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暗潮涌动
李俊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了狭小、杂乱的家中，他把公文包随手一扔便倒在沙发上。
舒舒服服地伸了一个懒腰之后，他临时起意，想和宇桓一起出去下一顿馆子，毕竟两人已经有一段时间没见过面了，况且明天还是休息日，想必宇桓应该是不会拒绝的吧。
拿定主意之后，李俊即刻掏出了手机。
他可得好好问问宇桓最近的情况，上次十一从旅馆回来时，他那副魂不守舍的样子李俊至今印象深刻。
这个闷骚的家伙搞不好之后有一个人去过那家旅馆呢，嘿嘿，必须要套点话出来。
心情莫名愉快的李俊开始在手机通讯录里翻找起了宇桓的名字，就在此时，手机铃声忽然响了起来。
是一个陌生的号码。
出于职业习惯，李俊向来对任何号码来者不拒，因而此时，他毫不犹豫地选择了接听。
“喂，哪位？”
“请问，”对面是一个沉稳的男中音，“是情报圈子里著名的李俊先生么？”
“是哦，怎么了，有何事？”
“你认识王宇桓这个人么？”
一听到朋友的名字，李俊的眉头不禁皱了起来。
“认识。”
“他是天火公司的高管么？“
李俊对涉及自己私人关系的情报一般都采取保密的态度，但电话那头的男人好像已经对一切了如指掌，纯粹只是随口确认信息而已。对于从事情报工作多年的李俊而言，从语气上判断出对方对信息的掌握度还是很熟练的。
或许来者不善，姑且配合一下。
“没错。”
“我这里有笔生意，报酬优厚，任务简单。”对方忽然不再继续王宇桓的话题，而是言简意赅地提出了委托，“你只要出趟门，什么多余的复杂事情都不用做，就可以有十万的酬金。”
对于爱财如命的李俊而言，这个提议极具诱惑力，但在答应之前，他还得继续了解一下委托的详情……
而另一边，操劳了一天的Wendy也已经到家了，她洗了一把澡，然后无所事事地坐在了电脑桌前。
今天王宇桓居然请假没来上班，这对十分了解宇桓的Wendy而言简直不可思议，她试着给宇桓的手机发送了慰问的短信，也在QQ上留了言。
做完这些事之后，Wendy忽然苦笑了起来，因为她知道那个宇桓八成是不会理睬自己的吧。
其实Wendy对宇桓真的挺有好感的，对方工作刻苦，为人正直，而且处理情感问题时的那种笨拙也显得挺可爱的。但说到底，支撑着Wendy始终不遗余力地追求宇桓的还是对方的地位，只要能与宇桓确立关系，那么一块新的“跳板”就能架好，然后顺利地把Wendy送到更高的位置。比起宇桓这个人，Wendy还是更喜欢工作——如今她也已经把追求宇桓视为了工作的一部分。
“人不工作还能干些什么呢？”Wendy像是给自己打气般自言自语道，然后点开网购页面开始思量起宇桓可能喜欢的衣着打扮。
就在此时，她的手机响了起来。
陌生的号码。
“Hello，请问是哪位？”
“是天火公司的黄雯婷么？”
“你是谁？”陌生的沉稳男中音让Wendy警惕起来。
“我可以提供给你想要的位置更佳的‘跳板’，只要你为我们做点并不复杂的事就可以了。
身份不明的陌生人显然对Wendy非常了解，以至于当他没头没脑地摆出这个提议的时候，Wendy竟无法断然拒绝。
但无论如何，她还得先确认下事务的内容……
回到宇桓这边，他惊讶地发现艾玲的厨艺非常好，不仅擅长人人都会的家常菜，还能利用一些简单的食材烹饪出色香味俱全的全新菜肴，用她自己的话来说，“我人生的目标，第一是作家，第二就是厨师呢！”
以厨师为目标的人很快就在餐桌上与十几年的主妇林萱就食材问题聊开了，之前矜持的模样很快就不见了。
“不仅下得了厨房，还能说会道，上得了厅堂，我的女儿太完美了。”启胜吃着美味的佳肴，看着两位女性的和谐谈话，不禁感动得泪流满面，不过下一秒，他好像是回想起了刚才自己失态的模样，便又抱着头开始“NO——”、“Shit——”这样鬼吼鬼叫起来。
宇桓看着艾玲那很好地融入了自己家庭的模样，感动欣喜之余却又感到了一股心酸。父母待见艾玲的原因是确认了她不是伊尔，但这样的事实瞒得了一时瞒不了一世，宇桓迟早还是要带着艾玲离开父母身边的。
眼前美好的画面只能是昙花一现，太可惜了。
如果世间能少哪怕只是一丁点儿不理智的鄙夷，或许大多数善良的伊尔人就能在人类社会中找寻到属于他们的小小的幸福了。
现实无法改变，现在宇桓能做的，只有默默地吃着饭，面带微笑地融入这画面之中，不要让自己的情绪影响到艾玲与双亲。
“插播一条新闻。”
欢声笑语间，电视新闻栏目忽然少见地插播了新闻，这个新鲜事顿时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本市郊区发生了一场火灾，一栋独立的白色旅馆被大火彻底吞没。据悉，旅馆内众多的商界人士以及女性伊尔遇难，警方怀疑这是一次有预谋的纵火犯罪，而且旅馆的营业内容也值得怀疑，警方正在对此进行进一步的调查。交通部门提醒广大市民，受火灾影响，以下公路将暂时限行，包括……”
“哎呦，这是一个伊尔人的淫窝吧，没打掉被烧掉也好。至于那些衣冠禽兽，也真是活该。”启胜把遇难双方都讽刺了一遍之后便重新把注意力放回到了餐桌上。
宇桓担心地看向艾玲，只见对方忽然起身，然后笑着把他的饭碗捧了起来。
“宇桓，我再去帮你添一碗饭吧？”
强颜欢笑，这是闪过宇桓脑海中的词，随之他清楚地发现了艾玲眼中闪烁着的泪光。啊，她一定不想在双亲面前流泪吧，或许这样就又会被怀疑了。
于是宇桓点了点头，对艾玲说：“去吧，多添一点饭，然后压压平，慢慢来。”
“嗯。”
艾玲转身离开了，为了不让父母注意到艾玲的哭声，宇桓主动挑起了话题，在吵吵闹闹的父亲的玩笑中，艾玲过了一分钟才回到餐桌前……
晚餐过后，第二天还有安排的启胜与林萱打算回家了。启胜穿好鞋子站在门外时才忽然想起自己的手机还落在沙发前的木桌上。
“我去帮你拿吧。”眼看就要成功度过危机的宇桓心情不错，以至于他在最后时刻犯了一个大错——他离开了艾玲，让冒失的她独自与父母待在了一起。
“孩子他妈，快穿鞋出门了。”
“哎呀，我的鞋子好像放在鞋柜深处了，让我找一下。”
“我来拿吧！”
艾玲自认娇小的体型比较适合翻找鞋柜，于是代劳了。原本这并没有什么问题，但艾玲却没有注意到鞋柜顶端的那根钉子，当她把脑袋探入鞋柜中的时候，钉子勾住了她的绒线帽，然后随着她探身的动作，慢慢地，帽子被掀了起来，更糟糕的是，透明胶的粘力过了半天已经减弱了不少，此时艾玲的兽耳已经清晰可见了！
低头点燃了一支烟的启胜忽然想起他还有话要对艾玲说，而艾玲也已经找到了林萱的鞋子，如果此时她把脑袋从鞋柜里伸出来，然后和启胜四目相对的话……
“启胜，你的鼻子上有个脏东西。”林萱站在两人之间，帮启胜拂去了鼻尖的小黑点。
“哦哦，孩子他妈还是这么细心和温柔啊。”
而刚想开口的艾玲总算是通过敏感的兽耳察觉到了帽子的异样，赶忙把绒线帽戴回了头上。
“谢谢，艾玲。”林萱接过艾玲递给她的鞋子，轻声道谢。一旁的启胜皱着眉头在努力回想着自己刚才想和艾玲说的话。
宇桓拿来了启胜的手机，把他交给了父亲。
“算了算了，突然忘记说明应该不是什么重要的话，那我们走了，宇桓，艾玲，再见。”
“再见，宇桓，艾玲。”林萱道完别，忽然把两只手搭在了两个人的头上，“宇桓，妈妈很高兴你终于找到了属于自己的未来。艾玲，你是个好姑娘，我儿子就拜托你了，无论别人怎么看待你，我都支持你们在一起。”
说完这番话，林萱就在启胜的催促声下离开了。
望着母亲的背影，宇桓第一次明白了什么叫母爱——那是一种包容一切，哪怕只有孤身一人，也会坚定地站在自己身边，支持着自己的爱。
是因为母亲之前从来没有给过这份爱么？还只是因为有太多的理由，让自己无法看清它……
宇桓的心中百感交集，但千思万想汇聚成一个念想，此时此刻，他很感谢林萱的理解与支持。
“你的妈妈……”艾玲依靠在宇桓的肩膀上，“她是不是已经知道我的身份了？”
“啊，我觉得，她应该是早就知道了吧……”
之后，两人完成了餐后的清理工作。
他们打算早点休息，明天恢复正常的作息。
担惊受怕了一天，果然还是洗把热水澡最能放松身心，于是宇桓让情绪较为低落的艾玲先进了浴室。
宇桓靠在沙发上，仰头看着天花板，把意识放空了一会儿，听到浴室的水声响起之后，他开始考虑起了他与艾玲的未来。
现在母亲已经含蓄地表达了她的支持之情，相信有她的帮忙，父亲这边应该也不会有大问题，但是公司这边还难说，不晓得那些公司里的老油条们会用什么说法来试图挽留他，如果自己立场不够坚定的话，说不准就会被他们忽悠了。这一点一定要时刻铭记在心中。
另外，那家旅馆居然在宇桓他们离开的第二天就被烧成了灰，这是巧合还是必然？那个翱翔集团的张富的身影不禁闪过了宇桓的脑海，他曾经说过“他要为自尊心复仇”，难道复仇已经开始了？那个老板的生死宇桓并不清楚，但至少他的家当已经毁灭殆尽了，姑且可以认定张富对于老板的复仇已经完成了，那他的下一步，会不会就是自己了呢？
如果张富的效率真的如此之高，那他从现在开始就得时刻保持警惕了。
手机铃声响起，打来电话的人是Wendy。
“怎么了，Wendy？”
“是这样的，宇桓。”Wendy今天的口气听起来很正经，少见地不带一丝献媚，这反倒让宇桓觉得有些失真，“今天你没来公司可能不知道，晚上九点有一个重要的项目会议要在吉光大厦三楼的会议室举行，你是与会成员之一。”
“是么，我前天怎么还没听说过。”
“是的，这是今天刚下来的通知。”
宇桓不是很乐意赴会，一方面这个时间点太晚，其次他已经决定离开公司了，不想接手或处理新的项目，最重要的是，他现在不想离开艾玲。
“这是个什么项目？”宇桓问道，他至少得先了解一些基本的情况再找说辞推脱。
浴室的水声停止了。
“这是一个树立公司形象的公益项目，受益人群将主要是西北部地区生活在少数民族自治区中的伊尔人。”
“什么？”宇桓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我们这公司会开展公益活动本来就很让人惊讶了，居然还打算帮助西北地区的伊尔人？我没听错吧？”
“没错哦，我收到的通知就是这样的。”
“唔嗯……”这个项目内容是宇桓没料想到的，他还需要更多的信息，“那么为什么要挑这个时间去吉光大厦开会？难道不是内部项目么？”
“嗯，这是一个跨公司的合作项目，与我们进行合作的公司宇桓你应该很熟悉，”Wendy一顿，“就是你的好朋友李俊所在的公司。很巧的是，这次负责与你交流项目的公司代表就是李俊。”
“李俊的公司？而且他还要代表公司？”诸多的疑点冒了出来，回想起自己刚刚得出的“时刻警惕”的结论，他敷衍了Wendy两句之后便挂断了电话。
既然Wendy说和李俊有关，那么找李俊来确认一下这个事情的虚实即可。
拨通了李俊的电话，对方像是早就等着宇桓的电话般迅速地接听了。
“喂，什么事，宇桓？”
“李俊，刚才我的秘书打电话和我说待会儿在吉光大厦那儿有个会议，说是什么关于伊尔人的跨公司公益合作项目，有这回事儿？”
“有啊。”对方想也没想就给出了肯定的答复，“我们公司不是在今天早上就把通知发过去了么，怎么，你没去上班？”
“有点事，没去。这么说确有此事？”
“嗯。”
“而且你这个幕后工作者居然还是公司代表？”
“啊，没错。哼，我说我们是不是太久没见过面了啊，我的表面职务已经改过了啊，现在就算代表公司去洽谈一些项目也没什么奇怪的了。”
信任的好友给出了准确的信息，那么看来的确是有一场比较突然的重要会议了。
挂掉电话之后，宇桓最后犹豫的一件事就是是否应该在这节骨眼上离开艾玲了。家是一个安全的地方，它能提供安全的庇护所；不过与此同时，家也是一个危险的地方，因为它的位置是固定的，一旦被发现，总是会失守的。
就在宇桓拿不定主意的时候，艾玲的声音传了过来。
“去吧，宇桓。”艾玲披着浴巾走出了浴室，她咬着嘴唇，目光有些动容，“这个会议是为了帮助更多的伊尔人吧？你不是一直都很关注伊尔这个群体的么，宇桓？”
但是我很担心你啊。
这句话宇桓没有说出口，艾玲应该也是清楚这点的，只是对于现在的她而言，昨天刚回顾完家乡人的悲惨往事，吃饭时又听闻了相依为命的姐妹们遇害的新闻，艾玲现在的心情一定是难以被言语所平复的，有些顽固的她一定会坚持要求宇桓去帮助其他伊尔人的。
宇桓的确一直都很想帮助伊尔人，现在机会终于来了，而且“后顾之忧”艾玲也希望宇桓能够去赴会，既然如此，那么他就没有理由不去了。
“好吧，我待会儿出门去开会，你自己注意安全，任何人敲门、按门铃都不要开门，灯早点关了睡觉，明天醒来的时候我就会在你的身边了。”
“嗯，我知道。”艾玲高兴地点了点头，然后嘴角不禁扬了起来，“什么嘛，说的好像是爸爸在叮嘱女儿一样，我已经19岁啦，19岁哦！”
“是，是。”
恋人的微笑总是那么耀眼夺目，让人的理智瞬间被爱意的洪流卷走，而这次轻率的赴会决定，也终将会让宇桓在日后懊悔不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