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就这么办砸了。”
午夜。五行神殿内，孙子浩阴沉着脸，向殿内的五行神象道。
此刻那五尊神象不再是先前白天的死物。而是散发出强大灵力，被五色光芒包裹着的神物。
“哎呀，我说什么来着。人类就是靠不住。”
散发绿光的木灵神象发出明显是出自男性，却又阴柔至极的说话声。
“孙子浩，你可真是让我等失望了，我可是一直很信任你的哦”
“喂。你的话前后矛盾了吧。”散发黄光的土广神象道，那是一个中年汉子的声音。显得有些粗鲁。
“多事，我还轮得到你管了？呸，死去。”木灵回道。那妖里妖气的语调，简直让人毛骨悚然。
“该死的娘娘腔，你说什么？”
二神针锋相对，火药味十足。和他们所附身的神象形象显得格格不入。
“够了，两位。现在并不是你们斗嘴的时候。”
此刻插话的是发出蓝色光芒的水润神象，那声音是柔和的女声，和其神象形象非常切
合。当其发话，土广木灵二神各哼了一声，随之停止了争吵。
“见笑了，孙掌门，希望他们的丑态不会让你不快。”水润对孙子浩道。
“不敢不敢。五行神乃我心中信仰。能与各位大神象这样对话，对我来说是无上的荣耀。”孙子浩阴沉的表情立刻被满脸堆笑取代。他本就没有直起来的腰也微微向下多弯了一些。
“呵呵，这些话虽然不知有几分真，听在我耳中倒也受用的很。你这嘴啊，恐怕是历代神道门掌门中最甜的一个。”
“谢水润大神夸奖。”
“不过啊。”水润突然口气一变。“就靠嘴甜却办不好事，你这掌门恐怕也就要做到头了。”
“您说的是。”
孙子浩收起笑容，点了点头，同时还把他那弯着的腰整个直了起来。
“自从您几位把这艰巨任务交给了本人，我一直都是竭尽全力配合神界指示，如今事没办好，我固然有错。但要是把错全推我身上，那就太冤枉我了。而且现在也不是罚我的时候，只要给些时间，我还有补救的办法。”
他的双眼直直地望着殿内散发金色光芒的金刚神象。
五行神是神界之首，这五神之间并无身份高低之分，但金刚却是五神中最为性格成稳，智慧最高的一个，其它四神也会在各种事情上多听取他的意见，这是多年来孙子浩通过五行神象和五神交流，察言观色而发现的秘密，所以他才会看着金刚神象，如果金刚给他机会，那他就还有生机。
殿内中的神象都沉默着，除金刚之外的四神似乎和孙子浩一样等待着他的回应。终于，金刚神象发出了一个老者的说话声。
“我们的真正意图，你从一开始就察觉到了吗？”
……
“您指什么？”
孙子浩笑了。那是一个如释重负的轻松笑容。
“呼……能活下来真不容易。”
走出五行神殿，孙子浩将门锁好，取出准备好的符咒加固了神殿外的界结，殿内的五行神象已恢复了平常的普通样子，光芒消失，无会说话，因为五神已经“离开。”
“出来吧。”孙子浩道。
月光照在他的身上，他脚下的影子慢慢变大，然后从他脚下分离开来，不对，他的影子依然在他脚下，只是一团黑色的奇怪物体从他的影子内跑了出来，那东西高高弹起，在空中转了一圈，落地后竟变成了一名年轻女子。
“你什么时候发现我躲在你影子内的？”女子问道，她显得有些狼狈。
“我进殿的时候就感觉自己踩到了什么，你不会真的觉得这种程度的幻化之术瞒的了我吧？连我都能看穿，更别说五行神了。”
“但他们都没有发现我随你进殿。”
“那可不是因为你变的好，而是我暗中帮了你一把。”
“帮我？”
“不是我施法，你根本就进不了五行神殿。殿外的结界可厉害的很，不信你现在再去试试，保证会让你大吃苦头。”
“我，我不会谢你的。”
女子此刻不光是狼狈，还尴尬地羞红了脸，尽管如此她嘴却很硬。那摸样实在有些可笑。
“啊啊……。”
孙子浩回应她的是一个大大的哈欠。
“太晚了，我得睡去了，你自便吧。”
他看来是没精力和她扯谈下去了，正打算离开，那女子却叫住了他。
“你等一下。”
“做什？”孙子浩回过头。“我习惯一个人睡。”
“去死。”
女子挥手丢出一物，正好砸中孙子浩额头位置，但他却没因被击中而倒下，甚至连歪一下头都没有，因为他在额头处出现了一层看不见的屏障，那是神道门法术中的护身结界，身为掌门的孙子浩自然把这术法练到了出神入化的地步，女子丢出的东西并没伤到他分豪。
“喂，换做别人可真就死了。”
孙子浩望着被护身结界弹开的物件干笑两声，也难怪他这反应，那是一把菜刀。
“我说过，别给我开这种下流的玩笑。”
“嘿。”孙子浩发出苦笑。怕了你了。你有什么想问地问便是了，不过把这个先归还原位吧。” 孙子浩弯腰检起地上的菜刀，朝女子扔去。那刀在即将砍中她，离她脸半寸距离的位置时竟突然消失不见了。
“它有好好的回厨房吧？”孙子浩问。
“那不重要。”女子没好气地回答道。
能改变外形，化身为影子。变出菜刀，又能让其突然消失。女子所施展出的特异能力并非凡人修炼出的法术，那是她作为神灵天身具备的能力。
“瞬界”是她的名字，但她并不喜欢这个作为神灵的名字，因为经常会被调侃，叫她“纯洁”。而会这么叫的人只有一个，便是她此刻正努视着的孙子浩。
“刚才你为什么不把真相告诉五行神？事情之所以失败，完全是因为我失职导致的，如果我一直盯着蒋国邦那小子，不让他乱跑，浪费那么多时间，现在他……”
“就已经死了。”孙子浩道。“那真是你希望看到的结局吗？虽然你们神灵有无限的时间，但你也暗中照顾了他五年之久，难道对他一点感情也没有吗？”
“我可没有照顾过他什么，充其量也只是把无法淹死的他因自杀跳湖而失去意识时，把他从湖里扯上岸那样的程度罢了。我只是奉命监视他而已，接近他也是为了将可能在未来威胁神界的死神除掉。身为神灵，我怎么可能会有你们人类那种肤浅的情感。”
“这回答似乎有些反应过度了。好吧，即便你没有对那年轻人有什么特殊的想法，但这次之所以会在那么关键的时候不去管他，也是因为你无法看他杀小孩子不是吗？小纯洁？”
“够了，不要那么叫我。”
一座巨大的凉亭出现在孙子浩头顶上方。
“哎呀呀，玩笑开大了。”孙子浩这么说道。不知这话指的是口没遮拦的他本人，还是把凉亭弄出来的瞬界，随着轰的一声，孙子浩的身影消失在了凉亭之下。
“哼，又让他逃了。”
即使不去确认，瞬界也知道孙子浩不会如此轻易死掉。看来他帮她掩饰失职一事的原因，她现在是无法得到答案的了。
“被她用刀倒是砍过很多次，用上凉亭砸我还真头一回，难道我胡乱说的‘她不忍心看小孩子被杀’说中了不成？管她呢，这和我也没什么关系。”
摆脱了瞬界，孙子浩并没有回房睡觉，他还有更要紧的事情要做。
“接下来你是吗？真是烦。”
停下脚步，面对挡住自己去路的久云，孙子浩无奈地摇摇头。
“我有问题问你。”久云道。
“我不答你，你耐我何？”
孙子浩露出阴险笑容看着久云，久云却一反常态，没因此而大发雷霆。
“当年我被神界贬下人间，我所持有的神兵‘利刃·绝魔’也被神界封存，它是唯一可以杀死断命的武器，但除我之外根本无神可以掌控它，我落到如此下场，神兵也等于废了。我有时会想，如果日后断命卷土重来，再给神人两界带来祸端。也许神界会恢复我原本法力，再握神兵除掉断命，但这种自私的想法又让我羞愧，他（断命）是我的朋友，我竟会希望他不思悔改，继续做恶。”
“你想表达什么？”孙子浩问。“我对你的内心纠结真心兴趣不大。”
“你个烦人玩意儿，听我说完。”久云吼道。
“好好好，怕了你了。”
“在你跑到我面前，说‘要我负责，杀掉断命’的时候，我起先还误以为我的预想成真了，那家伙真的回来了，我必须再去面对他，杀死他。但结果却是，你说曹婷那丫头能使用利刃·绝魔。我的震惊可想而知，一方面我觉得自己彻底被神界放弃了而不甘心，另一方面，我又对那丫头感到好奇。”
“我当时以为让你知道此事，你的表现会更惨一点，不过好奇却多过绝望，这让我有些扫兴。”
“身为凡人却能使用只有我能使用的神兵，我立刻便判断定是神界做了什么。你之后还告诉我，必须我要经常陪伴曹婷，方能压制她手中利刃·绝魔的煞气。如果我拒绝，她即便可以使用神兵也会因神兵而死。”
“当时我就告诉过你了，你没有选择权。五行神的命令，你就算已经被贬了，也得听。”
“没错，但就算是赌一口气，我当时也向你提出了交换条件，并不是对五行神，而是你，孙子浩。你当时也答应了我的条件，你不会现在反悔吧？”
“原来如此，你在这时候给我提那挡子我早忘得烟消云散的所谓约定，嘿，有你的。”
“答应还是拒绝，你直接点吧。”
……
当再见到断命的时候，我要和他说话，我想知道他现在在想些什么，我想确定我当年放过他是否是一个错误。
这就是久云和孙子浩的约定。
“原来如此，你这臭鸟还真狡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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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这臭鸟还真狡猾。”
记得当年他向我提出条件的时候我也说过相同的话。
一开始，本只是单纯想戏弄他一下而已。当他知道只有自己可以使用的武器被一介凡人少女夺走，他再也没有返回神界的机会时，他会有什么样的表情呢？我非常非常有兴趣看一看呢。不光如此，我还会说一个小小的谎言，给他伤口上撒把盐。
使用利刃·绝魔会消耗曹婷的生命，这就是我所说的谎言。
“如果你这个神兵原有的主人可以经常陪伴她，就可以压制神兵对她的伤害。”
我摆出一副关心弟子安危的摸样，央求那臭鸟，当时我强忍着不让自己大笑出来，生怕让他看出我在骗他。
他会怎么选择呢？我肯定他会答应的，无论他多么难以相处，性格多么怪异，他都是一个善良的神。而结果也正如我所预料的那样，他没有拒绝。
我期待着在未来告诉他真相后，能看到他被着弄时更加有趣的反应。
但是，我却小看了他的智慧，他向我提出了条件。还向我“反击”了。
“你这凡人，以前我以为你是个讨厌的家伙，没想到却还有善良的一面。”他这么说。
“什么？”我一愣。
他是指我关心自己的徒弟吗？难道是演的有些太过了，让他产生了误会……
“你早已想到，我失去了利刃·绝魔会很失落，所以才会这么说的吧——‘曹婷需要我’。”
他看穿了我的谎言？而且还误会了我的意图？这……
我感到了前所未闻的挫败感，关心你？我关心你？荒唐，太荒唐了，恰恰相反，我是为了让你更加难堪才会……
“哈哈哈哈哈哈哈……”
他突然笑了，那是很嚣张，很猖狂的笑容。
“孙大掌门，你真应该立刻找面镜子，看看自己现在的摸样。真是有趣极了。”
……
…………
………………
不，其实他当时并没有笑，那只是我想象出的画面而已。
那只臭鸟是不会象我一样，发出那种没品的笑声的，他也根本没有我的心机，即使他真的识破了我的谎言，我的意图却被完全的曲解了……
总是和我争吵不休的家伙，居然会觉得我……
臭鸟，你这种反应，让我有真些不好受，为什么呢？ 或许我应该说出实话，我的谎言并非是想安慰他，我的目的其实和他所想的原因完全相反。
不……如果说出事实，我的挫败感会比现在更加强烈。
“你这臭鸟还真狡猾。”我大声道。
“什么？”久云显得不明就里。“我那里狡猾了？”
“好啊，好啊。我答应你，你尽管开出你的条件吧。我会满足你的，一定会满足你的。”
其实我也有兴趣想知道他会让我做什么。
“嗯，既然你答应的这么爽快……”
他说出了他的条件。
他的那个条件正是现在我会再一次觉得“他很狡猾”的原因。
“这一次我就承认吧。我现在向你提起我们的约定，确实很狡猾。而你的回应，应该也能解开我心里的疑惑。只要你不会违背你当时所说的话——‘你一定会满足我’。”
我知道他疑惑的是什么。
“你觉得那个白天在本门大闹一通的青年并不是断命？”
“没错。他身上没有断命的气息，即使是被当作依附体的人类肉体，只要他是死神，那他身上就必然会有强烈的阴气，但我却感受不到。他的身上只有煞气，但任何妖魔的身上，都存在着这样的气息。”
“或许是因为你的法力被削弱的缘故，你对死神阴气的感应也大不如前了吧。”我说道。
“那不可能。”他否定道。“无论法力是否强大，神天生能够感知负面的力量。恰恰越是弱小的神灵对这种气息更加敏感，就象是你们人间的一些小动物对于天灾的敏感程度远比你们人类要强。”
“听着很深奥呢。我都要睡着了。”
我装出打哈欠的样子，心里却并没有表面那么从容。他的意图我明白。
他当年开出的条件是——在见到断命时，我必须给他们两个对话的机会。
那有着不死之身的青年，如今已在我的掌控之中。如果他是断命，久云此刻要我兑现约定，毕竟我以前拍胸打过包票，如了他愿也是理所当然的。
如果我现在让他见那青年，就等于我承认了青年断命的身份，如果我拒绝让他去见那青年，他恐怕会有这样的想法——青年并非断命。
他所疑惑的正是青年的身份之谜。
他虽然很狡猾……但也很愚蠢，简直蠢到让我要大笑起来。首先我完全可以违背和他之间的约定，其次，我也可以欺骗他，让他去见那青年，让他死心，觉得那就是断命。
他是因为信任我，才会用这种方法来确认青年的身份的吗……想到这点，我就无法再说他愚蠢了，只能说他很狡猾。
可惜，我其实也和久云一样怀疑着青年的身份，如果他真的是能让神界多年追捕无果的死神，那他落入我手，未免也太过容易了。
“你现在不能见他。”我道。
“那么果然他并不是……”
“不，这可不好说。”
“难道……”
“就是那个‘难道’。”我苦笑。“我也并不确定，他就是否是断命。”
……
沉默了一会儿，久云无奈地抬头看向天空。
“不用说，关于那小子的情报都是五行神给你的。而你也是遵从他们的命令，导演了这出戏码。”
“啊，没错。在很多年前神界就知道了那青年的存在，并暗中派神监视其行动，本来他应该是无害的，但五行神却突然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大胆的想法？”
“不好意思，这我就不能多说了。”
“哼，罢了。反正也不会是什么好事。”
对神界最高统治者五行神用这种不敬的态度，只能说不愧是他啊，这只臭鸟。
“一直以来，我都配合着你们，看着曹婷，就等她发挥能力，对付断命。没想到这一天来的如此突然，只差一点点，那个满身煞气的小子就要进入五行神殿了。如果毁坏五行神依附的容器，那罪过你可担当不起。”
我本一开始就是想让他那么做。我在心中道，不过这话可不能让他听到。
我也有我的计划……不过好在如今可以正式实施下去了。
原本是想安排一个“意外”让五行神暂时无法妨碍我的，虽然失败了，但好在我如今已经成功说服了五行神，虽然还必须看他们的脸色让人有些不快。
“你刚才见过五行神了吧。对他们说了什么？是关于如何处置那个青年的吗？”久云问道。
“这个嘛……你就问她吧，当时她也在场，什么话都让她听去了。”
我望向一旁空旷的地方。
“出来吧。”
我话音未落，我所望之处凭空出现了一倒口子，一女子从口子内探出头来狠瞪了我一眼，这个缠人的瞬界啊，想必是不死心，又跟上来了，见我和久云谈话便躲起来偷听，这坏习惯可真是要不得。
“这只鸟什么情况？”瞬界指了指久云问道。
原本的神界猛将，因为放走死神断命，不光被收去法力，神灵们脑中关于他的存在也被五行神消去，瞬界不认识他，也是理所当然的。
不过，她如果听到了我和久云的全部对话……
“哼，没用的。”久云看穿了我的想法。“五行神的记忆消除可不是一般的法术，即使我们刚才的对话提到了我是利刃·绝魔的原主人和我过去的身份，被消除记忆的神灵也不会对此产生过多的联想，他们的思想会自动避开关于这些话的认知，而且会很快遗忘我们对话中关于我的过去的内容。”
“哦。那就好。”
“你们自故自的在唧唧歪歪些什么？我刚才可听到你们说的话了，别想糊弄我。”瞬界道。
“哦？我们说什么了？”我故意问道。
“你们说的是……嗯？”她脸色一变。“嗯？怎么……”
“哈，真象你说的呢。她真不记得刚才我们说的什么了。”
我忍不住笑了出声，而久云则无奈摇头。
“你明明一早就发现她了。我们的话你根本是故意说给她听的。你到底在盘算什么？”
“嘿嘿，也许就是先看她现在不知所措的样子吧。”
之后我向久云说明了瞬界的身份，当得知她便是五行神派在疑是断命的那青年身边，监视他的神灵，那臭鸟有些意外。
“她的任务应该已经结束了，为什么还没返回神界？”
“干嘛问他。直接问我就是啦。”感觉被孤立的瞬界插嘴道。
“那是很难以启齿的事吧，你真的想自己说吗？”我微笑着问。
“……”
她沉默了。
“算了，我不问了。”
看来我“欺负” 瞬界让久云有些看不下去了。但他自己却无意识地补了刀。
“多半是因为任务没有按照五行神的计划做好，所以还没有被允许回去，这样的原因吧。”
……
“哎呀呀……”我发出苦笑。“这两神的梁子算是结下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