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殿深处尽是通红一片。
那是殿外烈火散发的热量所致——偌大的皇宫，烈火依旧熊熊地燃烧着。
透过这些仅靠热量发出的微光和殿门外透进来的火光，才勉强看得见大殿内的情景。
可以看出这里刚进行了一场惊心动魄的战斗，周围满是枪和剑所造成的破坏。
少年伫立在大殿中央。
仅仅是看着背影，就已经让人感觉到了他的孤独，和……凄凉。
他的面前——手握骑士剑，无力地挨坐在断柱边的男人，火红的头发与血液混杂在一起，在微弱的火光中根本分不清楚。
男人的胸膛上插着一杆长枪——这是他的致命伤。
“啊……古音，你的枪法……又有所进步了呢……”
男人吃力地抬起头，看着面前模糊的轮廓。
“这种破铜烂铁，它配不上您，吉诺……大叔。”
那少年仿佛很平静地说出了这句话，可却任谁都听得出来他的心情如何沉重。
吉诺勉强地笑了笑，扯动了伤口，不由得又咳出了两口血。
“咳，是啊，真是……不称手的兵器……可惜，我的老伙伴……不在这里啊。”
——真是的，要是那把破斧头在这里……大概也不会败得这么快吧？
他吃力地从怀里摸出一块印章，颤抖着递向少年。
——这一战，真是，窝囊啊……
“如果可以的话……请替我……把这个印章……送回到……莉娜手上……”
少年迟疑了一下，但还是接过了吉诺手里的印章。
“拜托了……这是大叔我，最后的遗愿了……”
火光越来越亮了。
将死之际，吉诺双眼勉强地睁开了……对上了少年的双眼。
他突然想起了年幼失踪的女儿。
——如果，我的女儿现在还活着的话……大概，也有十六七岁了吧？
吉诺的视线已经越来越模糊了，他勉勉强强地看到——不，更应该说，他感觉到，少年恭敬地对他行了一个礼——拜洛迪亚的王族之礼。
大殿里终于也烧起了熊熊的烈火——终究还是要把这座宏伟的殿堂吞噬殆尽。
吉诺自嘲一笑，回想起来，自己的人生原来……挺失败的啊。
他已经感受到了，死亡越来越近，意识正在飞快地离去。
——莉娜，抱歉了，不能回去再见你一面……
——还有女儿……
——真是……有点不甘心啊……
……
古音看着手里的印章，紧紧地握了握。
“继续上路。”
阿兰贝尔有气无力地拖着双腿站起来。
“大哥啊……我们什么时候才能走到奥珀蒂亚……”
“从拜洛迪亚西城门潜出之后，往西南边的小镇绕过阿里兰斯，然后向东南的普利山脉进发，绕过普鲁克，利利贝尔，然后在绕过这三个大型城市后从利利贝尔西南方的关卡潜出，最后到达拜洛迪亚的边城巴斯顿，只要出了巴斯顿就到达奥珀蒂亚的领土了。”
古音牵着洛洛，头也不回地回答道。
阿兰贝尔听得眼冒金星。
“好复杂……能不能说的稍稍简单易懂点？”
“简单来说，你只要跟着我走就行了。”
古音突然停下了脚步回过头。
“或者说你想以逃兵的身份回去被处置？”
“不不不这怎么可能呢！”
阿兰贝尔打了个激灵。
“那就走吧，按照现在的速度，晚上就该到拜洛迪亚的西城门了……”
突然，古音转过身盯着阿兰贝尔的双眼。
“如果我跟利库鲁德的士兵发生冲突，你会怎么做？”
阿兰贝尔一愣。
“我……我……”
他还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
——自己是利库鲁德的士兵……即使是逃兵，他依然是利库鲁德的人。
——而面前这个少年……自己甚至不知道这个少年是什么身份，叫什么名字，是哪里人，却就这么跟着走了。
——如果真的跟自己的国家发生冲突的时候……冲突……甚至，兵戎相向？
——不不不一定是想太多了，这里只有两个人……和一匹马，还驮着个包袱……
“算了。”
阿兰贝尔回过神来的时候，古音已经走出了好一段距离。
他咬咬牙。
“哎！大哥！我一定会站在你这边的啊！”
算了，豁出去了！
……
入夜，点点繁星在宁静的夜空中如梦幻一般美丽。
不远处，是拜洛迪亚城西部的城门。
走出这里，就算是离开拜洛迪亚城了。
可惜的是这时候城墙已经插上了利库鲁德的军旗，要出关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古音透过星光，倒是能看清上面的旗帜。
将旗，代表这个地方至少有一个将军级别的人物把守。
古音虽然无法单从旗帜辨认对方是谁，但万幸的是身边有个利库鲁德的士兵。
“阿兰贝尔，这个地方的守门人是谁？”
阿兰贝尔耸耸肩摇摇头。
“不知道。”
古音无奈地叹了口气。
——好吧，收回刚刚的想法。
“杀过人吗？”
“要杀人？我……我可是利库鲁德的士兵啊，我不杀同胞……”
“这里是战场，而你是逃兵。你不杀他们，他们就得杀你……杀过人吗？”
“没……没有……”
——好吧这家伙真的一点用都没有，甚至只是个新兵。
阿兰贝尔颤着双腿小心翼翼地跟在古音身后。
“一……一定要……杀人吗？”
“未必，如果我们能够悄无声息潜出去的话。”
阿兰贝尔咽了咽口水。
他看着面前这个跟自己差不多年纪的少年，明明只是相距一米多的距离，甚至伸手就能触碰到……却感觉相隔了两个世界。
“那……大哥，我们怎么潜出去？”
古音停下了脚步，抚摸着洛洛的鬃毛。
愣神的阿兰贝尔差点撞了上去。
“不太可能，如果城门不放下，我们是绝对出不去的，但是如果放下城门，动静会非常大。”
古音思考了好一会儿，这么回答道。
“其实，大哥……我能不能问个问题……”
“怎么？”
阿兰贝尔指了指洛洛。
“它……它不是天马嘛，为什么不让它驮着我们飞出去？”
古音嘴角都抽了抽，但还是耐心地回答。
“如果你是敌人，你在战场上看到了一匹不属于自己军队的天马飞过，你会怎么做？”
“看……”
“看？”
“就……就只能干看着啊，还能怎么样……”
古音痛苦地捂住了自己的脸。
——这个小屁孩到底是怎么当上士兵的？
“对方有弓箭手，我们飞到天上一旦被发现，那就成活靶了。”
“哦……”
——也不知道有没有听懂。
“总之，我去侦查一下，你们在这里等我回来……”
古音从洛洛驮着的包袱里拖出一根长条状的物体背在背上。
“对了，洛洛，如果这个地方有什么不对的话，你就带着阿兰贝尔找个隐秘的地方躲起来。”
“哈？大哥，你让一匹马……”
“你闭嘴！”
“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