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合适？”姜凌霎时间瞪圆了眼睛，“你要……赶我们出去吗？”
“别露出那种表情，小姑娘。”方医生摆了摆她的纤纤玉手，口气十分舒缓，“作为医生，接纳病人才是正经，对吧？”
“不是……我们。”徐启祯吞了口唾沫走上前两步结巴道，“我们出去的话……会有危险。”
“哦~看得出来。”方医生眸光潋滟的眸子轮流着扫过狼狈不堪的姜凌和徐启祯，“你们是好不容易才到这儿的对吗？”
“对！”姜凌简直要高兴的哭出来，这个女人总算讲到重点了！
“你不知道外面有多可怕……在没有光照明的地方……有各种可怕的东西，那些是……”徐启祯慌乱的目光投向姜凌，似乎希望她来给出一个完满的说法。
“是什么。”接话的却是方医生，“恶鬼吗？”
“恶鬼……对，就是它们。”姜凌的脑海中浮现出了车座上永远在流产的孕妇，头被爱人砍下的民国少女，还有更早之前马路上被碾碎半边身体的男人，以及那个脸都没有的红袍人，说他们是恶鬼有错吗？
“看来你们遇到了很多危险，能走到这里真是不容易呢。”方医生掩着嘴轻轻一笑，又说，“那么问题来了，你们两个是怎么走到这里来的呢？只用两条腿逃跑能搞定外面‘十分危险’的鬼怪吗？”
[等等明明是我们有一肚子问题怎么变成她问我们了？]姜凌头皮一阵发麻，她尴尬地看了一眼徐启祯，然后就像被老师连坐惩罚威胁到的学生一样，缓缓举起手说：“是我。”
“你？”方医生微妙地眯起了一对狐狸般的眼睛。
“我搞定的。”姜凌咬了咬嘴唇说，“恶鬼……都是我杀的。”
“这可了不得啊，小姑娘。”方医生有意无意地碰了碰自己的丰润的下唇，又将下巴微微抬高了一些说道，“你是哪里的鬼差吗？”
“鬼……鬼差是什么？？”姜凌退后了半步做出一副防御的态势说道，“我只是个普通人！”
“别开玩笑了，普通人能杀掉恶鬼，十殿阎王都可以下岗了。”方医生轻声笑起来，笑声中有些许嘲弄的意思，“你们在质问他人之前就已经做好了不配合的打算，我能告诉你们什么？”
“我们要怎么配合？”徐启祯问道。
“这个小姑娘身份可疑，我需要证明。”方医生十分流利地说出了要求，轻软的话语中没有一丝商量的意思，“证明你说的都是真的。”
姜凌苦逼兮兮地看了一眼徐启祯，得到了对方恳切的目光回应后，便把手伸向背后，又经受了一次仿佛把冰凉的刀片从脊背里抽出来的战栗感，拔出了那把寒光烁烁的雁翎刀。
看着她拔刀的徐启祯，眼睛瞪得比铜铃还大。
而让姜凌没有想到的是，一直以来用诱人的微笑和微妙的言语调戏他们俩的方医生，这会儿居然微微瞪大了眼睛，虽然没有徐启祯那么夸张，但比起刚才她游刃有余的样子也是对比鲜明。
“这把刀……”说这话方医生的手就微微颤抖着伸向刀身，姜凌把刀藏到背后去，阻止了对方伸过来的爪子。
姜凌和徐启祯交换了一个眼神，其实这个眼神空空如也，毫无意义。方医生脸上的尴尬瞬间被微笑取代，她收回手捏着下巴说：“小姑娘，你看看刀身上有没有铭文，有的话告诉我写的什么。”
姜凌这才背过身去举起刀细看刀身，果然发现刀身上确实有着明显的阴刻文字，只不过……她完全看不懂。
即使是憋出了一身汗，姜凌也没能瞎掰出什么具有迷惑性的答案来糊弄方医生，这刀身上的铭文她实在是无法看懂，她捧着刀在灯下换了几个角度仿佛查看，甚至徐启祯也过来凑热闹，但总之就是没能破解刀身上那奇怪的文字，看来跟古汉字有些许相似，可以肯定不是什么象形文字楔形文字更不是玛雅文。
“看不懂？”方医生的声音在急的热锅上蚂蚁一般的姜凌身后适时想起，“你把刀捧起来我看看，保证不动它。”
事到如今还能怎样？方医生不说也罢，这一说姜凌也好奇得很，只得听话地转过身，把刀捧到方医生眼前。
刀身上寒光黯黯，黑黝沉峻，每每于光下倾斜角度，就能看见一道刃光闪过，姜凌一直在想那种类似蓝色的光泽该如何形容，多看几次这刃光闪烁的情形，她渐渐有了眉目。
像是响雷时照彻天地的煞白，那是雷电的光芒。
姜凌对刀什么的一窍不通，但是这把刀给她一种别致的美感，越看越叫人沉溺其中。
“光严妙乐净德二十九年擎苍造。”方医生流利地读出了刀身铭文，随后嘴角又勾起了一个弧度，“果然是他的刀。”
“谁？”姜凌急切问道，“谁的刀？”
“怎么，他还没来找你吗？”方医生微微歪了歪头，如此一个平常的举动竟也显得风情万种，“清算之争开始好久了。”
“你到底在说什么？”徐启祯一脸纠结地走上前问道，方医生立刻翻了个脸厉声道：“与你无关。”徐启祯一愣，只得怏怏闭嘴退到一边。
“找我……谁找我？”姜凌似乎连舌头都打不直，慌乱的眼神四处飘忽不知道该注意什么好。
“这把刀的主人啊。”方医生突然一脸愉悦的笑起来，“我想想啊……形容一下，应该是一个长脸长鼻子吊眼角薄嘴唇还留着点胡渣的老爷们，哦别误会，我指的当然不是老头子。”
长脸长鼻子吊眼角薄嘴唇还留着点胡渣的……老爷们？姜凌不由得攥紧了刀柄，那个人……那个人是不是……现在还穿着一身西装站在她的画纸上呢？不会就是他吧？仔细想起来方医生那似乎太过随便的形容其实每一项都符合姜凌对那个男人的印象，只不过方医生似乎比较吝啬赞美之词，那明明就是个帅气有型的大叔好吗……同姜凌对徐启祯的外貌评判一般，光有五官轮廓是不足以打动人心的，至今深深印刻在姜凌心中的是那个男人隔着玻璃窗和防盗网瞪着她的眼神，即使是在那种狼狈的情况下依然掩不住的锐利和杀气，所谓眼神如刀不过如此。
“看你的样子是见过了？”方医生收敛起笑容，俯视着不知所措的姜凌轻声道。
“我……我不知道……”姜凌结结巴巴地又后退了半步。
“你能一路斩杀障碍走到这里，就是最有力的佐证。”方医生完全严肃起来了，她交抱着胳膊直视着姜凌说，“我这里对你来说的确不适合久留，一来你的安危不该由我来保证，二来这里没有你想知道的真相。”
“那我该去哪里？”姜凌彻底迷茫了，说到底这个女医生还是不愿意收留他们。
似乎是看穿了姜凌的想法，方医生轻笑一声说：“我也不知道，这是你的问题，不过如果你实在害怕，留在我这里也不是不可以，只是一旦留下，就是永远留下了哦，你永远也不可能见到你所熟悉的天空和街道了。”
“……”姜凌深深皱起了眉头，再次攥紧了刀柄，她下意识地看向徐启祯，然而后者的眼神比她还要空白，根本读不出任何信息。
“你不会是真的在害怕吧？”方医生戏谑的声音再度响起，“如果是真的，我可以告诉你，你应该是这世上最无畏的人，因为你用着天界战神的刀，使着他的武功绝学，凭着天地间至刚之力足以斩杀一切邪妄，你不是已经这么做了吗？”
问题？什么是问题？过度的信息量塞进姜凌大脑让她甚至空不出脑容量来整理问题去询问。
不管方医生说了多么中二的话，她的最后一句话是无可辩驳的。
她已经在使用这种力量，好久了。
“姜凌？”徐启祯碰了碰她的胳膊，姜凌眨了眨眼，把自己从思维的泥潭中拔出来，然后调整了下呼吸，转头向着大门口走去。
“你要去哪里？？”徐启祯一把拽住她的胳膊说。
“回家。”姜凌干脆吐出两个字，挣脱开徐启祯的胳膊继续走。
“你知道怎么回家吗？！”徐启祯的口气里明显多了许多烦躁。
姜凌侧过身，刀柄在她手中转了个流畅漂亮的花式架在她削瘦的肩膀上，姜凌用大拇指朝后指了指肩上驾着的刀说：“它知道。”
徐启祯像是被噎着一样住了嘴，等到姜凌转身才隐约听到他在背后嘀咕道：“你疯了……”
接着背后传来徐启祯跟上来的脚步声，姜凌忍不住弯了弯嘴角。
“作为一个先到此地的前辈……给你们一个安全小贴士吧。”方医生突然在他们身后拖长了声音说道，“也许你已经斩杀了许多恶鬼，但是有一种存在，我建议你看见了绕着走。”
“什么？”姜凌忍不住转回身问道。
“啊……形容起来好麻烦，总之你听到铁链拖地的声音或是远远看到一黑一白两个头顶上长肿瘤的家伙跑就对了，拿着刀跟他们硬抗可是很愚蠢的行为哦。”方医生莞尔一笑，摆了摆手，“再见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