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发生在十多年前的某天中午。久云躺在小树上自己建的鸟窝内呼呼大睡时，一位不速之客偷偷接近树下，然后用力的对准树踢了一脚。
那一脚力道不轻，整棵小树随之震动起来，被惊醒的久云被扰了清梦自然怒火中烧，跳出鸟窝，破口大骂起来。
“孙子浩，你这混帐凡人。又作死了？”
站在树下是名大约三十岁左右的神道门弟子。踢树的是他，此刻被久云痛骂的也是他，但面对眼前神灵的斥责，他却是一副喜笑颜开的表情。
“喂，臭鸟。消息你应该收到了吧？我明天过了继任大典，就是神道门的新任掌门了。”
“哼，那可真是天下第一憾事。”
“我可记得，当年我刚成为仙道门弟子时，你就处处针对于我，还预言我不出三年必然被赶出门去，可如今你看，我不光没被赶走，还成了新的掌门。你眼中的憾事，对我而言可是名副其实的大喜事。”
“你得瑟什么？如不是前掌门重病，身边更无多少可托付掌门之位的人，这天上的馅饼岂会砸到你的头上？”
“你言之有理。”
两人（一人一神）的对话针锋相对，旁人听来只觉得他们是水火不容的对头，但那位即将成为神道门新任掌门的孙子浩突然收起不正经的笑容，转身靠在树上，长叹了口气。
“怎么，你转性了？”发现对方态度有变，久云顿感疑惑。他记忆中的孙子浩和他一见，必然抬杠争执，哪曾见过他认同自己话的时候？他唉声叹气的摸样更是头一次见到。
“即便是我，也有紧张的时候啊。”
“你是想装出这摸样，戏弄我不成？”
“要戏弄你这臭鸟，我随便就能想出十来个法子，哪用的着委屈自己，在你面前示弱。”
“这倒也是。”
和孙子浩不吵不争，久云一时倒不知怎么和他相处了。只能在树上看着这让他一直闹心的凡人。过了小会儿，孙子浩先开口了。
“听说本门弟子如有心事，都会到着树下寻你，把心中苦闷对你说出来，你便会开导他们。”
“是有此事，难不成你是想让我开导你？”
“如我正有此意，你当如何？”
“一个字——滚。”
“哦，你要滚去何方？”
“我是叫你滚，别明白了还装糊涂。”
他果然还是想找架吵吧？久云心想。
“好吧好吧，既然你帮不到我。我留在此处也没有意义，我这就随了你的心意，滚便是了。”
意料之外，孙子浩竟真要离去。而久云却丝毫没有战胜了这口水战宿敌后的爽快感觉。
“喂。”神灵叫了一声。凡人停住离开的脚步，回过头。
“我在神道门建立之初，便一直呆在这里，见证了一个又一个掌门的诞生与离去，你的性格方面虽然未必能成为一个好的掌门，但你的实力在现任神道门人中是数一数二的。你师傅也绝非糊涂之人，既然他传位给你，自是对你有信心，你大可不必心里背上包袱，坦然接受就是了。”
这番豪迈之言，久云从未想过会对那个自己最讨厌的凡人说出。但既然孙子浩将成为新的掌门，他有了洗心革面的打算也并不奇怪。
孙子浩在神道门中被誉为千年难得一见的奇才，他八岁入门，仅用数年时间已将神道门绝学融会贯通，这自然让门中长老喜欢，他也一直都以尊师重道的乖徒弟形象示人，不光如此，他也从不因自己的才能而表现出半分傲慢，和门中弟子也都是相处融洽。开朗豁达，能和任何人交上朋友便是神道门中所有人对他的印象，但也仅限所有“人”而已。
自孙子浩入门第一天起，久云便看这小子极不顺眼。并非子浩做了什么让他反感的举动，而是出于神灵对不好之物特有的一种感觉，只看一眼久云便看出子浩内心所思所想，远非表面那么正直。子浩也从不在久云面前装模作样，把本性毫无保留的暴露出来，张口“臭鸟”闭口“臭鸟”，他们相互斗了很多年，孙子浩由小孩到成年，虽然和久云摩擦不断，可久云却从不在第三者面前揭露子浩本性。那是因为久云觉得无须他说什么，子浩早晚暴露，自会被门中弟子唾弃。可不想这孙子浩为人极不简单，至今了解他本性的也只有久云一神而已。
当得知孙子浩会成为神道门新任掌门，久云大感震惊，他之所以会在神道门中落脚，其实也肩负着天界大神给予的观测者身份，神道门如果循规蹈矩则也罢了，万一有朝一日神道门出现状况，比如让居心叵测之人继承掌门之位，他会及时通知天上。
但是关于孙子浩接任之事，他却并没有上报天界。原因是虽知孙子浩性格别扭，这多年来却并未见他做过丝毫损害神道门之事，反而屡建奇功，诛杀了不少魔化的神灵。被委以掌门重任，绝非“天上掉馅饼”，全部都是他自身努力的结果，这些久云还是心中有数的。
“你居然会对你一直讨厌的我说这番话，实在让我意外极了。”孙子浩道。
“我和你确实有私人恩怨，但我是神，不必向你这凡人掩饰心中所想。”久云说。“我究竟为何一直讨厌你，我现在也实在懒得想了。如果不是因为你一直象这样跑来烦我，我们之间很多口舌之争根本不会发生。我知道你一直都是故意的，把挑衅我当成一种取乐的方式，虽然明明清楚，但我这爆脾气却屡屡中你陷阱，和你吵了无数次。作为神我真是要好好反省才是。”
既然这家伙即将成为掌门，以后日理万机。大概已无法象过去一样，经常跑来和我打口水架了吧。久云如此想着。
“乐在其中的真的只有我一个吗？”
“嗯？”
“其实你也很快乐吧？因为有我这个天天与你吵架的凡人，你的日子才不会闷，那么无聊。”
“胡说八道，烦人。”
……
“嘿。”“哈。”
一人一神，同时发出笑声。
“我突然有了一个很有趣的想法。”孙子浩道。
“哦？什么想法？”
“我想和你玩一个游戏。”
那一夜过后的十多年，孙子浩都没有再主动找过我。对寿命没有界限的神来说，这段时间只是转瞬既逝，但是我一直都在疑惑着，为何他会就此消失在我面前，掌门的工作真的忙到如此地步，连去和一名神灵斗嘴的时间也挤不出来吗？
是的，就如他所说的，我感到寂寞了。直到那一天，她的出现，让我无趣的日子出现了变化。
“您是久云大神吗？”
站在树下仰视我的少女用一双朴实的双眼看着我，这么问道。
“我是久云，但‘大神’的称号可不敢当。”
我当时的口气并不好，不过这也是我一直以来千古不变对人说话时的语气，这也是神道门弟子不敢轻易和我亲近的原因。即使他们有困扰之事，前来找我这位神灵帮忙解惑，我也从不用温和之语说话，我就是这样的神。
“那就叫‘小神’？”
少女似乎没有听出我话语的刺。而是歪着头，思考起来。
“你说谁‘小’？无理凡人，我再小也比你这黄口小儿伟大的多了。”我怒道。
“叫大您不敢当，叫小您又动气，这下可难为我了。”
她怕了，被我吓到了。但却没有象那些往常找上我，又被我吓跑的的神道门弟子般逃开。而是苦恼的以一张不知如何是好的表情看着我，那表情让我心里发毛。
谁管你那么多？换作平时我大概已经这么吼开了，但此刻我却下不了嘴。
神可以看出人的本质是好是坏，我眼中的少女的有着至善的灵魂。
但那又与我何干？我从未想过亲近人类。管她是善是恶，我都对她毫无兴趣。我只是想自己单独呆着，不被人打扰，自由自在的……
等一下，那真的是我所希望的吗？如果真是如此，我又怎么会觉得……寂寞呢？
本该全知全能的神，那时内心中出现了巨大的矛盾。但很快他便想通了原因。
因为孙子浩，那个世上我最讨厌的人类从我眼前消失了。
“可恶。”如此骂了一句。我又苦笑了一声。
神又如何？始终不是无心之物。既然有心，又何必强装无心呢？
“叔。”
“嗯？”少女一楞。
“管我叫叔，你们凡人对年长者都这么叫的吧。”
“也不吧，我们人类对比自己大的对象，有很多叫法，比如哥哥，伯伯……”
“你想叫我‘哥哥’吗？”我打断那女孩的话。“或者‘伯伯’？”
“我猜……这么叫您，您会生气？”
我用点头代替了回答。
“那就叫……久叔好了。”
“谁叫你带着名儿叫了？
“不可以吗？”
“听着倒是比单叫一个‘叔’顺耳一点。”
“哦，这样啊……”
她吃吃地笑了，显得傻不拉几的。但似乎已没有刚和我说话时那么让我看不顺眼了。
“丫头，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曹婷，我是今天才加入神道门的。”
“谁问你这个了？我只问你名字。”
“哦，我叫曹婷。”
“这你已经说过了。”
“哦……嗯。”
要是有旁人经过，并听到了我和她之间的对话，十之九八会觉得我是在故意刁难欺负她。连我自己都觉得用这么刻薄的语气显得有些过分，可这曹婷却好象完全意识不到这些。
这不是和孙子浩完全相反了吗？嗯？我为什么会想到那家伙？
“和师傅说的一样，久叔真的很有趣呢。”
“你师傅？”
“对，我师傅就是现任的神道门掌门孙子浩。”
“哦。”
如果这女孩所言非虚，孙子浩真的收她为徒，那她必然极不简单。
神道门门人众多，掌门之下的各部高位门徒大约也有数十人之多，初级门人会被分批在这些门徒之下修炼术法，十数年后有所小成者会被安排考核，如能顺利通过，便有机会成为高位门徒之一，能力如果再有提高，受到掌门赏识方有成为掌门弟子的机会。
我眼前的这个少女曹婷，横看竖看也不过十来岁的年纪，也不象有学习术法的过人天份。这孙子浩收她为徒，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难不成那家伙**大发，要对这么一个小女孩……不，就算是他，也不会离经叛道，丧心病狂到如此地步吧？”
还是得问仔细了。交流下来我发现这女孩单纯的很，对本神似乎又很尊敬的样子，应该会对我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是你师傅叫你来找我？”
“对，他说您没朋友，性格又差，所以让我有空就来找你聊天。”
还真是直白的把不该说的话都给一股脑说出来了。
不行，我现在不能发作，因为孙子浩的一番无聊之言而把火撒在这么一个无辜的女孩子身上的话，就太没有作为神的风度了。
“谁要和你这种小鬼当朋友啊。白痴。”
上面这些话只是我心声而已，并不是拿她当孙子浩的替罪羊来喷，所以没有破坏我作为神的风度，我是这么想的。
“我没有说要当久叔你的朋友啊。”
她说什么？ 我没听错吧？
“可是你刚才明明……”
“我遵从师傅的话，只是会在‘有空的时候’来找你聊天而已。只是这样，算不上成为朋友吧？”
……
我想要打击她的计划被她的单纯彻底打败了，而且好象此刻我反而被她给打击到了。
人类的单纯比人类的恶意更加让神无所适从。我深深地体会到了这一点。
“象我这么渺小的普通人，哪有资格和神成为朋友。”
曹婷突然低下了头。是这样啊，她是因为顾虑这些事，才没有和我成为朋友的想法，与神为友对她来说是一种奢望。
“成为朋友这种事，和对方是普通人还是神有什么关系？”
“您的意思是？”
“别用‘您’这种称呼。朋友之间何必那么客套。”
如果是这样的孩子，我可以接受她。只是成为朋友这么简单的事，我能够满足她。
“我们的口味原来是如此的相似。”一个熟悉的男声道。
“你？”
前一刻曹婷的身后还空无一人，只是眨眼的一瞬间，孙子浩已出现在那个位置。当年接替掌门之位时他才三十来岁，如今也该近五十了。或许是因为修身养性所致，就外表判断，他并不比十多年前显老多少，而且依旧是一副目中无神（我）的样子。
如果硬要找出他的变化，他留了胡子，还是很有特点的八字胡。更给他那张不怀好意的脸增添了一丝邪气。
不过不怀好意的表情他只会在我面前表现出来。
“很久没见了，想我吗？”他问。
“一点都不。”我答。
“师傅。”
对孙子浩的突然出现，曹婷并没有表现出半分惊讶。当看到孙子浩，她流露出的敬畏神色比面对我时更盛。这让我莫名地有了一点挫败感。
“不错了，小婷。这么简单就让久云大神成了朋友，真不愧是我看重的弟子啊。”
“嘿嘿，没有啦。久叔挺好相处的。”
“呵呵……这样啊……”
孙子浩望向我，故意跳了跳眉。我知道他想表达什么，向来对人爱理不理，见人先给三分颜色的本神，在神道门人眼中，恐怕再难找出曹婷之外的第二人说我“好相处”。用这话来形容我，听着更象是一种讽刺，但她却并不知道。
“你先退下吧。师傅这会儿得和我们‘好相处’的久云大神叙叙旧。”
“嗯，徒弟知道了。那久叔，我有空再来找你谈天。”
“哼。”
对我表现出的不屑态度，曹婷完全不在意。她向孙子浩鞠了一躬后便离开了。
“刚才你那话什么意思？”
“你这臭鸟的老毛病始终改不了呢，说话还是不会拐弯摸角，这就打算直奔主题了？我本以为你会埋怨我这么久没主动找过你呢。”
徒弟一走，那家伙立刻露出本性，始终还是我认识的孙子浩，这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本事，他练的更加炉火纯青了。
“别恶心神了。你要是不打算回答我的问题，就赶紧滚吧。”
他刚才说“我和他的口味相似”到底有何含义？
“老天赐我一宝，我不愿独享，自然要和老朋友分享才是为人之道不是？”
“胡言乱语，你莫非是掌门当的压力太大，脑子坏了不成？”
被他当成“老朋友”可一点也无法让我高兴，而且我非常明白，他只是说说而已，我们之间的关系绝对不包含什么友情的成分。
他所说的“宝”莫非就是曹婷那丫头？
通常凡人身上或多或少都具备一定的灵力，而修仙练道正是把灵力提升的一种渠道。当年初见孙子浩，我立刻便发觉此子体内蕴涵的灵力高于常人，自然修炼起神道门的术法更加事半功倍。
再说曹婷。她身上几乎让我感受不到任何灵力的存在。虽是个很有个性的孩子，但说她是“宝”也实在有些夸大其词了吧。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孙子浩道。“可我从没说过曹婷的利害之处和灵力有关啊。”
“把话说明白。”
我已经对孙子浩的故弄玄虚开始不耐烦了。
我果然还是很讨厌这家伙。他这么想。
“他是让我的未来更加光明的一颗重要的棋子。”孙子浩道。
“棋子？”
我当然明白凡人口中这个词所代表的含义，并不是他们用来消磨时间的游戏中的道具。用棋子来比作人，那是利用的意思。
“说的太直白了吗？嗯，那我换一个说法吧。她是为了我们人间可以更加和平而不得不作出牺牲的伟大少女。”
“你在计划什么吗？我警告你，不要忘记我为何在此的原因。如果你做出有违人道之事，我定会告知神界，你的未来将是黑暗一片。”
“哈哈，那可真可怕呢，你吓坏我了。”
他的口气让我明白到，他并不害怕。
“别给我嘻嘻哈哈的。你这混蛋。”
我怒了，对这个凡人感到前所未有的愤怒。
那少女，我已经和她约定成为朋友了。她的笑容是那么纯粹，真诚。和眼前这个家伙用来掩饰本性的笑容完全不同。我不能容许他伤害她。
“说的好啊，我的确是混蛋。但和某个因为失职而被贬到人界，美其名曰‘观察本门是否循规蹈矩’实则被放逐的神灵大人比起来，天上的那些伟大的神对我可是更为欣赏呢。”
“你，你怎么会……”
他知道了关于我的事？为什么？这怎么可能？我感到无比震惊。
“可怜啊。原本法力通天，连五行神也都不敢等闲视之的‘空之神灵’如今只能以小小雀鸟的摸样大骂我这卑鄙无耻的凡人。”
“……。”
“怎么，突然这么沉默，不骂我了吗？”
“大概是没心情了，嘿。”我苦笑一声。“已经是很久之前，神魔大战之时的旧事了。如今再被提及，听起来就象是和自己无关的事情似的。其实毫无感觉。”
“这倒也是。”
孙子浩坐下，并靠在我脚下的大树上。
“以你当年实力，即便硬和五行神翻脸，他们恐怕也难动你分毫。可你自己偏偏认罪并要求受罚，结果不光被封了法力，连神体都难以维持。这份魄力倒让我有少许佩服。”
“损完了又夸。你这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
“有求于大神，总不好一直与你针锋相对吧。”
“求我？孙掌门说笑了。如今连‘天’都罩着您，我这小小雀鸟又能帮到你什么?”
除了天界最高统治者五行神清楚我的过去，如今谁还知道“空之神灵”的存在？神界中的大仙小神，在我犯下弥天大错后，也被五行神用法术洗去了和我有关的一切记忆。如今这孙子浩竟然知道我的事，那不必说，定是五行神向其透露。由此可见他已受神界相当重视。
自古以来，神道门历代掌门都有得道成仙，成为神界一员的宿愿，但未有一人成事。孙子浩定然也不例外，他口中“光明未来”恐怕正是此事——成仙。
曹婷。我又想起了那个女孩，她的脸印在我脑海中，挥之不去。
“死神断命。”孙子浩突然说出了一个我不愿再回想的名字。
“那个你曾视为知己却害你犯下天规，逃离神界追杀，潜逃人界的魔头还活着。”
“你说什么？”
“你感到意外是正常的，毕竟当时他也被你重创，你一定觉得他无法逃脱神界的天罗地网，不过很可惜。他逃掉了，而且至今没有被找到。看来你向神界汇报这里情况的时候，没有谁告诉你这些事呢。”
“……。”我装出镇定的样子。其实此刻我内心如翻江倒海般难以平静。那家伙居然还活着，自神魔大战之后他便销声匿迹了吗？这么长的时间，他在干些什么？
人对死亡的恐惧，会让他们的精神在肉体死去之后化为充满阴气的灵体。死神断命的工作便是以自身将阴气吸收，再引导已消除阴气的灵魂轮回转世。这样的身体特质让他和杀死人类，食其肉体的魔族非常接近。所以即使他比任何神灵都要辛苦劳顿，却并不被人神两界尊重。当时他只有我一个朋友，我才不管其他神如何看他待他。我只知同为神界一分子，断命应该得到他应有的尊重。但我尽了最大的努力，还是没有阻止他在神魔大战之时倒戈向魔族一方。
“五行神没有告诉我断命背叛的原因。我想你可能会知道。”孙子浩抬头看着我，期待我给他一个答案。
“他们根本不了解断命，又如何告诉你，他背叛神界的原因？在他们眼中，死神个性阴沉，不言苟笑。又有谁会知道他对人界付出最多？他并非无情，恰恰相反，正因为他有情，所以才必须板出一张面孔，去处理人界那一个个死去的灵魂，从阴气中感受人类的喜怒哀乐，人类对死亡的恐惧，对生的依恋让他无时无刻活在罪恶感中。为何人无法象神一样长生？为何人必须要死？为何要存在死神？当一个神自我否定的时候，他就已经失去了成为神的资格。被众神视做异类逐渐让他性格开始扭曲。我有责任，如果我能多关心他一下，我们或许不会落到如此下场。”
大局已定，魔族已是强弩之末。我挡在断命面前，劝他回头，但他却淡然一笑。微微摇头。
“来战吧，久云，如果你能把我拿下，我会和你回去。但我的下场你应该预见得到。”
我什么都没说，而是举起了手中的利刃·绝魔。它当时是那么的沉重，我曾用它斩杀过数以万计的魔族，但在面对过去的朋友时，我犹豫了。
即使我不在战场上取他性命，一旦他落入神界之手，同样难逃一死。
不如就在此给他一个痛快，起码他不用再受旁人鄙视的目光和冷酷的唾弃。
我已有了决定，但在最后一刻，当利刃·绝魔即将刺入他身体的那一刻，我还是没有狠下心肠，结果他只受了重伤，但并不致命。
“你走吧。我只能帮你到这里了。”
胜负已分，我转身离开不再看他。他是否会因我的决定而感激我？或者相反，因被敌人放过而感到耻辱呢？我已不想去关心那些。
我会受到神界惩罚是理所当然的，但我当时并不后悔。我保护了朋友。
“以前你放了他。现在请负起责任，让他去死。”
孙子浩的话语将我无情地拉回到现实。
“不过放心吧，不会让你亲自动手的。我的爱徒会帮助你收拾你的烂滩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