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XV 分兵
在一顶简单搭建作为临时指挥部的简陋帐篷里，刚刚还吵得不可开交的军事会议现在却死气沉沉毫无动静。围坐在木桌边上的都是联合军的高级将领，亚伦、安德烈、卡斯诺特还有近卫军的统帅埃里克。他们都无可奈何地看着桌上已经勾画得乱七八糟的军事地图，从军队停下来备战攻城开始就一直在争论的作战计划，始终也没有敲定。不，应该说是无计可施才对，纵使再优秀的作战计划也打不破目前的僵局……
前有固若金汤的可瓦迪亚王城雅诺斯，后有亚美利亚势不可挡的一万铁甲骑兵……联合军现在是进退两难、攻守皆失。如果说这场战役还有任何能够起死回生的方法的话，那就是分兵挡住亚美利亚的援军并且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拿下雅诺斯。然而这两者都是不可能的。亚美利亚的铁甲精骑闻名大陆，称其为重骑兵的极致也不为过，就算是魔法使部队，在正面战场上也只能先避其锋芒；雅诺斯是北国第一大城，拥有高达三十余米的巨型城墙、牢不可破的金刚城门、多如牛毛的守城弩炮……像他们这样一支军队，可能还没冲到城墙下就已经被打得伤亡过半了。
“这样也不行么……已经……无计可施了啊。”安德烈摇了摇头，以联合军的兵力实在是没有可能打赢这场战役了。
“安魂殿来汇合的是阿尔夏领最优秀的御术魔法使吟唱团！使用大规模攻城魔法……”
“不可能。”埃里克毫不犹豫地打断了亚伦的话。“虽然雅诺斯的城墙没有防卫魔法阵，但是那样坚固的墙身即便是攻城魔法也只能望而却步。再说眼下根本没有时间等御术魔法使们的攻城魔法慢慢拆城墙……亚美利亚的铁甲骑兵任何时间出现在我们身后都不奇怪！”
“果然亚美利亚那支援军才是关键么…………”卡斯诺特开始自言自语，左手摸着下巴好像在想些什么。
“别想了。”安德烈叹了口气，“更关键的是我们绝对打不赢亚美利亚的骑兵，正面战斗的话恐怕亲卫队都无法抵挡他们吧？”
“说的也是……唉，难道就真的没有办法了吗……”
“哟！晚上好啊将军们~ ”门帘被掀开，那面带微笑一边问好一边缓缓走进来的人正是艾瑞尔。
“殿下！您的身体还…………”
“亚伦队长，现在不是担心我身体的时候吧？”艾瑞尔瞥了一眼面露难色的亚伦，挥了挥手表示自己没有大碍。“那么，各位。针对我们现在的状况你们想出来什么好的办法了吗？”
“这个……属下无能，还请领主大人责罚……”安德烈低下了头。但他旁边的卡斯诺特似乎从艾瑞尔脸上看出来了点什么，那贵族式的微笑里面……包含着的是游刃有余的自信……
“以我们的兵力根本不可能拿下雅诺斯！艾瑞尔大公，如果你有话想说就不要藏着了。”
埃里克感到烦躁了，真不知道那个家伙的自信是从哪里来的，面对这种绝境他难道就一点忧虑都没有吗？还是说他已经有了绝对确保胜利的万全之策？又是这样……看不透……完全看不透他在想些什么……
“我确实已经有了对策。但在此之前，我想先听听大家的想法。”
艾瑞尔并不是在卖关子，他的确有必要了解一下这个世界的将领都有着怎样的战术思维，亚伦、安德烈等人都是身经百战的统军者，他们可以教会自己很多东西。同时，通过这种交流，自己也能教会他们一些欠缺的东西……可瓦迪亚说到底不过一个北方小国，薩尔兰王国和阿尔夏领要面临的可不是这样弱小的敌人。今后的战争可能更加残酷，艾瑞尔需要的是更多更加优秀的军事人才……
“现目前最好的方案是，分兵抵挡亚美利亚的援军，趁机快速攻下雅诺斯。”卡斯诺特开口了，他指着桌上军事地图的某处，“我们曾经经过的这里，两边有非常大的沼泽地，重骑兵绝对无法通过。中间有一条类似走廊的草地可以通行，比较狭窄，敌人的骑兵既难以发挥数量优势也无法迂回包抄。如果派出一个大队的士兵组成方阵守在这里，我们就有希望抵挡住亚美利亚的骑兵并利用争取到的时间攻城。”
“但可惜那并没有什么用。”埃里克打断了卡斯诺特，这个作战计划刚才他们就已经讨论过了。“姑且先不说攻城部队强攻的话连雅诺斯的城墙都碰不到，就算我们在这里成功阻挡了亚美利亚的铁甲骑兵……”他顿了顿，用手在地图上画出一道弧线。“这里，以骑兵的机动力，绕过那片区域也不过多花了半天的时间而已。而攻城方面的情况是，如果没有十天半个月，御术魔法使吟唱团是撼不动雅诺斯的城墙的。”
“够了，半天时间，足够了。”艾瑞尔笑了笑，看着埃里克精彩变化的表情，毫不犹豫地下定义般的说道。
“你打算连夜攻城么……就算那样也……”
“不不不，这个时候亚美利亚的骑兵离我们还有段路程吧？而且他们也不可能完全不休息。”艾瑞尔摇头否定了埃里克的猜测。
“所以呢？”
“所以我们也休息咯~ 大家都累了吧，这么多天不是战斗就是赶路，雅诺斯可就是这场战争的终点了，最后之战前当然要好好休息一下。”
“你疯了吗？我们还要……”埃里克有些生气地说道，不可理喻也要有个限度。
“埃里克将军，你今晚先听我的好好休息做攻城准备，明天可还有一场恶战。后半夜我将率领神机营去阻挡亚美利亚的援军。”
“神机营？那是什么？能挡住铁甲骑兵？”
“那是殿下组建的一支特殊部队，装备有威力强大的武器。对付重骑兵有优势。”亚伦解释道，“但是殿下，光凭神机营恐怕……对方可是一万骑兵啊……”
“当然不能光靠神机营，还有我的机智啊！”艾瑞尔拍了拍胸口自豪地说。
“领主大人您有什么对策就说出来吧，也免得我们担心……”卡斯诺特有点看不下去了，怎么有些时候那个威风凛凛的阿尔夏家家主也那么孩子气呢……
“嘛嘛，玩笑就开到这里……但是靠我的机智这句话绝对不是在开玩笑啊喂！这场战争能打赢全靠我的机智了好不好！？”看着众人无奈的脸色，艾瑞尔轻咳了一声接着说。
“诸位，自古兵家之事，凡战者，势必在人心。人心定，战则胜；人心乱，战则溃。这个世界上可以有无坚不摧的刀剑，可以有千年不倒的城墙，可以有日行千里的铁骑……但唯独，永远没有不会恐惧退缩的士兵……人心永远是战争中最重要也最脆弱的东西，有时候只需要一点小把戏，也可以让所向披靡的大军溃野千里。”艾瑞尔看着众人陷入思考的表情，满意地松了口气。
“亚伦队长，你觉得可瓦迪亚平原一战中，我们给敌人留下最深刻印象的是什么？”
“殿下您莫非是想说……神机营吗？”
“是的，神机营。虽然在大军团作战中区区三百人就算是魔法使也起不了多大作用，但是我们利用的是敌人的心理。在可瓦迪亚平原，依靠神机营我们曾经重创德鲁克的重骑兵部队，击溃近卫军主力。你觉得德鲁克手下的士兵们对这支拥有神秘大威力武器的部队会一点想法都没有吗？恐怕已经谣言满天飞了吧？而谣言恰恰是越传越离奇。” 艾瑞尔有看向卡斯诺特，“那么，亚美利亚的援军是从哪里来的呢？”
“被德鲁克打开的卡戎峡，所以他们势必曾经相遇过德鲁克的军队……原来如此……”卡斯诺特有种恍然大悟的感觉，“也就是说情报交换时，他们也肯定得知了神机营的存在，甚至可能在亚美利亚军中也开始有一些流言……”
“可是亚美利亚公国一向对自己的铁甲骑兵最为自信，甚至到了自负的地步。这次也是，出兵的时候他们可能连我们这边的具体兵力都不清楚，还是直接一万骑兵就直接出发了。所以我不觉得他们就会害怕什么所谓的神机营。”埃里克插了一句。
“埃里克将军，在心理学上，越是自负的人，在遭遇突如其来的挫折后就越容易怀疑自己呐。”艾瑞尔指着自己，“还有，是谁在阻挡他们呢？”
“你是想说，身为最高指挥官的你亲自带兵，就会吓到他们了？”
“吓到可能不至于，但他们会怀疑。怀疑双方实际的战力对比，毕竟我们这边可是主帅亲自上阵，很少有人会相信这是在冒险。”
“呵呵呵……虚张声势？”
“可以这么说。”
“这可真是有趣……”埃里克笑了起来，只要艾瑞尔一开口就总是能有惊喜。他似乎开始接受这个常识了。“那就再虚张声势得彻底一点，压上最大的赌注！”
“欸，什么？”艾瑞尔被吓到了……真的被吓到了……埃里克那阴险的笑容仿佛瞬间黑化了一样……
“让莉莉丝公主殿下也与你同行！”
…………
一轮明亮的月亮挂在幽蓝的夜空中，大地上仿佛笼罩着一层薄薄的银色光幕。就在这深夜时分，雅诺斯城外的联合军营地却一直有着窸窸窣窣的动静。三百人的神机营开始做出发前的最后准备，他们清点弹药、调校武器，也有人和战友做最后的告别……
他们将要在这异国的土地上对抗他国的强大军事力量，并且胜机渺茫。许多人已经写好了遗书，嘱托战友带回给远在家乡的亲人。这是一场残酷的战争，双方已经付出了惨痛的代价，但战争还在继续，死亡与离别就还在继续，家破人亡也在继续。战争不达到目的就不会到达终点，哪怕代价再沉重，只要所谓的胜利有那个价值，就总会有人乐此不疲。
“公主殿下，莉莉丝公主殿下？”艾瑞尔看着面前沉默着收拾东西的莉莉丝，顿时感觉此行开始变得无比凶险起来……
“要出发了。”
“我知道，但是……那个……”
“你不用多说，爱兰米提王家的公主，这种程度的觉悟还是有的。既然我已经默认了埃里克将军的起义，那么这场战争，就已经是身为第一公主的我的责任了。”
“那……那好，不过还请你一定听我的命令。”
“可以，只要不是什么荒唐的命令。你别忘了，我也是A级的魔法使。”
在两人交谈的时候，远处有一个隐藏在夜幕下身影慢慢靠了过来。月光照亮了走近的人影，银白色的链甲被覆盖在骑士重铠下，尖顶盔下一面链甲巾挡住面容，是亲卫队马穆鲁克的装束。
“殿下……真的不需要我同行吗？”
“是斯沃德啊，我没事，这边攻城更需要你的力量。”艾瑞尔看着那透着担忧的碧蓝双瞳，拍了拍斯沃德的肩膀，“相对的，你可一定要保护好安可！她可是攻城能否成功的关键……”
“我知道了，请您放心！”
“那么，我出发了！哦对了，还有克蕾雅那家伙，你也替我看好了……千万不能让她去前线，让她和御术魔法使吟唱团待在一起就行了。”
“明白……请殿下也……一定平安归来！”
“嗯，攻城也要加油呐斯沃德。回来的时候我希望能在雅诺斯的王宫里睡觉哦！”
…………夜色中，艾瑞尔坐上了运送弹药的马车，和神机营一并出发前往阻挡亚美利亚的铁甲骑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