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好夫君大人现在身边的是人家，如果夫君大人要是当着那个被打成那样的矮子说这句话，结果会是怎样人家真是不敢想。”
“他的事情关我什么事，是他自己非要去硬怼一个圣骑士的，自己作死怪不得别人。话说如果他能从今天的事情里学到教训不要再那么鲁莽，我觉得这对路易斯而言反而是件好事。”
卡尔晃了晃脑袋。尽管他并不认为自己有说错什么，但当他一说完，脑海中立刻就浮现出今天最后一次看见路易斯的样子，那张完全不像他的脸，那副如同胆小鬼般瑟瑟颤抖的发抖的样子。都说每个人的成长都需要交学费，只不过连他都不由得觉得，这学费好像有点交过头了。
不过不管学费再怎么高，终究还是得由他自己出。路易斯有路易斯自己的故事，不是卡尔的故事能够去干涉的。所以即便对这个家的未来产生了一丝丝不安，少年也不打算去涉及他今后的道路。
反过来也是一样。
“我说的是我的看法，既然是我的看法，那就只和我自己有关，只和我的需求、我的利益有所联系。别人死了，关我什么事，城市没了，又与我何干。我现在只需要在意因为那朵奇葩的到来，他帮我解决了足以搞死我的那些大问题，所以我认定他为我的救星，这便足够了。”
“……夫君大人，如果有一天人家死了，夫君大人也会这么说吗？”
“……如果你离开了我，我会很不开心，我不知道我会不开心多久，但我想会在很长一段时间里无休止地影响我，会让我无法专注于其他事情。我还有很多事要做，没时间被分心，我不想这样。”
回答着，盯着对方的眼睛，无意识中，卡尔身体略微向前倾，用一种带着侵略性的姿态压迫着少女的身位，不知不觉中，索菲亚的手也被紧紧地攥住了。
只是对于索菲亚来说，这种回答，还真是让人复杂得不知道该高兴还是该生气了。
“……夫君大人，这个时候就不能老老实实地回答一句‘绝不会让你死的’之类的话吗？”
“……学到了。”
“学到了是什么鬼……啊，还是继续吧。”
对方露出了苦涩的笑容，既然已经用了“苦涩”这个词，已经证明了卡尔看出了这笑容背后的含义。然而，少年终究不是那个精灵，即便讨教了再多，不知道到底该怎么回应的他还是松开了自己的手。用他最擅长的身份，作为夏洛特的会长，与他的秘书对话。
“几天后的骑士团总会，在那里我要汇报关于海尔辛的事情。原本这个工作就是我从‘马太’那里抢过来的，如果没有成果，那我的立场会很难堪。尽管现在谁都知道，那次总会的主题肯定是第三位和第七位之间关于但泽的泥沼，没人会有空闲的时间浪费在我的身上，但如果我没法解释清楚的，那么在但泽的事情我就只能当个看客。无法介入到里面浑水摸鱼摸出利益来。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我在这里看这种，什么波兰地志，波兰语快速入门什么的，结果都是白搭。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可真是辛辛苦苦全打水漂，还不如一开始不接的好，赔本买卖，做了也没意思。”
“但是，那个东西却成为了夫君大人的‘救星’，也就是说，是他帮夫君大人解释清楚了在海尔辛上的事情喽。”
“就是这样，这次在海尔辛的事情上，我一共有两个问题没办法自己解释清楚。第一个问题就是，海尔辛他到底死了没有。”
如果海尔辛活着，卡尔就算是任务失败，必定会被责难。如果海尔辛死了，尸体又在哪？尸骨无存的死灵法师，根本找不到任何东西证明他死了，虽然有他的衣服，虽然有他的骨质十字架，但这些都不足以证明他已经死了。
按照那个镜中女人的说法，至少要是能找到海尔辛自己保存的死灵术研究笔记，倒还能说明些问题，然而这本笔记无论是西西里的工房，热那亚的岩洞，还是佛罗伦萨的那个岩石平台附近都找了一圈，依旧没有发现。
……但如果这个时候告诉少年，那本笔记其实现在已经放在了自家镜子图书馆的某个书架上了，只是他没有问管理员去要，所以那个女人也没把这事告诉他，那会是怎样有趣的场景呢？
谁知道呢？估计会先吐血三升为敬吧。
这件事先不管，总而言之，没人能够解释海尔辛到底死了没有，这是个硬伤，即便卡尔说了真相，说海尔辛把自己变成了一条动不了的死灵龙，而那条龙已经灰飞烟灭了，也不会有人相信。
然而他在刚开始也说过了，他自己说出来没人相信，但从另一个人嘴里说出来就能让所有人信服。
“拉齐奥向我提议，让我把杀死死灵龙巴哈姆特的功绩算到他头上，其实就是提议让我把他拉下水，使得我和这位圣骑士在这件事上捆绑在一起。就算他们不相信‘犹大’，但那些人再怎么胡搅蛮缠，也不敢去质疑一个圣骑士所说的‘圣言’。一条能有几百米长的龙肯定是巴哈姆特，而巴哈姆特肯定是死了，能召唤出巴哈姆特的肯定是个最疯狂的死灵法师，也就是海尔辛。这样，我就能靠着拉齐奥的证言证明，海尔辛肯定是死了。这是第一件问题。”
“然后就是第二个问题……果然还是因为那个孩子吧。”
“就是这样，索菲。由海尔辛召唤出来的那个孩子，努依到底是什么？这就是我不能解释的第二个问题。虽然事实证明，不管她真实身份是什么，即便她和海尔辛本身的关联其实并不是很大，但不管怎么说，她就是这几次大规模死徒攻击的原因。作为和死灵术相关的产物，我必须要解释这孩子到底是谁？”
这也是为什么这次卡尔必须要带努依一起去梵蒂冈的原因，不是她不该去那种对她来说十分危险的地方，是她必须要去。
“我当然可以瞒着努依的事情，然而实际上，我根本就瞒不住。因为我是‘犹大’，所以‘小雅各’，也就是排在第十，专门负责搜集各种见不得人秘密的密探们成天像是苍蝇一样围着我转。瞒得住一时瞒不了一世，暴露了反而更加麻烦。与其等着东窗事发，不如趁着事态可控的情况下，早点做个了断。”
“夫君大人是要去解释为什么一个死灵术的产物应该保存在夫君大人手中吗？”
“我是要去解释为什么我没当场杀了这个死灵术的产物。”
“……”
索菲亚无言地看着卡尔，眼神中充满了埋怨。少女的埋怨是合理的，而她确实有许多可以埋怨的东西。但作为回答，少年只能耸耸肩，表示无奈。
终究十三敕命骑士团隶属于教会，说直白点，这十三个阻止都是教会饲养的狗，虽说第二位的圣骑士有各种各样的实际情况，纯粹讲原则，拉齐奥也不例外。就像狗不能决定自己今天吃什么，他们不能替教会做决定。只不过就算是狗，还是有汪汪叫的权力。
只是如果这不能成功，那就没有之后的事情了。
“要是没能说服教会的人，夫君大人会允许他们这么做吗？”
“我现在已经不可能再伤害那个孩子了，所以最后下手的一定不是我们这边的人。”
没人知道一个被死灵术召唤出来的生物到底是什么，调查它实在费时费力。如果是威胁，那么放任它就会带来损害。就算是有益的东西，扣掉之前浪费在它身上的资源，往往也不剩什么价值。所以，还不如一开始就舍弃掉的好。
这是最合理的处理方法，也是他们两个都不想看到的结果。
……但什么事都要分两面看。万一真的捡到了一块宝，一块能够发挥巨大作用的宝，那傻子才会去扔掉它，就算浪费巨大，也得好好供着。
这不是没有先例。
“……那么夫君大人，当年的恶魔之子是怎么被大叔给保下来的呢？”
“因为他和现在的努依一样，得到了一个证明。”
“证明？”
“圣骑士的证明。当初就是因为前代圣骑士的帮助，他向教会保证了只要教育得当，这个恶魔之子对普通人的安全……好吧，其实是对教会的权威无害，甚至他身上所拥有的力量可以给教会带来莫大收益。最后教会才同意瓦尔特可以收养拉齐奥，于是就有了当代的圣骑士。有这么一个前例在这里，我们这边就有很大的施展空间了。”
“所以，那个东西向夫君大人保证他会替这个孩子说好话吗？”
“不，他不需要。他什么都不用说，他只要来到这里，和努依待得足够近，近到拉齐奥伸手就能碰到她就足够了。”
而这原本就是卡尔打算做的。
即便拉齐奥今天没有突然来访，当少年一行人到达罗马的时候，摆在行程表第一位的就是带努依去拜访拉齐奥的住宅，尽管不能确认这朵奇葩会不会乖乖地待在家里，至少要去尝试一下。
因为只要能让这个不明身份的幼女与圣骑士见面，彼此认识，这就能说明问题。
“拉齐奥是圣骑士，是‘彼得’，是敕命骑士团总团长，是教会权威的磐石。他虽然总是那副样子，但他的身份摆在那儿。他是那种极其讨厌工作，但工作一旦来了，就会去完成的类型。而且最重要，是不是他的工作，这是由圣骑士自己决定的。”
“……原来如此，人家大概懂了。”
思考了一会儿，索菲亚叹了口气。当他明白这其中所暗藏的把戏之后，也为了这把戏的无聊而感到无奈。
“既然圣骑士与那孩子见过面，而那孩子现在依然能好好地活下来，至少能够证明，圣骑士认定那孩子对教会的权威没有实质性影响，不需要进行清除。而圣骑士的决定是绝对的，既然那个东西这么说了，那么剩下的人也就无话可说了喽。”
“而且最重要的是，他留给了努依这个东西。”
说着，卡尔那个藏在怀里的那个小物件。被一条链子缠着的，由纯银打造的十字架，原本是缠在拉齐奥手腕上的东西。
“……这是？”
“‘彼得十字’……”
“……”
“……的赝品。我就是想这么玩一下，别较真嘛……不过说这是假的，那也不对。因为如果这个十字架放在‘彼得’的身上，那不就是‘彼得十字’了吗？”
“啊，‘圣遗物’到底是种什么样的东西，人家是越来越搞不懂了。”
“哈里没跟你说吗？”
“那个人渣说了，只不过……”
索菲亚指了指卡尔手中吊着的十字架。
“他说这个就是圣遗物。”
“那他是在瞎说……更正一下，也不一定是在瞎说。有很多事情他也不知道，就算知道，估计他也没跟你说实话。”
“那么夫君大人现在是在跟人家说实话吗？”
“这我保证，我们不是越好了吗？彼此之间只能相互隐瞒，一旦决定说出口，一定是实话。”
卡尔抖了抖链子，将这个十字架放到索菲亚的面前。少女摊开双手，从少年的手中接过了这个漂亮的纯银饰品，放在手中仔细端详了起来。
它的形状和之前自己在那个人渣手上处理的伤口形状一模一样。
“看样子是真的。”
“我说了我说的是实话。”
“那么夫君大人能不能实话告诉我，这个圣遗物到底有着怎样的能力。”
“……硬要说的话，就是‘天国之钥’，只有‘天国之钥’这一个说法最准确。”
“就没有具体一点的说法吗？”
“我倒是跟在意你从哈里那儿听到的版本是什么？”
“他说只要不是人的东西就会被这个给烫出一个不可能愈合的伤口……实际上人家也看到了，那伤口也真是够恶劣的。不过对纯正的人类而言好像没有效果。”
“这样啊，搞什么嘛，他说的没有错啊。这就是‘圣遗物’的能力。”
“但如果按照他的说法，这个圣遗物就捏在我这个‘魔女’的手中。”
索菲亚捏着这个十字架，带着一些戏谑的笑意，刻意对着卡尔显摆着。然而听到索菲亚这样的说法，卡尔的脸上少了些温柔，多了些愠色。
“别闹。”
他抓住少女的手，一把把这个十字架夺了过来。看到自家的夫君大人略带些粗野的动作，自找没趣的索菲将自己光着的两只脚放在的床上，嘟着嘴，看着天花板，抱着膝盖在少年的床上前后摇摆。
“就算人家讨厌，反正别人在背地里也是这么说人家的。但人家的手也没被搞出一些黑黑黄黄的东西来。结果这到底是怎样的一种原理呢。”
“……其实很简单，这确实只不过是个普通的银质十字架，在我们手里，他变不出什么花样。只有到了那个圣骑士手里，他才会变成圣遗物‘彼得十字’。因为拉齐奥那个家伙是被圣遗物选中使用它的力量，是‘使用’它的力量，又不是挥舞着圣遗物到处砍人。”
十字架只不过是个普通的十字架，只不过是因为拉齐奥不是普通的人。
“其实任何一种这种级别的器具，都会根据使用者的不同而呈现出不同的形态。打个比方说，就拿那个用烂了的传说级别的武器好了。亚瑟王的石中剑，在亚瑟王的手中与在某龙傲天A的手中，无论是能力上还是形态上都会不一样。因为亚瑟王与某龙傲天A是两个完全不同的个体，根据他们各自的习惯、人格、本性，石中剑自己就会主动迎合这些不同的主人，从而产生出随机的变化。”
“人家听说EX咖喱棒是‘誓约胜利之剑’啊。”
“‘誓约持有者永远的胜利’与‘誓约只侍奉永远胜利者’，这两个不都是‘誓约胜利’吗？石中剑并没有脱离自己的誓言，但用何种方式来兑现它，就是使用者之间的不同导致的。回到‘彼得十字’上，圣遗物是‘天国之钥’，但放在拉齐奥这个因为一些见不得人的原因顶掉前代圣骑士上位的恶魔之子来说，他的性格本质是‘伪装’。”
“‘伪装’？”
“有时间再说吧，不知不觉话题已经扯了很远很远了。那家伙就是个bug，要解释清楚他身上的特殊能力我估计可以说上一整天。现在让我们回到一开始的问题吧……当拉齐奥把这个十字架给我的时候，他指明了这是送给努依的礼物。如果我决定让她把这个玩意儿戴上的，这可是我们家幼女人生中第一个十字架。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洗礼……”
索菲亚说出了这个词。
每一个出生在天主教家庭中的孩子，都会在父母的陪同下接受洗礼，在赐予生命的父母见证下，会戴上人生中第一个十字架，并获得就此伴随一生的教名。
从此，这个孩子就将成为被认可的天主大家庭中的一员，被普世的兄弟姐妹所爱。
“这算是正名吗？”
“姑且算是吧。不过我还是有些担心的。你要知道我们这位圣骑士很喜欢去碰别人的头，不管是对友人还是敌人。他管这招就叫‘洗礼’。信神者生，渎神者死。”
卡尔苦笑着，不过和他的表情不同，他的心里却很放松。毕竟，能让一个圣骑士充当施洗的教父，这种殊荣可不是人人能有。虽然那混蛋还是一如既往地让人讨厌，但这一下子确实再也不会有人怀疑努依活下去的权力了。
“至少现在人家可以挺胸抬头地叫那孩子‘努依’了，不过这名字还真是奇怪。”
“连‘菲戈里欧（儿子）’这种名字都能够当教名了，我觉得‘努依’这名字还挺好听的……听着还挺像只宠物不是吗？”
“人家倒是觉得那挺像个抱枕的名字的。”
“哪边不都一样吗？”
少年摇了摇头，用手指点了一下索菲亚的额头。他的力气并不大，不过少女很夸张地就这么倒在了少年的床上。用自己的眼神勾着卡尔，挑着他那根名为理智的线。
只可惜这个线总是在这种不需要它坚挺的时候如此结实。
“所以说，这样你明白了吧……”
“明白什么？”
“就是我接下来要去的地方并不那么危险。拉齐奥确实是个危险人物，但我早就已经习惯了。应对的手段，来多少我这里也已经准备了多少。”
见招拆招吧……这种完全不符合卡尔做事风格，把自己交付给命运，走一步看一步的说法，已经再也不需要了。
更何况，其实刚才卡尔说了这么多，但实际上，他其实根本不需要这么做。
“话又说回来，虽说我这次肯定会因为海尔辛的事情被刁难，但这不过是前戏。这次会议真正的主角根本就不是我。和他相比，我不过是个配角，而那个家伙可是站在了风口浪尖上，没人比他的处境更危险。”
“……谁啊？”
“当然是第三位的阿德勒公爵，我们伟大的原条顿骑士团大团长。他才是这次总会的主角。”
“啊确实，不过另一边不算吗？夫君大人这么说，我想那些波兰土包子们肯定不乐意了呀。”
“他们不乐意就让他们不乐意吧。人少与人多之间的较量，那一定是人少的那一边故事更有意思。你想想，人家那位公爵可是上蹿下跳拉了不少援助，就连我这个‘犹大’的手都借去使了。而相比之下，‘波兰元首’迈菲乐和他那群东欧小弟优势很大，到时候呼啦啦地打过来就行。我反正不过是看戏的，就算被溅射一脸，抹一把还能接着看，他们并不会直接冲我来，也不会有太大问题。”
“人家还以为夫君大人肯定会站在胜率更高的那一边。”
“如果我本钱太多，那我会这么做。然而很可惜，这次我亏大发了。海尔辛的功劳被拉齐奥抢了，索罗斯特的肥肉被美第奇抢了，拖了个伤兵满营回来，还被那朵奇葩把家里全搅乱了。我就剩下那么一点点现金了，说实话已经是破产边缘了。对于这样的人站在赌桌边上，谁还会愚蠢地把钱放在最稳的那个格子上。”
“所以，夫君大人选择了赔率更高的那一边。”
“是赔率最高的那一边。”
赢了，就赚翻了。而输了，反正也赔不了多少。钱多的是精打细算的商人，钱少的是热衷冒险的赌徒。这就是几天后的游戏，发生在梵蒂冈中属于所有团长的大赌局。
都说上了赌桌，那就是失败者。那么在这场属于失败者们的游戏中，就看谁能在这最后一搏里翻盘了。
“我当然会帮第三位的，谁让我跟他约好了呢。口头协议也是合同，商人最忌的就是违约，不过嘛……”
“‘誓约胜利’到底是哪一种意思，这就要看两个使用者之间创造出怎样的局势了。是这么个说法吗？夫君大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