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拨回到那一天、11月7日的傍晚，革命的火焰烧红北回归线天空的那一刻。
“那么最后，由社会民主工党代表、布尔什维克党第一书记小姐——弗拉基米尔·伊里奇·乌兰诺娃上台致辞。”
“列娜，稍微醒醒，要你上台了！”
在靠前席坐前浅睡的银发少女被身旁的金发女性推了推，随后在疑惑当中稍稍意识到了当下所发生的事情。
“……想起来了，抱歉啊约瑟夫卡。”
少女苦笑着站起来，拿起桌前的一封纸信，就这样保持着一头散乱的银丝走上了演讲台，连一旁的金发女性看了都不禁有些汗颜。
当然，台下必然有不少人对这位少女的着装指指点点，但更多的人，包括那些穿着破旧技师服的工人代表们却都一个个敛容屏气起来了。
虽然她本人并不清楚，但弗拉基米尔·伊里奇·乌兰诺娃这个名字已经确确实实走入了这些人的生活中，成为了他们所‘信仰’（向往）的一部分。
“……首先，全俄工兵代表苏维埃第二次代表大会在昨夜开幕了，我很感谢诸位能够在百忙之中来到斯莫尔尼宫参加会议，为我们的共产主义事业添砖加瓦。”
人群中的讨论声逐渐停息了下来，甚至连那些以保守著称的孟什维克党人都不由得放下了先前摆着的架子。
不知是哪里率先响起的细微掌声，却如火焰一般席卷了整个大会会场，而少女也在此刻，悄然打开了手中的纸信。
“绝大多数苏维埃都派出代表参加这次代表大会。很多农民苏维埃的代表也出席了代表大会。这些都是好事，证明我们革命的正当性、是为了推翻软弱的资产阶级临时政府，而由妥协派把持的中央执行委员会的权力终于在昨日前夜结束了。根据绝大多数工人、士兵和农民的意志，依靠彼得格勒工人和卫戍部队所举行的胜利起义，代表大会已经把政权掌握在自己手里。
临时政府已经被推翻。临时政府的大多数成员已被逮捕。
苏维埃政权将向各国人民提议立即缔结民主和约，立即在各条战线上停战。苏维埃政权将保证把地主、皇族和寺院的土地无偿地交给农民委员会处置；将使军队彻底民主化，以维护士兵的权利；将规定工人监督生产；将保证按时召开立宪会议；将设法把粮食运往城市，把生活必需品运往农村；将保证俄国境内各民族都享有真正的自决权。
代表大会决定：全部地方政权一律转归当地的工兵农代表苏维埃，各地苏维埃应负责保证真正的革命秩序。”
她顿了一下，丝毫看不出睡意的眼神在庞大的人群中飘动，最后心满意足地收了回来，继续补充道。
“代表大会号召前线士兵要警惕沉着。苏维埃代表大会深信，在新政府向各国人民直接提出的民主和约尚未缔结以前，革命军队定能捍卫革命，使其不受帝国主义的任何侵犯。新政府将采取一切措施，实行向有产阶级征收和课税的果断政策，以保证供给革命军队一切必需品，并改善士兵家属的生活。
克伦斯基和卡列金等科尔尼洛夫分子正试图调军队到彼得格勒来。有几支被克伦斯基用欺骗手段调动的部队已经站到起义的人民这一边来了。
士兵们，积极反抗科尔尼洛夫分子克伦斯基！提高警惕！
铁路员工们，使克伦斯基派到彼得格勒来的所有军车都停下来！
士兵们，工人们，职员们，革命的命运和民主和约的命运完全操在你们手里！
革命·万岁！”
“革命万岁、乌拉！乌拉！”
………………
“抱歉约瑟夫卡，刚才实在是太困了。”
“唉，大会前让你去休息的，你又准是没有好好休息了吧？”
回到办公室，银发少女一个扑腾便倒在了桌子上，用一只慵懒的眸子看向自己的革命伙伴。
“佐扬卡那家伙也多不说说你……说起来，从下午起就没看到他的影子呢，不会又是跑去和哪条狐狸交流感情去了吧……早上的时候也是，身上到处都是别的女人的味道，或许把他关起来才是一个好打算吧。”
看到露出危险表情的约瑟夫卡，列娜急忙起身解释道。
“咳咳，他可是你的弟弟啊，哪有姐姐把弟弟关起来的说法啊？”
“……算了，佐扬卡那头白眼狼的事情先放着不管，听门卫说，今天下午的时候列娜你有出门吧，你又不带护卫出去了……”
“我又不是什么王公贵族，要带什么护卫？这片罗西亚是所有无产者的罗西亚。”
“莫洛托夫都向我投诉了，要是你的身体出了事情，谁来率领我们社会民主工党啊？”
“薇拉那个锤子的话就权当听听好了，要是全部听她的，那整个俄罗斯从明天起都得禁烟禁酒了。”
列娜像是意识到了自己的错误，稍微收敛起了态度，转而攻击并不在场的另一位女士。
“这话可别当着她的面说了，她要是生起气来还挺难办的。”
“约瑟夫卡，你能说出这番话稍微让我有些意外啊，之前明明还没有这么软化的，你和她之间是不是发生了什么？”
“只是在白天的时候稍微和她聊了聊过去而已，毕竟和她打交道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上一次是在牢里，上上次记得好像是在圣彼得堡的银行金库？像这样能够站在同一个高度对话还是第一次。”
约瑟夫卡像是想起了什么有趣的事情，往后退了一步，将身体的重量尽数压在办公桌的一侧，她那波谲云诡的眼神仿佛是在眺望着、不存在于办公室内任何一个角落的远方。
………………
“你为什么要跟上来啊、讨厌鬼约瑟夫卡！”
“怕你出事。”
走廊中，不知何时安静得只剩下约瑟夫卡与薇拉二人的步伐从尽头传回的声响。
“本、本小姐才不需要你管！”
波波头少女转过头，蓬松的栗红色发丝在半空中翩翩起舞。少女双手叉腰，抬起脑袋，想用鄙夷的眸子将这位比自己高过近两个脑袋的约瑟夫卡·维萨里奥诺维奇·斯大林给碾成碎片。
“是列娜非要让我来的，我自己可不想跟你过来，毕竟我们可没你那么闲。”
金发女性双手托胸，略带冰霜的眼神游离于窗外，佯装作丝毫不认识眼前这个小不点的样子。
“你、你！”
面对生气到咬牙切齿的薇拉，约瑟夫卡脸上的坚冰稍微有些融化，似乎是在心里沉淀了许久，她才第一次主动地将视线看向眼前这个有些不起眼的小豆丁。
“呐，我说，那个时候你为什么会选择放过我们姐弟？”
“……那个时候？哦，你是说那个【七月】的事情么？哼哼，既然知道的话，那还不快向本小姐顶礼膜拜？”
波波头少女又摆出了那副趾高气扬的态度，但直到三秒过去后都未能等来约瑟夫卡的开口，她终于留意到眼前这个高大的‘家伙’是认真的，不免收敛起那稚嫩的笑容，严肃地看向先前约瑟夫卡所向往的窗外。
“什么啊、你这态度，真的全身上下只有那份无礼才能称得上是‘钢铁（斯大林）’呢……”
“在有产者中，你毫无疑问是一个异类——维拉·米哈伊洛维奇·莫洛托夫。但和那些贵族老爷不同，你却偏袒了我们无产者这一边，甚至还救过我的命。我虽然无法代表我所处的阶级，但谨以我约瑟夫卡个人向你对革命事业的付出表示感谢。”
“嘁，哪怕被你感谢，我也一点都不感到高兴。本小姐之所以会在那个时候放过你们姐弟二人，是因为我也是一个姐姐，我也有弟弟。”
“真是蹩脚的借口，那个时候你并不知晓佐扬卡是我的弟弟。”
“是的，这远不是我真正的理由，哪怕你知道了一切又能如何呢！？不试着理解他人的生平经历、就凭对方身处的阶级便直接定性的你，又能够理解什么呢？”
约瑟夫卡并没有回应，因为她从对方的眼神深度读取到了无比认真的朴素情感，有些自嘲地将嘴角上扬了起来。
“原来如此……我明白了。”
“不，你并不会明白。相比之下，那个怪物一样的银发女却比你聪明多了。”
“怪物银发女？你是说……啊、列娜么。”
波波头少女挺起胸，连续地点点头，继续补充道。
“虽然之前在会议上见过她，但比起之前变得更可怕了，跟她直视起来都感觉自己的灵魂也一起被洞穿了。拿阿纳斯塔西娅和她比，简直就是在开始时的气势上就沦陷了大半座城的感觉……”
“你把心里话都说出来了哦，维拉·米哈伊洛维奇·莫洛托夫。”
“看看我都差点忘了，原来你还没有走么？约瑟夫卡·维萨里奥诺维奇·斯大林……”
“不过你说得后半段话我倒是同意，虽然和托洛茨基那家伙合不来，但和列娜比起来，层次确实还差那么一点。佐扬卡他之前也说过，托洛茨基的周围都是一些马克思主义或者安那其主义（无zf主义）的理论家，反而缺少真正能够疲于奔命的革命人士，说是‘天生的理论家’也不为过呢。”
“是的，我怀疑这也是她最近为什么想要这么快拉拢我的原因。真是意外呢，本小姐居然会在这种地方和你这家伙达成了共识。”
“彼此彼此。”
约瑟夫卡将视线投向窗外，这一刻，她看到了波波头少女所看到的景色，那片正散发着活力的码头，以及在其中为了这个国家的美好未来而建设着的工人们，不由得流露出温柔的眼神。
“这个国家的未来究竟会变成什么样子呢？”
“不知道，但历史总是螺旋上升的，只要人们的内心仍在向往着美好，那么我们的社会也会随之进步。”
“真是有够廉价的回答呢。”
“不过这不正是历史唯物主义才会知晓的浪漫么？莫洛托夫同志。”
“同志么，听起来不……呸呸呸！谁是你这家伙的同志呢！恶心人总得有个限度吧约瑟夫卡！”
“嚯嚯，你那白里透红的脸可不是这么说的啊，小·薇·拉~”
“不和你这家伙说话了！哼！”
说罢，少女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只是，约瑟夫卡像是没有错过薇拉那在悄然中变得轻快的步伐，在午前微风驻留于衣襟中的那一片刻、默默地自言自语道。
“好了，我也该去做我自己的事了么？”
（ps：下一章还是关于列娜的番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