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是乌拉尔山脉吗？”
时间已是从西北角圣彼得堡出发后的第二天正午，远方的苍翠山脉被覆盖上一层淡淡的白色棉袄，这才给了佐扬卡一种离开了北方后来到南方了的奇妙感觉，虽然空气中那份属于严冬的寒冷是丝毫未减就是了。
这里是斯维尔德洛夫斯克，俄罗斯故土的南方，继续往东便可以前往西西伯利亚平原的无人区，那里有着号称全俄罗斯最难以播种的土壤，寒冷永远地凝固了居住在那里的灵魂，是沙俄专门用于流放刑犯的地方。
佐扬卡对那里没有一点好印象，甚至没有哪怕一点点的留念。
“美丽的先生，叶卡捷琳堡马上就要到了。”
有那位年轻乘务员的敲门提醒，佐扬卡眼前映照的事物瞬间从远方的庞然大物换成了自己那副瘦弱的脸庞，便擦拭着玻璃道。
“好的，我知道了。”
“那个……请问，您能留下一些礼物吗？”
“礼物？……好的，我知道了。”
对于经常出入于这个国家的佐扬卡来说，礼物一词所指代的含义他自然也十分清楚。
在翻找一番自己的衣袖口袋后，他从自己的口袋里拿出了一些先前并没有吃完的坚果，朝着那位年轻的乘务员递了过去，对方欣喜地收下了佐扬卡的‘礼物’。
“谢谢你、先生，下车的时候请往这边走。”
“好的。”
佐扬卡点了点头表示感谢，同时收起了自己的皮包。
但是他的内心也十分清楚一点，那就是哪怕他们的革命成功了，现在的俄罗斯也只是一个庞大的农业聚合体罢了，资源被少部分富农与贵族所垄断，距离工业化的路途还很远、很远。
天空是阴郁的，好像想要将那从天空中降落的雪花也一同染黑一般，就在这样的天气下，佐扬卡登下了武装列车，再一次踩在了积雪融化的月台上。
“首先得找个暂住的地方。”
在俄罗斯想要找到一间旅馆难度并不是特别高，尤其是在城市里边。叶卡捷琳堡是一座工业化进程中的城市，远方的黑色天空也有一部分是这里的烟囱的‘功劳’，而工业发展则意味着会有大量无法在故乡存活的贫农会来到这里从事这方面的劳作，也就意味着这座城市会有这方面的天然需求。
当然，这些都是理论上的。
“抱歉，我们这边已经没有多余的房间了。”
“诶？”
“这边的房间已经都租出去了，地板倒还是有空出来的地方，要不……”
“诶？”
“我们家已经没有空闲的房间了，昨晚有三个人花了……”
“诶诶诶诶诶！”
占据了一条道路大半的佐扬卡抬头望向天空，此刻的天空已经有些暗下来了。毫无疑问，再过一会儿黑夜就要到来了。
“没有办法了，只能用那个了。”
佐扬卡要紧了牙，既视感顿时从他的脑海里涌现，那是他先前花费了数小时都未能在市内找到合适旅馆的记忆，但是周围翻腾着的蒸汽却仿佛是在告诉着他，先前的事情从未发生一般。
“果然无论使用多少次都无法适应这种感觉啊。”
就在刚刚的那一瞬间，名为世界的庞大系统毫无疑问发生了逆转的回溯现象，这是连拉普拉斯妖都无法抵达的篡改，却仅仅在一匹碳基生物上仅凭轻微的氧化反应（呼吸）便轻易做到了。
“时间是……中午么？果然回来了。”
这便是【人皇结晶】所拥有的力量，但是使用这份力量并未给佐扬卡的内心带来丝毫的慰藉，有的也只是如空洞般无限的虚无。
“总之，先找间能住人的旅馆吧。”
先前的几条街道佐扬卡都已经去过了，但是他的选择总量却变少了许多，留下来的选择都是他所没有去过的街道，他打算再去那里碰碰运气，实在不行就再回溯到正午的时候便可。
虽说一切看起来就像是做任务一般，但佐扬卡还是花费了大量的力气来到了一处坐落在小坡上的旅店前。
这是这条街上最后的一间房子了，如果这里都没有的话，就只能去偏远一点的南区碰碰运气了。
旅店的大门虚掩着，佐扬卡只是稍微推了一下便打开了，一位大约只有十一二岁的少女正坐在大门后边，更准确地来说，应该是坐在大门后边的木质梯子上。
“呜哇哇！”
少女惊慌失措地想要控制梯子的摆动，佐扬卡见状迅速地甩下了自己的皮包，一个快步上前扶住了正因少女左右摇摆而差点倒下去的梯子，大喊道。
“快下来。”
“呜呜呜……”
“没事，我会在下边扶住的。”
“……嗯。”
少女点了点头，随后谨慎地抱起梯子旁的木桶，一点一点地从梯子上爬下，甚至到最后一格的时候她的双腿都不敢脱离梯子一点。
“……谢谢。”
在从梯子上下来后，少女羞红着脸对佐扬卡表示了感谢。
看着少女那稚气未脱的精致脸庞，哪怕是稍染些干土也无法掩盖其未来的美貌，佐扬卡只是稍微冲着这位少女笑了笑，询问道。
“谁是这家旅店的老板？”
“是来住店的旅者吗？”
“你觉得我像吗？”
少女打量了佐扬卡一番，做出一副惧怕的表情向后退了几步，朝着院子里喊道。
“妈妈，有客人来了！”
不一会儿，一位裹着头巾的瘦弱女性来到了前台，其他的都还好，只是打量着佐扬卡的表情有些奇怪。
大概过去了半天，这位女性好像鼓起了勇气一般，看向了佐扬卡。
佐扬卡也被她的这一举动给吓到了，内心之中也洋溢起了一股奇怪的气氛。
只见过去了两秒，这位斯拉夫的女性才勉强着自己，说出了一句有些蹩脚的中文。
“来……租店安？”
佐扬卡见状有些哭笑不得，感情原来这位女性刚刚都是去酝酿汉语了，所以才在原地僵持了这么久，连带着自己女儿看待她的表情也发生了变化。
在将自己的心情平复了一番后，佐扬卡终于开口道。
“女士，不必如此勉强自己，说俄文就行了。”
“……我、我的主啊，一位会说俄语的突厥人？”
“诶，这很稀奇吗？”
结果母女二人在听到他的这一发言后，十分默契地点了点脑袋，佐扬卡是无奈地耸了耸间回应了两人。
“那边街上有很多从清国过来的华工，他们都不会说俄语，所以我们或多或少都会和他们学一点汉语交流。”
现在这个时间点，清国已经宣布退位了，国家也从开始时的拥护君主立宪转至资本主义的初级阶段，在瑞典的时候佐扬卡就有听说国内现执政党的党魁据说是一位年轻有位的女性。哪怕是在近代积贫积弱，对于拥有两枚【人皇结晶】的新华国来说，瘦死的骆驼也要比马还大一些，但现在摆在这个新生国家面前的是如何完成资本的原始结累的问题，以及外国势力的虎视眈眈。
这个新政府现阶段作出的选择是往国外输出年轻的劳动力，这和清国末期看起来没有什么两样。
但即便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居住在叶卡捷琳堡的人还是无法准确地接收到信息呢，佐扬卡如此想到。
“旅馆里还有多余的房间吗？”
佐扬卡回想起一开始来到叶卡捷琳堡的目的，对眼前的女性询问道。
“有的有的！空房间还有很多！”
“太好了，我从那条街一直找到这里来的。”
“先生你是坐列车过来的吗？”
“是的，我是从西边的圣彼得堡过来的。”
女性像是看到了什么希望一般，上前握住了黑发少年的双手，热心地询问道。
“那你知道西边的军队什么时候回来吗？”
“……这……”
“我的丈夫……我的丈夫在去年的洗礼节就被强迫去参军了，现在西边的战事是不是快结束了？”
“快了。”
“太好了、叶莲娜！听到了吗？爸爸快要回来了！”
女性高兴地抱住了自己的女儿，眼中饱含的泪水却再也遏制不住了。
“妈妈别哭……”
“嗯，嗯。嘶……”
战争是残酷的，上战场的人随时都有可能阵亡，包括眼前之人的家人。虽然佐扬卡很想说生死还是无法确定的事情，但看着母女二人互相慰藉着的样子，他却有点狠不下心了。
他能够做的，就是以后尽可能地让这样的事情少发生一些。
“抱歉，让您看到这样的丑态……”
“没什么的，如果不介意的话，请用这个。”
佐扬卡绅士般地拿出了自己胸口口袋中的手帕，递到女性的面前。
女性用手帕擦拭着自己通红的眼角，随后拿起了墙边的钥匙，说道。
“……房间在二楼，上来吧。”
“嗯。”
“先生要在这里住多久？”
“大概两三天那边的样子吧。”
“那这块手帕我会洗好了还给你的。”
“没事，这块手帕就送给女士了。”
“这……怎么可以……”
佐扬卡摇了摇头，继续说道。
“收下吧，反正也不是什么特别值钱的东西，别的替代品的话我还有。如果女士你真的过意不去的话，我想要向你打听一些市里的事情，希望能把你知道的事情都告诉我，我会再付一些酬劳的。”
“如果我知道的话，一定都尽数告诉先生你。”
就这样，来到叶卡捷琳堡的佐扬卡总算是找到了居住的场所安置了下来，正式搜寻【人皇结晶】的工作，他还打算等到明天天亮了之后再说，第一天的夜晚还是先拿来缓解缓解路途上的疲惫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