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锁瞄准的地方无疑是要害头部，为了躲避这一击，黑无常确实看到姜凌刚爬上来的上半身又掉下去了，然后心满意足地收回铁锁。
只是铁锁的重量似乎翻了一倍，他咬紧牙使出浑身解数往回拉，甩到空中时他看到了姜凌连人带刀被他捞了起来,她的视线锁定在了她和敌人之间的距离上，当时机恰当时，她果断松开抓着铁锁的手，顺着抛物线自由坠落，纤细的身体在空中陀螺般旋转起来蓄足了冲刺的力道，刀刃旋风般斩向下方的黑无常。黑无常立刻卷起三层铁锁缠绕双臂上举过头顶准备接受冲击，刀刃从头顶斩下的那瞬间，只听得铁锁发出轻微的震动声响，接着就是皮肉撕开的爽利脆响，还没来得及退远的徐启祯一瞬间被糊了眼睛，刺鼻的腥气冲得他连连后退。
刀刃一侧架在了黑无常的脖子一侧，姜凌居高临下地望着气都喘不匀的无常，暗暗惊叹这厮真是个硬汉，肩膀到腰部被斩开一个巨大的口子深可见骨，血如泉涌，手中铁锁也被彻底斩为两截，却依然保持着防御时的动作一动不动，漆黑狭长的眸子死死盯着姜凌。
白无常瞅了瞅架在黑无常脖子一侧的刀刃，攥着铁锁的右手缓缓垂了下去。
徐启祯立马从无常们身边跑开，跑到姜凌身后，摁着姜凌的肩膀喘着气说：“杀了他们！快杀了他们！不杀的话连你也会被带走的！”
“我劝你最好别乱来。”黑无常压低了声音说。
“我们至少也是公务员呢。”白无常接话道，攥着铁锁的手掌紧了一紧。
“公务员……你们是来执行公务？”姜凌把刀刃逼入几分问道，黑无常出了一头冷汗，摸摸地把手放下。
“对啊，我看你俩都不像文盲，没见过我们也认得我们吧？”白无常指了指自己的脸堆起满脸笑说道。
“……无常？”姜凌的眉头又皱深几分。
“答对啦~”白无常满意地笑了笑。
“那你们到底来执行什么公务？”姜凌又问。
“小姑娘，你这不是说笑呢吗，无常还能干什么？当然是拘押游魂回地府啦！”白无常捂着嘴呵呵呵呵地笑起来。
“……他？”姜凌朝着徐启祯偏了偏头。
“还有你。”黑无常露出一个讥讽的笑容说道。
“你的意思是我们俩都已经死了？”姜凌的视线不敢离开黑无常，只是因为情绪的微妙波动刀刃又往下压了几分。
“那凭什么只抓我不抓她？？”徐启祯突然在姜凌耳边大叫起来，姜凌进入这个奇怪次元之后只有这一次是结结实实地被吓到。
“你不是说了吗，我们怕她呀~”白无常依然捂着嘴偷笑。
“等等！”姜凌大喊道，“我先问个问题，他是怎么死的？”
他自然指的徐启祯，黑无常冷哼一声：“这是你这等凡人该问的吗？”
姜凌飞起一脚朝着黑无常的面门踹去，将人仰面踢翻后跨过黑无常拎起衣领将男人拖起往一边扔，翻了个身后一刀插进黑无常左肩处，这一回黑无常喉咙里爆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嘶吼。然后姜凌直接坐到背上，一只脚踩着右手，朝着第一时间两个后空翻拉开距离做出防御姿态的白无常抬了抬下巴，说：“说吧。”
白无常：“……”
徐启祯：“……”
“艾玛小黑，姑娘还给你留了个右手，算是仁慈啦！”从震惊中缓过来的白无常捂着嘴呵呵呵呵呵地笑起来。
“闭嘴！”黑无常的嗓音依旧撕心裂肺，“要你何用！废物一个！”
“啧啧啧，一个被小姑娘踩在脚下的人也好意思挤兑我，瞅瞅你自己那德行。”白无常将嫌弃的情感用表情演绎的微妙微翘，让人看着就想抽。
“快说！”姜凌将刀身在伤口中转了转，黑无常顿时汗如雨下，全身绷紧如同弓弦，脸上的五官因为痛苦几乎纠结成了一团。
徐启祯看着动弹不得的黑无常，鼻子里发出一声嗤笑，白无常瞪了他一眼说：“怎么死的本人不应该最清楚吗？”
“我认为在他本人因为各种原因撸不直舌头的时候，还是由公务员来说比较好。”姜凌盯着白无常又动了动刀柄，黑无常从牙缝里挤出一声低吼：“别废话了快说！”
“好……好吧，其实这位小哥呢……是被长枪刺穿心脏而死，这是致死的原因，其他伤我就不多说了吧？”白无常瞥了一眼徐启祯依旧一脸嫌弃地说。
“你知道自己死了吗？徐启祯？”姜凌回头望向整个人陷入阴影的徐启祯，对方的回答只是沉默。
“许多人灵魂刚刚离体的时候是根本没有自己已经死了的概念的，所以四处游荡的游魂需要我们去拘押啊。这小哥也是到了刚才，被我们直接告知已经死亡的事实后才切实想起了自己的死状和死亡的事实。如果不是有你在，他早就上了黄泉路了！”白无常故意拖长了最后一截话语的尾音说道。
“游荡的魂魄……喂，新林路的十字路口附近有个身体被碾压一般的魂你们知道吗？”姜凌抬起头问道。
“呃……”两个无常有些慌乱地交换了一下神色。
“还有……还有千祥小区门口店铺里有个红衣女鬼你们知道吗？应该是女的吧？”
“……”
“哦还有仪方路上有个辫子能变成蜘蛛腿，脑袋被男票砍掉的女孩子。”
“你们都遭遇到了？”白无常反问的声音异常的轻。
“对啊。”姜凌十分无辜地回视过去，“都杀掉了。”
“都……杀掉了？？”黑无常倒抽一口冷气。
“你……靠着那把刀都杀掉了？？”白无常的下巴似乎随时都会松脱掉下来，姜凌还真不习惯他那双细细长长的眼睛蹬得这么圆。
接下来两个无常交换的眼神明显是惊慌多于好奇，姜凌实在不能想象他们到底想到了什么事神色如此严峻，他们总不能真的以为她是什么十分能打的大神吧？
“最后再问一下……那种白雾一样的魂魄，嘴脸非常凶狠的鬼魂，为什么会飘到我家里去？这正常吗？”
“白雾……？”白无常挠了挠头，“魂魄都有个基本的心态，快散了顶多就是透明，白雾是什么鬼？”
“元神……”黑无常结巴着说，“神的元神……剥离出来就是白色无形的状态……”
“不可能吧？？”白无常否定的神色十分夸张，“那凶残的嘴脸怎么解释？”
“你蠢嘛！你不记得三百年前我们配合天界收服一个地仙，他的元神被打出来后发狂的样子吗？就是凶神恶煞的啊！”
接着现场陷入一片寂静，姜凌莫名其妙地看看白无常，又看看黑无常，焦急地等待下文。
“是不是有穿着风衣带着帽子的个头高大的男人来找你？”沉默良久，白无常开口问。
“找我……他就是杀我的人好吗？”一提到自己的死亡相关事件，姜凌忍不住激动起来，一边咬牙切齿一边把刀又往肩膀里钻了钻，黑无常苦不堪言只能呜咽。
“那……你把他怎么了？”
“算……同归于尽了吧？”姜凌挑了挑眉。
白无常扶着额低头不语。
“话说……我们俩的死因应该差不多吧？”姜凌又缓缓看向白无常，“我也是被枪尖刺穿肩膀……应该是流血过多……”
“知道就好，乖乖配合我们去往阴曹地府吧，已死之人就不要瞎蹦跶了，有什么意义呢？”白无常一边躲避着姜凌的眼神一边说。
“你……在撒谎？”姜凌死死盯着他闪烁的眼神追问。
“不过是怕你罢了，黑白无常怂成这样我真是服了！”徐启祯充满恶意的话从阴影中飘出，姜凌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只听黑无常大笑一声说：“你也配说我们怂？刚才那女人掉下去的时候是怎么向你呼救的？你又是怎么做的？？”
“这小子在看见你掉下去后坐在地上发呆了三分钟内，然后你猜怎么着？”白无常愉快地打了个响指，“他转身去开门了！我想他是决定离开这里，但是我们俩在门后看了那么久的戏，既然开了门，不进去怎么对得起小哥开门的情意呢？所以我们就进来咯~”
姜凌并没有表示多大的吃惊，她只是摸了摸下巴，睁大了眼睛回头望着看不清面部轮廓的徐启祯迟疑着开口：
“那个啥……我没记错的话……你跟我表白过对吧？为什么……放弃的这么干脆？”
换句话就是：说好的爱呢！！！
“呵呵……表白。”徐启祯突然病态的轻笑起来，“那就是打个赌而已，你以为你一个十六年来没有过男票的**丝真的有人暗恋？”
“……”喂你怎么知道我是个十六年的单身狗。
“很奇怪我怎么知道的吧，你只有王羽琴一个朋友了吧？谁会在意你这么个整天除了装逼就不知道在干吗的假高冷，我[哔——]看你就烦你知道吗？你端着那副脸给谁看呢？人见人厌你知道吗？我们都知道你是个惯于装逼的所以有天才打了个赌看看能不能把你这种人用最简单的手段追到手，谁让我手气差抽签抽到了？真[哔——]烦。”
“……”姜凌默默地收回目光，突然不知该说什么好，只听得徐启祯继续开口道：“其实输了不过两百块，一件外套都不够，算我手贱呵呵。结果你还真装上了，还什么‘不是一路人’，逼格真[哔——]高，服。”
“住口！！”姜凌猛地握紧刀柄，黑无常立刻发出一声哀嚎：“关我什么事！”
“你们只是被天界动乱卷入的凡人而已，总之死了就是死了，投胎就是，何必纠结？”白无常一副苦口婆心的口吻说道。
“你刚才说的是我们的死亡根本没被计入生死薄！”徐启祯突然在暗处大吼起来，又把姜凌吓了一跳。
“天界的动乱百年难遇，当然不可能计入人间生死的常规计划中。但我还是那句话，死了就是死了，不可能复活的，我们只是照章程办事，何必为难两个几层公务员呢你说是吧？”白无常朝着姜凌挤了挤眼睛。
“如果你们穿一套帅气的制服我大概会配合一些。”姜凌勾了勾嘴角。
“这跟制服有什么关系！”黑无常终于忍不住发话了。
“我是制服控啊。”姜凌假装挖了挖鼻孔。
“……”白无常无语相对。
“不配合你能怎样？把我们都斩杀？为了一个对你恶语相向的男人？”黑无常讥讽道，“女人还真是不可思议的物种啊。”
“谁允许你擅自脑补了？”姜凌狠狠踩了一脚黑无常的右手。
“那你是什么意思？赶快表个态，我们也好离开这鬼地方啊。”白无常耸了耸肩。
“我……”姜凌正要说话，突然白无常眼神一转，不顾姜凌的威胁举起了手中铁 链，面向刚才姜凌掉下去的天台边缘全身戒备。
姜凌忍不住转头看去，没多久，一个巨大的苍白色手爪突然伸了上来，那只手有姜凌半个身体那么大，带有钩爪的指尖轻而易举地抓住了水泥地面，然后把自己剩下的部分拖了上来。
姜凌的眼睛不由得瞪成了鸡蛋形状，该如何形容这个爬上来的不明生物？
它的上半身就有四五个生长位置毫无规律的苍白巨爪，下身同样是长势怪异的四条腿，这腿自然不可能是人腿的形状，那是类似手部一样，躯干弯曲脚掌带钩。而它的身体则更是匪夷所思，那根本就是由揉成一团肉的许多人压缩而成的一截肉块，姜凌还能看见许多麻木的面孔和伸出的手臂，下方的长短不一的腿出现在这肉块上。
关键是，肉块的顶端，一般人放脑袋的部分，那是娅楠的头。
似乎是为了充分利用空间，那脖子上还挤了不止娅楠一个脑袋，只是她那个是占用空间最大的。
这个巨大的苍白色怪物蜘蛛一般灵活地爬了上来，姜凌果断把刀从黑无常背上拔出来，后者一声惨叫，在地上抽搐了一下，白无常赶忙赶过来扶他。
“这……？？”黑无常看到那怪物后也震惊地说不出话。
“没想到这姑娘怨念如此之强，竟然吸引了这里其他污秽融合成了这么个东西！”白无常收起了那副油腔滑调的姿态，口气十分严峻。
“最关键的是……吸收了这么多污秽，这女人居然还能凭着强大的怨念占据主导地 位，好几百年没见着这样的东西了，是我们疏忽没早收了她啊……”
“所以……”
白无常的话还没接完，就听见那娅楠的头张开嘴用扭曲了的女声喊道：“阿祯呢！阿祯呢！我来找你了！我终于可以来找你了！我们可以一起了！！！你在哪！！！”
姜凌脑中飘过两个字“果然”……
只听得背后锁链哐啷作响，徐启祯突然惨叫起来：“你们想干什么！放开我！”
“干什么？这才是真正的好戏。你别忘了你们属于生死薄都没有记载的特例，这样的特例就是没有处理规范的，你懂什么意思吗？”白无常的话里掩藏不住兴奋的笑意，姜凌转过身去，只见徐启祯被拉扯着，全身捆绑严实了从阴影中拖了出来，然后被野蛮地扔到地上。他没能站稳摔倒在地，然后抬起头绝望地看着将他笼罩进新的阴影中的白色巨怪。
“阿祯！”娅楠的声音似乎感动得要哭出来。“你在这里阿祯！我就知道你一定会赴约的！我在这里等了你好久啊！你看……你看这是我们的孩子……它那么大了……”
说完她用几只举手扶了扶肚皮上凸出的人脸和手脚，满脸的幸福之色。
对于这样丧心病狂倒人胃口的画面，姜凌只能轻轻地吐了个槽：“真是狗血……”
“放过我吧！！！”倒在地上挣扎却怎么也起不来的徐启祯几乎哭了出来，“我都已经死了！！你也去投胎好吗！那个孩子……那个孩子我不是叫你打掉吗！你何必自讨苦吃啊！！”
“打掉……我……舍不得啊……阿祯跟我……没了它还剩什么呢？我才不要……”娅楠居然真的抽泣着哭了出来，浮肿的面部淌下了泪水。
“这个位置不错，我还能靠着看戏。”突然黑无常的声音从姜凌后面传来，姜凌回头一看，只见黑白无常两人坐在水箱上方翘着二郎腿优哉游哉地看着下面。
姜凌莫名觉得心中一阵凄凉，不是为自己。
徐启祯终于彻底崩溃，他在地上抽搐着大哭起来，他嚎哭的声音真心很难忽略，就像拉锯声一样折磨着姜凌的耳朵。
“阿祯……你哭什么……不要难过……我马上来接你……我们……可以结合在一起……永远……”说完娅楠又摸了摸肚子上双目空洞的人头和手脚。
徐启祯可着劲儿伸着脖子嚎道：“不要！！！离我远点！！！放——”
放后面的字他没能说出口，因为姜凌径直走过来一脚踹中了他泪水纵横的脸，进行了强制闭嘴措施。
“吵死了。”姜凌俯视着发不出声音的徐启祯低声道。
“你是谁？”她身后尖锐的女声响起，“为什么和阿祯在一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