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这里附近也没有呢。”
佐扬卡摸出了在瑞士流亡时认识的友人赠送给自己的机械表，上面的时间已经停滞在了十三点，理应是需要进食的时间了，但佐扬卡却丝毫感受不到饥饿感。
今天是他来到叶卡捷琳堡的‘第二天’，但实际上他已经经历了多少次‘第二天’，连他自己都已经记不得了。
不得不说，哪怕是刚刚兴起的工业之都，想要在庞大的城市中寻找到一块手掌大小的宝石还是有不少难度的。
佐扬卡几乎将自己学到的谍报经验都交了进去，无论是雇人手，还是询问当地人，都完全没有丝毫关于【人皇结晶】的情报，甚至不少人连【人皇结晶】是什么都不知晓，距离找到它似乎还差了十万八千里……
佐扬卡自己则是去了不少之后高尔察克白军可能会驻扎的地方，像是地方上大大小小的东正教教堂之类的地方他也没有放过，但始终没有一点有用的讯息，哪怕一点关于【人皇结晶】的气息都没能感知到。
虽然时间已经‘锚定’在了这一天，但继续这样下去，无头苍蝇也仅仅只是一只苍蝇罢了。
他就像这样倒坐在荒废公园的木桩椅子上望着天空，感受着时间逐渐从自己的大脑中流逝，随后迟迟都没有从上边起身。
不愧是消失了近两百多年的【人皇结晶】，想要仅凭这一朝一夕便想找到，简直就是痴人说梦。此刻的佐扬卡脑海里充斥着这样辣鸡的信息。
“啊，找到了！”
适时，一道稚嫩的声音从佐扬卡的身后传来。他循声过去，看到的却只是那道娇瘦的身影，是他现在暂住的旅店老板娘的女儿。
“大哥哥。”
“怎么了？”
“妈妈让我给你带点食物过来。”
“有劳你了。”
直到这一刻，佐扬卡才在恍惚间留意到少女手中那个厚重的篮子，似乎还在散发着食物的香气，准确来说应该是面包一类的烘培物，佐扬卡大概猜到那里面是什么了。
亚麻色的裙摆充满活力地轻舞着，于此同时，少女踩着轻快的步伐来到了佐扬卡的身前。不过，哪怕是坐着，少女的身高也要比黑发少年矮了至少两个脑袋。或者换一个说法，只要他再稍微往前探出手，便能轻轻松松地抚摸到那簇栗色的柔软吧。
不知为何，佐扬卡的脑海里浮现出了想要摸摸少女的脑袋的奇怪想法。
虽然和眼前的少女只有大概三四次的见面，但她却一反初次见面时的模样，意外地亲近自己，就像是街道上流浪的野猫一样，莫名其妙地便熟络了起来。
“唔……好痒。”
“不好，抱歉……”
等到佐扬卡的意识回归现实，自己的手掌便已经放在了少女头顶的栗色丛林中了。但很快，他便意识到这是对他人十分失礼的事情，又本能性地将手掌收了回来。
“但是大哥哥的手很大，像是爸爸的手一样硬邦邦的，喀秋莎并不讨厌。”
少女的话音未落，佐扬卡便看了眼自己的右手掌，‘年轻’并未能为他抚去岁月留下的痕迹，二十岁的他手掌上早已遍布老茧了，那些大多都是他在过去西伯利亚做苦役时留下的，没想到数年之后不仅丝毫未减，反倒是又增添了几道。
黑发少年留意到少女那充满渴求的双目，即便不说，佐扬卡也大概明白了对方的意思，将自己的手掌又放了回去。
“真拿你没有办法啊。”
“诶嘿嘿。”
“……”
“大哥哥、怎么了？”
有那么一瞬间，佐扬卡与栗发少女的视线交汇至一起，他这才注意到对方眼瞳深处的那些闪耀着的细小碎片。对在‘历史’中侵yin了无数岁月的佐扬卡来说，他不可能会不知道这些碎片出现在少女的眼瞳中会发生什么。
不过，吃惊归吃惊，他仅仅只是惊讶了那么一瞬，便在少女那束奇怪目光的注视之下，回归了一如往常的温柔表情。
“没什么，你饿了吗？”
少女的天真与其身后被拉长的影子不禁再一次让佐扬卡意识到，这个世界的大部分人都在被命运玩弄着，即便是自己，也无法摆脱其控制……
“唔……不、不用了，喀秋莎已经在妈妈那里吃过了，腌菜。”
少女露出了一幅沮丧的表情，在昨天晚上的时候他便已经知道少女并不喜欢吃腌菜，像是在这样冬季的俄罗斯，能留给餐桌上的斯拉夫人选择的余地并不算太多，少女多半是吃那些腌菜吃了个饱吧，佐扬卡心想道。
“可怜的小喀秋莎。”
“……唔，喀秋莎并不可怜，我还有爸爸和妈妈。”
“嗯，说的也是啊。”
“大哥哥的爸爸妈妈呢？也在这里吗？”
“……记不得了……记不得了。”
被少女问到这个难以回复的问题，佐扬卡能回忆起来的，就只有记忆深处的一幅洁白的相框，以及上边怎么也看不清的脸庞。
“那大哥哥就是可怜人呢~”
佐扬卡像是被人在心口上重重地来了一拳，他将视线移到眼前的少女脸上，却发现对方好像丝毫没有故意的意思（大概），只是微笑着将篮子里的黑面包递到自己的手上，这又让佐扬卡感到一股莫名其妙却又欲哭无泪的心酸。
“妈妈说，没有爸爸妈妈的孩子是可怜的孩子，他和我并没有什么两样的，只是需要更多的关爱。”
“谢……谢。”
被十二三岁的少女给安慰了呢，佐扬卡无奈地在心里吐槽了一句，随后拿起温暖而又僵硬的黑色面包，先前不知躲在哪里的饥饿感一下子涌了上来，他没有多想便将手中的面包往嘴巴里塞。
不过令他有些意外的是，面包里似乎没有掺杂麸皮以外的东西，比如木屑之类的。按照现在的市场价来算，做出这些黑面包的麸皮价格早就超过了他在这里住上一晚的价钱了。
但少女却好像一点也不知情的样子，将双手别在身后，在略带冷冽的午风中恬静地微笑着。
“好吃吗？”
“好吃。”
“诶嘿嘿~好吃就对了，爸爸以前也是这么说的~”
除了好吃以外，佐扬卡找不到其他任何词汇来抚慰自己此刻胸口满溢着的温暖。
“呐，小喀秋莎有什么愿望吗？”
佐扬卡望着那道独自在午风中起舞着的娇瘦身影，搭话道。
“愿望？喀秋莎的愿望就是能和爸爸妈妈一直在一起！如果可以的话，喀秋莎还想和大哥哥一直在一起。”（ps：FBI！Open the door！哦对，这个世界还没有FBI。）
“不是，我是说别的愿望，比如想做的事情之类的……”
“那……应该有很多吧。我想要做我们《雌鹿亭》的老板娘，还想到外面的世界看看，比如翻过那座山！”
“乌拉尔山脉吗？哈哈，你的愿望一定会实现的。”
等到人类能够离开大地，在天空自由翱翔之时，兴许少女的愿望会实现吧。
“对了，我把这个送给你把，就当做留念。”
“什么什么？”
听到有礼物，少女的眼睛内像是闪出了几枚夺目的星星，一个飞扑便凑到了佐扬卡的大腿上。
“这个……”
佐扬卡苦笑着将拳头举到少女的面前，一张开，里边静静地躺着一枚铜与铁的金属徽章，铜制的镰刀与工锤外加乌黑色的徽章本体。
“这是什么？”
看着少女歪着脑袋玩弄着那枚勋章，佐扬卡只是笑着回答道。
“我的宝物。怎么样？很精致吧？”
“嗯，爸爸的抽屉里也有类似的。”
“现在人类已经能够凭借自己的双手创造出这么精致的东西了，再要不了多久，人类便会装上由自己打造的钢铁翅膀，然后在天空中自由翱翔。”
“真的吗？真的……能够飞翔吗？”
“真的。”
佐扬卡摸了摸少女的脑袋，目视着少女眼眸深处的希冀，这一刹那，仿佛先前积攒下的疲劳全都烟消云散了一般，全身都涌现出了新的斗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