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剩下就只有军事区域了么？”
佐扬卡用铅笔在南方的丘陵区域上画上圆圈，这里是坐落于叶卡捷琳堡以南的士兵操练基地，当然，现在因为是战争动员的状态，导致那里已经处于半废弃状态了。但据本地人那里得到的消息来看，平时应该还是会有不少人会出入那里的。
具体是什么人出入那里也并不难猜测，在第一次世界大战开始之前，这块土地是由叶卡捷琳堡所在的地方新兴资产阶级贵族出资向封建政府购买下的，其后便在上边修盖起了练兵所。
作为一座建立了不超过一百年的城市，叶卡捷琳堡周遭的市级政府行政权能太过宽窄，几乎完全是围绕着这条向东的铁路而被派遣过来的临时性行政系统，外加现在的罗西亚上层建筑正处在一片混乱，反倒是因为政府的影响力真的太低了，使这里处在一种内部高度自治的状态。
对这里的原住民影响最大的反而不是国家内部的权利变更，而是与他国之间的战事。
看样子，这里的地方大工厂主是打算隐瞒政府，组织起一支属于自己的军阀力量。不，应该说这是在叶卡捷琳堡地方人民的默许之下，所建立起来的伪政府力量更加准确吧。这支隐秘军阀的存在，或许连二月革命后短暂执政的资产阶级临时政府也并不知晓呢，佐扬卡心想道。
不过，光是笔头上动动，不去执行的话，一切便无法开始。深知这个道理的佐扬卡即刻动身前往了位于偏远方向的南方。
时间已经是从公园回来之后的P.M.3:00，如果这次探访也是无果的话，佐扬卡恐怕会选择继续回溯到中午的时候重新寻找【人皇结晶】。
不过多亏了【人皇结晶】的力量，替佐扬卡省去了不少因为试错而浪费掉的时间。但【人皇结晶】的力量并不是什么可以滥用的东西，而是像麻药一般能够招致人堕落的恶魔之力。如果没有将自己一并视为棋子的觉悟，是绝对无法驾驭这股力量的。
午后的凉风让前几日留下的大雪微微有些融化，但地面道路的泥泞却依旧难以通行。本想雇佣马车前往的，结果刚刚出门没走多少步的佐扬卡立马放弃了这个想法。
到了最后，他还是不得不选择了最古老的移动方式——步行。
从下午的闹市，到风车林立的荒田，最后再到略见人烟的栅栏地，佐扬卡估摸着自己已经到达了地图上标记的位置，虽然比他开始时预计的还要再偏远一点就是了。
确实，就和他在城里打听到的一样，虽然被荒废了，但还是会有些人影在附近出没，而且数量还不小，佐扬卡瞄了一眼，估摸着大概能有三四十号人，穿着有些破旧的旧沙俄帝国军服，甚至一部分人都已经衣不蔽体了，还在寒风中拼命挥舞着手中的刺刀。
佐扬卡对这些来自东方的面孔十分熟悉，如果不出意外的话，这里边大部分应该就是和自己来自同一个国度的华工吧。
就在佐扬卡准备稍微凑近点观察的时候，一股奇妙的感觉在佐扬卡的胸口迸发了出来。
“这是……这个感觉不会错的，是【人皇结晶】的共鸣。”
‘曾经’在不同的‘历史’中与不同【人皇结晶】持有者交战过的佐扬卡是绝对不会漏掉这种奇妙的共鸣感，虽然无法借此确定【人皇结晶】的具体所在位置，但这已经比开始时的无头苍蝇要好上太多了，至少他能够确定的是，结晶大概就是在那间练兵所里了。
一瞬间，佐扬卡已经在脑海里确立了数种方法以得到这枚【人皇结晶】了，其中最简单的方法便是现在直接用权能回到城里打探这些士兵的伙食供应，然后从食物的源头上下毒，可以在不与对方接触的情况下将其从内部瓦解。
虽然死在佐扬卡手下的人没有成百可能也有上千了，但此刻他还是犹豫了那么一瞬，最后还是摇了摇头，决定选择更加温和的方法。
“你是什么人！”
下一刻，他的脑后仿佛传来了冰冷的刺痛感，微微偏过头，才发现原来那是一把步枪被顶在了自己的后脑勺上，而举枪的人是一位不过十六七岁的少女，还竖着两条土气的麻花辫。
明显的东方人的气息，或者说应该是纯粹的汉人打扮，但却操着一口十分麻利的俄语，这个时代能够接触到俄语的汉人还是比较少的，而汉人往往也不怎么看得起罗斯人，所以土豪贵族们也不会让自己的孩子去学这种没有未来的语言。
那么剩下的可能性已经很少了，少女多半是‘漂流’到这里的人。
“一个汉人？是瀛洲人派来的间谍？还是新政府派来抓我们的密探？”
‘瀛洲’，透过这个说法，佐扬卡已经完全确定下了对方的身份，毕竟在明治时期，日本人对自己的民族认同来到最高潮时，是并不认同‘瀛洲’这个地区化的说法的，而是使用‘日本’，或者直接是自称‘Japanese’的。
而中国人自己的叙事也是十分碎片化的，哪怕是在清帝国被肢解后，也并不认同自己‘中国人’的身份，而是以五大民族进行区分。
这个国家，想要自下而上改变现状已经几乎是不可能的了，甚至连民族主义的火苗都尚未诞生，便又要投身与下一场庞大的灾难之中。
不过这些都和现在的佐扬卡关系不大，至少自己的生死还被牢牢攥紧在对方的手中。
佐扬卡露出了一番无奈的表情，将自己的双手举过脑袋，做出了经典的国际人道主义手势。（ps：法国手势 今日乳法1/1）
“我不是什么可疑的人，如你所见，我只是一名路过的普通商人。”
此刻的他打扮成一幅落落得体的样子，这是少年在开始时所做下的伪装，同时他还把转轮手枪藏在了自己十分容易拿到的地方。
如果对方稍微露出一些破绽，便会被佐扬卡给捕捉到，不过，该示弱的地方他还是会示弱的。
“……商人？是从南方来的？”
“不是不是，昨天刚刚从北方过来的，左边口袋里还有车票可以证明。”
“……”
少女一边举着猎枪，一边从佐扬卡的口袋里抢过车票。
在等待少女将视线从他身上转移到车票上的那一瞬，佐扬卡的右手便迅速地从后面摸上了右侧燕尾服下的手枪。
“Зоян……Зоянька？卓娅？听起来可真像是个女人的名字呢。”
看着车票上印着的名字，少女喃喃道。
“我保证，女士你绝对不是第一个这么说的。”
此时的佐扬卡已经将自己的性命收回到自己的手里了，对方手中的老式猎枪有着巨大的缺陷，那便是填装弹药的问题，而佐扬卡这边已经有能够连射六发的手枪握在手中了，换言之，真要打起来优势已经在他这边了。
“那……为什么你一个商人要来这种地方？”
“很简单，为了向你们卖东西啊。身为商人，不可能空着手来吧？”
说着，佐扬卡将黑黝黝的枪管指向了对方，目视着对方那两枚挤满‘惊讶’二字的眼瞳，黑发少年只是微微扬起嘴角，使之呈现美妙的弧度。
“你这家伙！是什么时候……”
“怎么样？是不错的家伙吧？”
说着，佐扬卡便率先在对方那诧异的表情中发下了转轮手枪，随后朝少女的怀中甩了过去。
少女似乎还不太理解现在发生的事情，只是本能性地接住了佐扬卡甩过来的M1895纳甘转轮手枪，视线却一直在佐扬卡与手枪之间飘忽着。
“打打看？”
“啊、嗯。”
在佐扬卡的命令之下，少女端起了手枪。
上面的纹路与把手配置仿佛是在引导着她一样，她颤抖着将食指扣上了扳机，随后朝着大雪覆盖的老松上连续开了三枪，最后在第四枪的时候，老松的枝干断裂了，白雪滚滚倾盆而下。
“好、好厉害……这个、比燧发枪还要厉害！”
“现在明白了吧？我是一名军火商人。”
少女楞在原地疑惑了一会儿，这才想起先前的事情，在迟疑中，她又拾起先前自己手中的老式猎枪，硬是打量了佐扬卡半天，才收起了铳枪，开口说了一句。
“好吧，我相信你。我需要枪，这样的枪，要很多很多。”
“嗯，没有问题，只要女士你能支付得起，我便能将这个世界的任何东西带来给你。”
佐扬卡笑了笑，仿佛此刻他化身为了赫尔墨斯本尊一般，而这场距离生死只差一步之遥的‘赌博’，显然是独属于他自己的胜利。
“来我们的寨里，有热的羊奶酒，我们可以慢慢谈。”
“当然可以，我的女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