的最高苏维埃上、我想要重点说明的事宜。阿纳斯塔西娅同志是一个顽固的人，哪怕知晓了这件事情，她也绝对不会轻易地收回自己的主张，剩给我们的时间早已不足以去说服她和她的追随者了。”
面对着面露苦涩的波波头少女，列娜只是默默地捧起了眼前的茶杯，将里头早已冰凉的液体灌入干燥的喉中湿润。
“……你成功说服了我，弗拉基米尔·伊里奇·乌兰诺娃。但是，你的目的究竟是什么？之前约瑟夫卡所说的大撤退到底是什么？”
“那是！”
约瑟夫卡抢在了银发少女开口之前回答了对方的质问，但少女还是摇了摇头制止了她的做法，继续补充道。
“所谓大撤退，就是将第聂伯河以西，包括波兰、立陶宛、爱沙尼亚的局部在内，还有拉托维亚、白俄罗斯的土地通过和平谈判，尽数出让给神圣德意志第二帝国。”
平淡，宛如独裁者一般平淡的语气在案桌后响起，望着银发少女那副严肃的面容，薇拉·米哈伊洛维奇·莫洛托夫开始质疑起刚刚的自己是否是听错了，亦或是自己的大脑产生了错误。
但是三秒过后，对方仍然没有做出任何的解释，她终于接受了眼前的现实，将恍惚的目光转向一旁的约瑟夫卡，像是想要得到她的确认一般。
而约瑟夫卡也就只是皱紧了愁眉，随后便移开了视线。仅仅是这么简单的一次视线上的接触，便让她读懂了对方内心的想法，也读懂了自己的想法……
“为什么……为什么你能够这么平淡地说出来啊、列娜！你是中邪了吗？还是发疯？那可是先祖们世世代代、辛辛苦苦才打下来的领土啊！难道是那些德国人？你其实早就在德意志避难的时候就被他们策反了是吧？快回答我啊！呐！拜托了、快告诉我这是假的……”
望着那对几近奔溃的嫣红眸子，银发少女只是重振嗓子并严肃地回应道。
“没有为什么，这是必要的。理由先前应该告诉你了，更何况，我还有一些别的考虑。”
少女的回答最终为莫洛托夫的眼中附上了绝望，后者露出像是在哭、又像是在笑的狰狞面容自嘲道。
“哈哈……原来如此，叫我过来帮忙的真正目的就是这个吗？”
银发少女轻轻捧起俄语版的《CP宣言》，平和的眸子也从莫洛托夫的身上完全离开，仿佛剩下的时间都留给了她一个人思考了一样，而列娜也只是在这之后随意地开口道。
“在这里之前，阿纳斯塔西娅同志应该已经邀请你，并告诉你自己她自己的主张了吧？她还再三告诫你绝对不要告诉我。”
“……你怎么知道的？”
波波头少女再次用不可置信的眼神投向了银发少女，但列娜只是将手中的红封书籍轻巧地翻过一页，继续接着对方的诧异补充道。
“只是偶尔猜到的罢了，阿纳斯塔西娅同志是什么样的人我很清楚，她是不可能放着你这个旧沙皇的鹰犬头子不管的。嗯，让我猜猜……她的主张应该想让你率领二十万赤卫队前往波罗的海与神圣德意志第二帝国进行决战，并且收复沙皇俄罗斯在大战中的失地。一如既往，阿纳斯塔西娅同志的想法还是太嫩了啊，俄罗斯是否能支撑这一的消耗战还是个未知数，但这一做法无疑会肢解刚刚成立的苏维埃政权，到底谁才是那个被收买的人呢？”
“…………”
见到自己的话语已经起到了效果，列娜只是微微点头，便回头继续默读起手中的书籍。
“……让我、稍微考虑一下。”
“嗯，明天的苏维埃临时代表大会上我会重点提到这个问题。不过，无论薇拉小姐选哪边，我都不会怪罪你的。就像昨夜你所作出的那个选择一样，我相信薇拉小姐一定能作出正确的选择。”
“嗯……”
说罢，波波头少女便板着脸打开了办公室的大门，无视了捧着热茶回来的黑发少年，或者说她根本没那个余力去留意眼前的少年，就这样朝着他的胸口走了上去。
“薇拉小……唔！”
“啊——抱歉。”
黑发少年看着手中晃荡着的半杯茶水，脑袋里还有些恍惚，但少女似乎毫不在意自己冬衣上沾着的茶渍，就这么恍惚着走出了办公室。
“约瑟夫卡，去送送她吧，她这副样子不出点事情我是不相信的。”
“啧，我知道了……”
话音未落，金发女性便从墙边起身，无奈地朝着黑发少年的方向点点头，便冲出了办公室的大门。
“这是……发生了什么？一个个的，连姐姐也是……对了，列娜，你要喝红茶吗？”
“哦~佐扬卡，你来得正好、赶紧帮我这杯满上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