XXXVI 元老院会议（上）
肃穆庄严的巨大圆形阶梯议事厅内，数百名元老端坐在自己的座位上等待会议开席。这座议事厅是元老院召开会议的主要场所，一直沿袭着薩尔兰建国之初的建筑风格，充满着赞龙帝国时期石质建筑的粗糙豪放的雄伟感，青花石凿成的高背椅环绕中心的半圆形讲台一圈一圈向上成阶梯式增高，使每个入席的人都可以看到讲台。半圆讲台后方是一座巨大的双手持剑骑士的礼正雕像，雕像足有十多米高，直指元老院议事厅半球形的穹顶，那是薩尔兰初代国王【天骑士】艾诺多。艾诺多的雕像四周都是从穹顶延展下来的长条形的挂旗，上面是一把剑倚着骑士头盔的图案，这些旗帜就是议事厅内唯一除了石头和油灯以外的装饰物。
这里没有想象中低声交谈的嘈杂声，巨大议事厅内寂静得几乎连羽毛掉地上的声音都能听见。元老们全部身穿纯白的托加袍，庄严得仿佛就像是神职人员一样。这些元老的年龄至少超过四十岁，除了极少数能够世袭元老身份的大贵族外，例如安东家家主丽萨和现在睡眼惺忪的艾瑞尔同学……
这也不能全怪艾瑞尔，昨天为了筛选军团长的合适人选他一直在新军营地忙到半夜，而且这场会议又是早上五点钟就要求入场。在繁复的礼仪之后好不容易有一会儿消停的时间艾瑞尔同学自然飞快地就睡着了，还好他的位置在第三排也不是非常明显。他身边的元老都是些白发苍苍的老者，也没有打扰这个年轻人，只是在会议开始的时候才不得已推了推他。
“诸位元老以及诸位新进，今天我们聚集在这里召开提前的王国会议，想必大部分人都已经知道原因了，但是事态的紧急程度恐怕大家还没有真正了解。在这里，老朽抱着沉重的心情将王国此时此刻正面临的危机向大家阐述清楚！”
艾瑞尔揉着眼睛醒过来的时候，一位留着白胡子的老者已经站在半圆台上双手撑着石质宣讲桌开始讲话了，第一位发言的元老往往地位要高过其他人，艾瑞尔也认识他，费列元老，元老院举足轻重的大人物，同时还是王国的宰相。没有和任何势力扯上过关系，真正两袖清风一身正气的元老院代表人物。正是有着他在，元老院的集体意志才从来没有被任何势力所左右过，因为真正为王国利益考量全无私心的元老占了多数。而西蒂之所以敢让艾瑞尔靠自己赢得元老院支持也是因为有这样一群人在，只要你能说服他们，这些元老就会支持你，哪怕是西奥罗也不能动摇他们的决议，更别说几个乳臭未干的王子了。
“王国现在主要的危机来自于西部边境，老朽估计在座的大多数人都知道西部重镇维斯城的陷落，但是老朽今天要告诉你们一个更令人担忧的消息——石鸽堡也已经沦陷了！对辛布里人的讨伐已经刻不容缓！”
费列元老此话一出，整个议事厅立刻人声鼎沸。原则上当会议正式开始后就允许私下讨论了，但某些元老已经激动到不是私下小声交谈能够平复心情的地步，直接站了起来大吼。
“什么！？西部驻防军是干什么吃的！铁角羊骑士团呢！？问罪！一定要问罪！”
“附议！”
“附议！”
一位元老愤怒地要求对驻防军指挥官问罪，此话一出很快就又有人举手表示赞同，最后附议举手的元老居然占了大多数……就连艾瑞尔旁边的两位元老也举起了手，艾瑞尔同学也不好意思太不合群，于是坐直了身体，装出非常严肃的表情举起了手，同时还声音雄厚地大吼了一声：“附议！”
“安静，安静！”费列举起双手轻轻按下，示意所有人安静。“问罪是应该的！西部驻防军内部屡次违反军纪，掳掠辛布里人作为奴隶售卖，现在又丢了西部重镇维斯和‘不落要塞’石鸽堡，这都是重罪！”
“但是！”费列顿了顿，慢慢转动头，环视议事厅所有人。“我们此刻更需要找出应对此次危机的办法！出兵是肯定的，但是谁来当这个指挥官？谁来讨伐辛布里人，还王国一个安宁？我希望大家能提出建设性的意见！”
众元老开始私下交头接耳地议论起来，无非是探讨现如今王国军队中有谁能够担当重任，但得到的结论都是摇头叹息。不客气的说在十五年前的克鲁尔多战役中王国军队暴露出来的弱点就是至今也没有得到本质上的改善，该腐朽的继续腐朽，该开小差的继续开小差。别说战斗力了，恐怕去掉吃空饷的名额，还有没有哪支军队是满员的都是个问题。
艾瑞尔左看看右看看，虽然一脸期待的样子，但是却没有人来找他搭话……无论在哪个世界都是这样么，该死的熟人圈子……
“我提议由纳兰多大公率军出征，法莫提家世代将星闪耀，纳兰多大公也是久经沙场的悍将，想必一定能够驱逐辛布里人！”
“附议！”
“附议！”
有人站起来大声提议了，听了他的话周围很多窃窃私语的元老都点了点头，举起手表示赞同。确实王国常备军中是找不出什么有才能的将领了，就算有也是被埋没的。艾瑞尔昨天晚上在新军营地还听说了一个有趣的事情，西蒂提拔的第十军团长拉比埃努斯以前就在王国军中服役，颇具军事才能，但功劳屡屡被上司霸占不说，还没能得到重用，所以才被西蒂成功挖角……也难怪西蒂敢直接让他当军团长了。
看着周围越来越多元老支持这一提议，艾瑞尔不禁叹了口气。如果炎剑使还在的话，这些人恐怕第一个喊出了的名字该是“阿尔夏家的凯撒”吧？现在的阿尔夏家受到忽视或者说质疑也是无可厚非的，毕竟家主都是个刚刚成年的小孩子，谁都不敢交予重任。
“诸位，诸位！”这时，坐在前排的纳兰多站了起来。“多谢各位元老的信任，但是老夫也不算年轻啦，四十多岁的人了，这几天又战伤复发，实在是难以顺应诸位的期望驰骋疆场了。”
妈了个fuck，装逼装得可以啊纳兰多大公！？艾瑞尔忍不住在心里暗骂了一句，就纳兰多这健康的脸色、这结实的身板、这流畅的动作，哪里有半点战伤复发的样子！？本来还以为军人世家都是老实人或者热血笨蛋，没想到这老家伙装起逼来比自己还厉害！不过纳兰多的下一句话立刻就让艾瑞尔秒懂了他这么说的原因。
“不过大家放心，犬子索恩虽然无能，但是领军之事也学习多年，也算是久经沙场，也是时候让年轻人去历练历练啦！”纳兰多笑着说，不过艾瑞尔同学就笑不出来了……
“我赞同！索恩殿下也是将门虎子，有战场经验，在可瓦迪亚战役中甚至亲自指挥军队大败马纳公国！这样的将才现在正是施展的机会！我提议由索恩殿下率军出征！”
“附议！”
“附议！”
很快有人顺着纳兰多的话就提议索恩担任指挥官了。不过艾瑞尔眯起了眼睛仔细看着这些赞同的人，大部分都集中在一团，明显是某个派别的元老们……这就奇了怪了，法莫提家可不是会在元老院拉帮结派的家族。就算他们想，五年才来一次王都，也没那个能力不是？
“另外，如果犬子索恩有幸担任指挥官的话，此次出征将挂王旗！”纳兰多看着越来越多的元老表示支持，于是说出了憋着的后半句话。
“什么？挂王旗？”
“王旗？代表谁啊……”
底下的元老们又炸开了锅，纷纷开始议论起来。如果是贵族挂帅出征，一般军队的旗帜都会以薩尔兰军旗和贵族家族旗帜（如果有的话）为主，王旗则是另一种专门代表薩尔兰王家的旗帜。（和军旗差别不大，只是图案只有骑士头盔，旗面底色为金色）挂王旗有两种情况，一是军队主帅是王室成员，二是军队主帅代表王室成员出征。这个“代表”就有意思了，因为这就意味着战争如果胜利，荣耀将不止属于贵族及其家族，而是连同主帅代表的王室成员一起，被代表者的威信与地位也会得到显著提升。
“是代表齐农王子殿下！这也是法莫提家的意思。”
此话一出，全场鸦雀无声……别说那些元老了，连艾瑞尔都一脸懵逼地看着纳兰多。如果只是索恩被拉拢就算了，可是纳兰多刚刚居然说这是整个法莫提家的意思！这意味简直不能再明显了，摆明了就是公开表示法莫提家立场鲜明地介入了王子之间的势力之争。估计这在所有人眼里都是一件不可思议的事情，但是艾瑞尔看了看第一排坐着的西奥罗，他脸上却没什么惊讶的表情，反而是淡淡的微笑。这个老东西……艾瑞尔似乎明白了什么……
“安静，安静！”讲台上的费列再次发话了，他瞥了一眼纳兰多，稍稍有些不悦。“纳兰多大公，我们还没有确定要不要让索恩率军出征呢。”
“刚刚有人提到了可瓦迪亚战役？”费列环视四周，“法莫提家的索恩的确获取了荣耀的胜利，但是这场战役中最耀眼的新星貌似另有其人吧？艾瑞尔大公！你没有想讲的话吗？”
艾瑞尔下意识地就站了起来，费列朝他微笑着，做出一个请的手势。艾瑞尔犹豫了一下，但很快迈出脚步走上了讲台，他刚才一直在等待机会，在支持法莫提家声浪最大的时候忽然去反对无疑是站在风口浪尖的行为，所幸费列帮他按下了这股巨浪。艾瑞尔感激地看了一眼和蔼微笑着的老者，深吸了口气，成败在此一举了……
“停！在艾瑞尔大公讲话之前，关于可瓦迪亚战役我要先问诸位一个问题。王国事先对可瓦迪亚宣战了吗？可瓦迪亚战役难道不是阿尔夏领擅自发动的战争吗？艾瑞尔大公，我希望听听你的解释！”一名元老站起来理直气壮地质问道，很快他身边就有人开始附和，其他人也都议论纷纷。
“确实！我觉得阿尔夏领的举动完全没有考量王国的利益！这样的统帅真的适合交予重任吗？”
“还有！听说阿尔夏领颁布了禁止奴隶贸易的法令？阿尔夏家的私事我们就不过问了，可是接纳猫人族这样下贱的兽人种族成为领民这种事也做得出来！简直不但是给阿尔夏之名丢脸，连王国的脸都被你丢尽了！”
话语越来越严厉，艾瑞尔始终保持沉默，静静听着。在元老院，只要不是纯粹的低俗谩骂，再怎么严厉、不留余地的指责都是允许的。在元老院会议上也绝对不会有任何人会顾虑权贵的面子，这一向是薩尔兰的传统，而事后也不会真的有人记恨在心，因为在薩尔兰人看来这是最没有度量与风度的事情。
艾瑞尔本来是很害怕别人那可瓦迪亚战役未经王国允许的事情来攻击阿尔夏家的，但现在，他只是冷冷一笑。指责他的人总是局限在那一小团，明显都是齐农派的元老们，看来齐农王子的情报很灵通啊，这么快就已经知道艾瑞热选择了谁了。艾瑞尔此时此刻已经明白了，想要抓人小尾巴的人就算你没有小尾巴也会给你贴个小尾巴来抓，这一切只是看别人想不想而已。所以一味的掩饰与顾虑是没有用的，你只有将“小尾巴”血淋淋扯下来，然后溅他们一脸血！
指责越来越多，越来越严厉，阿尔夏家什么事情都被翻了出来，甚至开始有人指责凯撒独断专行，阿尔夏家的一贯风格就是怎么怎么样。见形式有些失控，费列都想开口让其他人安静了，西奥罗也站了起来，估计是答应过艾瑞尔要帮他压下可瓦迪亚战役的事情所以现在也不能袖手旁观了吧。然而在他们之前，艾瑞尔就开口了……
“说够了吗？都给本爵闭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