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黑色玫瑰

作者:微笑以光 更新时间:2015/4/16 21:44:42 字数:3088

人是一种会不断苛责着自己的动物。为了仅属于自己的理由,做着会让很多人痛苦的事情,并认为这是理所当然。

干脆死了比较好呢,如果都是没有梦想没有激情的人,这个世界会不会变得更好呢?因为没有需求所以不会引起争吵,因为感到满足所以一直都很幸福。

但是,这种思维是遭到社会批判的,因为这种生存方式对于社会并没有任何的价值,所以应该被唾弃。而且,这样的世界太过空虚和可悲了。

空虚?可悲?谁定义的!

正因为从来没有试着去理解过那种生活的实质,才会说出这么愚蠢并且可耻的话来。人类是无法相互理解的,无论说出怎样的话语,即便每分每秒都一起度过,人的内心也是无法全部看清的。永远无法理解他人正是人这种生物的特质。那么,又有谁有资格去断言——这样做是错误的!

每当回想起这个问题的时候,心头总会升腾起遏制不知的怒火。不是因为问题的答案没有得到众人的认可,而是因为根本没有人把这当做一个应该思考的东西来对待。以自己的思维生存的人类是不会去理解别人的生存方式的。正如坐在宽旷的教室里学习的普通学生永远也无法理解远在贫困国度,为了生存不得不握住比自己还要高的枪械的孩子。

即便知道后,说出那一两句粗鄙而苍白的“好可怜啊”,依然什么价值都没有。这种不自觉地怜悯简直让人恶心到要吐出来。没有人有资格去可怜与同情那些为了生存而苦苦挣扎着的人,因为他们从来没有体会过那种生活的痛苦。

站在安全领域内的人露出虚伪的笑容,展示着自己的善良与温柔。但是,这些东西没有一项值得相信。在这个扭曲的世界里,渡边悠介无法获得任何的东西。乌托邦是不存在的,理想乡是不存在的。“小国寡民”的生存方式已经不被允许了。即便被人认为是野蛮的象征,是缺少文化和精神素养的结晶,扪心自问,到底是哪一方的心灵更加纯洁。

要是……所有人都去死该多好啊……

这么叹息着,渡边悠介沿着小路,走向自己新的住所。像这种绝对不会带来任何实际性质改变的思考,对这个世界的现实尽收眼底的悠介是不会沉溺其中的。但是,枯竭的心灵如果不努力吞吐恶意的话,连生存这种最低限度的要求都是做不到的呢。所以,要在心底孕育更多的恶,只要能得到那份疯狂……

“啊啦,这么快就回来了,我还以为你会在千鹤那里留宿呢。”

会说出这种话的人,悠介只认识一个。抬头望去,再高一层的台阶上,换上了变装的小暮南倚着栏杆,笑盈盈地对他说话。

“无聊呢。”

仅以这三个字回应,悠介侧身从她旁边走过。这个时候,他完全没有心情去留意小暮南的衣着还有她话语的深意,在他的大脑里填满了更需要分析的情报。

“这样好吗?明明是难得的试探我反应的机会哦?”

可是,即便悠介不愿意在这个时候面对小暮南,这并不代表着小暮南愿意放过悠介。这是一个双向的游戏,两个人都是猎人,所以两个人也都是猎物。被撕裂的到底会是哪一方完全无法断言。

人是无法互相理解的,但是,这并不代表无法明晰对方的行动和思维。打个比方,无论是谁都可以预见到,在面对陌生人的时候渡边悠介会选择回避。然而,他们却无法理解渡边悠介这么做到底是由怎样的情感驱使。这正是一切的症结。

小暮南和渡边悠介之间的游戏并不是在寻求理解,而且互相理解也是完全不可能的,他们在做的事情只不过是掌握对方的行动与在尽可能的情况下控制对方的思维罢了。即便无法相互理解,要达成这种程度的手段要多少有多少。这就像是催眠一样,根本不需要去体悟对方的内心,只要不断地灌输遵循命令这间事情罢了。

正因为对自己的丑陋和黑暗抱有自信,悠介才觉得自己不会在这场胜负中落败。正因为他是一个不拥有任何事物,内心空无一物的人,他才会如此的强大,可以展现出让人惊叹的行动力和疯狂。

唯一出乎悠介意料的是……小暮南要更加的深不可测。无论怎样的揣测,悠介都无法搞清楚这个人内心到底在思考着些什么,也无法确定她的行动准则。一切都隐藏在迷雾中,给出的所有信息都不值得相信。

长满尖刺的荆棘无法触碰,然而她的美丽依然存在于那里。所以,受到引诱的人即便知道会受伤,依然义无反顾地伸出手。宛如飞蛾扑火,只为了与那光芒接近哪怕一点。

主观思考不值得相信,小暮南展现出来的任何行动和微小的细节也只能作为参考,而绝对无法作为给出定义的决定性证据。正因为素材的绝对缺乏,悠介才将目标转向了本乡千鹤。本以为不经过长时间的接触以及利益上的关联,他是无法获得信息的。但是,和本乡千鹤的接触意外的顺利,而且……十分的有趣。

在那段并不算长的路上,悠介与本乡千鹤交换了对于他们来说都十分重要的东西。比起言语,更深层的东西也在那个时候被交换了。或许是出于对这种事情的认同吧,对于悠介,本乡千鹤已经不再是毫无关系的陌生人了。

仅有那一刻,悠介明白了救赎这个词汇的意义。能够被人认真地倾听话语到底过了多长时间呢?即便是那样肮脏又粗鄙的话语,本乡千鹤依然怀着真诚的敬意听到了最后,并且对此表达了肯定。善良的想法是哪里都不会存在的,然而,恶意却是值得相信的。悠介选择相信,相信小暮南话语中的真诚,相信她的话语不是出于善意,而是纯粹的恶意。

只有恶意是值得信赖的,正因为如此,他坚信着他和小暮南的战斗会在完全公正的条件下进行,无论是谁都不会对对方做出防水这种没有任何意义,只会导致背弃的事情。

相信着恶意,相信着痛苦,相信着人类牺牲让人才能更好活下去的这个事实,渡边悠介选择相信,本乡千鹤是一个值得信任的人。

那么……从唯一值得信任的人那里得到的情报准确的可能性到底有多高呢?即便千鹤没有说谎,小暮南给出的错误信息也有可能被本乡千鹤当做是正确的而相信着。但是,这是在涉及到主观意愿的时候。比如说,千鹤如果告知悠介小暮南的本性,那是绝对不可以信任的。因为这之中必然蕴含着本乡千鹤本人世界观以及各种情感的限制而得出的不全面的看法。

这并非是不认可小暮南的洞察力,而是这本就是人的天性。会对眼前所见的事物得出自己的判断,用自己生活的时间所积累的“经验”进行唯心的判断,对于微小的细节视而不见,最终得出不正确的结论并且沾沾自喜。

正因为是人类,即便是值得相信却也无法相信。主观上的判断是如此,但是,客观上的现实却值得信任。身高,体重,这些都是实实在在可以得出准确数据的事物。性格与爱好可以伪装,但是血缘关系却无法遮掩。悠介不觉得小暮南对本乡千鹤隐瞒了在血缘上的真实。要问为什么的话……家人,就是这样的存在吧。毋庸多言,一个词汇便代表了一切。

会让人犯傻,会让人做出与平时截然不同的反应,这正是让人又爱又恨,充满恐惧却又无限向往的存在。

得到了唯一经过保证的正确结论,悠介现在唯一的想法就是让自己安定下来思考。他总觉得,自己即将触摸到真相。剥去谎言的外壳,用恶意进行试探,在深渊旁阴笑着行走,对着苦难中的人冷漠地观测。正因为值得憎恶,所以才可以判断那样得出的结果正确无比。

察觉到悠介异动的小暮南想来会有所行动吧,将他拦在这里正是证明。用试探她的机会作为诱饵,从而给出陷阱,看似粗浅,但是却抓住了重心。

悠介欠缺的是情报,而比起千鹤的诉说,悠介显然会更加信任自己通过对话而得出的结论。之所以会这么认为,大概是因为小暮南也是一样的人吧。但是,遗憾的是……即便是她也无法猜到,千鹤和悠介会在奇怪的层面上达成共识。

这或许就是所谓的宿命呢。如果一定有一个人需要迈入地狱,悠介希望在自己见识到与自己大相径庭却又十分相似的世界。

悠介是孤独世界的住民,那么小暮南呢?她所依存的,她所构筑的,又是怎样的一个世界呢?

对此,真是十分期待啊。

“的确是一个很好的机会呢。不过很遗憾,回来的路上拉面吃多了,现在肚子有点撑呢,晚安。”

回以真诚的微笑,毫不掩饰嘴角的阴冷,悠介停下的脚步重新启动,从小暮南身旁走过。夜风带来小暮南身上的味道,那是宛如紫罗兰般……令人沉迷的,禁忌之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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