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意思？”后稷一边问一边皱起眉头，用探究的目光凝视她。
[没有什么，那么我们来进行下一个问题，我每次拔刀都是把骨头拔出来？]
“那怎么可能？拔出了脊椎骨你会直接瘫痪，拔出的那并非是骨头，而是‘骨容’，那是一种世间最灵活的物质，只要适当地掌握控制方法，可以灵活得将其组成固体液体甚至气体，最重要的是，它与活物的适应性相当高。刀并非由钢铁所铸，不过这种物质比钢更硬，比水更柔和，并且本身有灵性，一但被当做材料铸成利刃，无论如何千变万化，它都能恢复成刀的最终形态。”
[这种物质应该非常稀有吧，这简直是逆天啊。]
“是很稀有，目前能得到的最后一点全部用来做成此刀，可惜刀鞘就没有材料了。”
[那所以说这把刀天生缺少刀鞘？]
“不，刀鞘就是你的肉身，这样理解完全没问题。”
[你这么一说我感觉好痛……]
“我本以为找到你把刀取回，解决追兵就尚且还有苟延残喘之力，没想到只差一点儿，大意了，目前只得暂时寄宿于你肉身上了。”
[你的意思是，跟我共用一个身体？]
“正是。”
[那意味着，我经历的所有事情，你都跟我感同身受？]
“是的。”
[包括吃喝拉撒？]
“是的。”
[你怎么可以如此淡定无辜一脸正义地回答出肯定答案啊！！！！！！！！！！！]
因为太用力姜凌差点儿把纸戳破，后稷不解地歪了歪头，问：“有何不妥吗？”
[你在逗我吗！！！！]
“没有。”
[啊啊啊啊你为什么如此冥顽不灵啊！我问你昨天我洗澡拿的是什么颜色的胖次！]
“胖次？”
[小裤头！]
“你要是不介意我就直说了，黑色的。”
[卧槽啊啊啊啊啊！！！那你记得早上我蹲坑蹲了多久吗！！]
这回真把纸戳破了，后稷一本正经地眨了眨眼，说：“记得，蹲了……”
姜凌迅速伸出手做出“STOP”的姿势，她的手直接穿透了后稷瘦削的面庞戳到他的脑后勺外面去了。
然后姜凌抱着头，保持着这个姿势开始思考人生。
“有何不妥？”后稷歪了歪头，姜凌居然看出了一丝萌感，她觉得自己没救了。
[你们这些神……难道没有男女之防的吗？]
“我懂你意思了，可这是无法避免的，我若是离开一个固定的躯体，很容易魂飞魄散，化作无形，那就真正是没救了。”
[你说的好有道理我竟然无言以对啊啊！！！不对！！这个问题必须解决！！]
“什么问题？我们共用一躯的问题？”
[没错！]
“一定要解决吗？完全不能容忍？”
[一定要解决！！完全不能容忍！！]
“如果你实在坚持，那只有一个办法，给我找一个活人的身躯，并且那个人要自愿被我附身。”
[好像有点难度啊。]
“可以说非常难，首先第一要务就是保障我的安全，而我离开你的身躯就很难做到这一点。不可预见的因素太多了，而对手实力太强劲，容错率非常低，你要恰好找到这么一个心甘情愿被我操控身体，并且能随时和你保持亲密联系，高度配合你的行动你觉得什么样的人最合适？非要找的话，你弟弟可以说是完美人选，你愿意让你弟弟被我附身吗？”
[不愿意。]姜凌斩钉截铁。
“是啊，大部分都不愿意自己的亲友变得似是而非的那种感觉，你觉得你可以把这种命运强加于他人头上吗？”
姜凌沉默了，这一点她居然从未想到，确实是完全理亏没得辩，后稷又开口说：
“如果你依然坚持，那我建议你找一个这样的对象，除了上面我提到过的三条，还加上几条，几乎没有亲朋，人际关系接近空白，孤儿最佳，不，孤僻儿最佳。必须最大程度降低对象和周遭环境的联动影响，你如果能找到，我可以试着配合你。”
可这样终究还是把被夺走一部分生活的命运强加于他人头上，如果这个人真的完全愿意被彻底取代体验生活的权利，那么其实这个人根本是不想活了才对吧？
一定要去找这种负能量满满的人吗？姜凌托腮进入苦想。
[总之这个问题我一定会解决的，那么下一个问题，你不要介意我绝对没有人身攻击的意思，我只是想问……说好的毛脸雷公嘴呢雷公大大！你的喵喵锤和喵喵钉呢！]
“关于外貌问题，我只反问你一个问题，你觉得有肯能真的出现目睹我真容的凡人吗？”
[大概是……不太可能存在吧？]
“是这样，我即使下凡也不可能保持原貌在人类的领地内四处闲晃，所以关于人类记载已有的对我的外貌描述，你可以当做故事的一部分来看。”
[好吧。]
“至于喵喵锤和喵喵钉，我姑且理解为霁分锤和星斗楔吧。星斗楔，也就是我之前提到的雷楔已经被融入崇膺刀中了，霁分锤在逃亡过程中已遗失，我也不知道下落。”
[可怜的大锤，想开点吧，没准哪天你一觉醒来就把喵喵锤从床上踢下去了。好吧说远了，你说过这把刀是三百年前铸造的吧，那没铸刀之前你是直接用锤子打架的吗？]
“抱歉我无法想象用钉锤打斗的画面，在这把刀之前我自然有其它兵器可用，只不过这一把是倾注心血最多的一把。钉锤只是施法的法器，武器另外算。”
[大锤以后有机会我领你看电影，你就造用锤子打架是什么样的画风了。好吧，那接下来就是最后一个问题了。到底是谁要杀你？]
“如今伪天庭新成立的暗杀团体，从原本的部队编制中特别分离出来的，也就是你们凡人俗称的天兵天将中分离出来的。”
[你说伪天庭，意思是目前这个天庭是反动政府？]
“是的。”后稷似乎有点小小吃惊，姜凌居然就反应过来了，“他们只是……反叛者，成功的反叛者。”
[你说起成功的反叛者一脸生无可恋呢，看来你是支持被反叛的一方，所以呀被追捕咯。]
“对。”
[好神奇，我以为玉皇大帝万年不倒，天庭永远都是那一套领导班子呢，没想到居然还会有人反叛？难道是什么魔族吗？]
“不，反叛者，都至少位列仙班，非神即仙。”
[都是老年中二病严重患者，大锤不要太在意啦，不过你已经这么，这么低调了，没必要紧抓着你不放吧？]
“不，他们真的有充分的理由紧抓着我不放。”
[你这么确定。]
“完全确定。”
姜凌本来忍不住要问他，这么执着地保持着一个灵体的形态活下去到底有什么意义，但是转念一想，自己似乎没有立场也没有资格问这句话，于是这个问题就胎死腹中。
后稷看起来根本不愿意多加开口，解释这个其实没有解答太多的问题，姜凌看着他冷峻的面容许久，终于放弃了继续追问。
“以后有机会，我再详细说明，抱歉，我只是一介武夫，口拙舌笨，说不明白。”
后稷直视着姜凌瞪大的眼睛，然后一本正经地颔首致意。
姜凌赶忙写道：[我也没有很在意，既然你说你一定不能被抓到或者被杀掉，那我尽全力配合就是。]
“你今后若是当真愿意倾力相助，对你来说也很苛刻。“
[什么意思？]
“今后不管我以何形式存于世上，你都必须保证尽全力保证我的安全，决不能出一点儿纰漏，你要有所觉悟，任何人想要伤害我都必须从你的尸体上跨过去。”
[听起来好像很严重的样子，总之我了解了，我会尽力，我扑街之前保证你至少还有逃跑的能力。]
“感激不尽。”后稷说着就退了一步，双膝跪下，两手反撑膝上垂下头说，“这是事关生死存亡的决定，我本没有指望我选中的持刀者能如此干脆地答应协助我。”
此时的姜凌，保持着一脸“卧槽”的表情瞪着窗边的后稷。
他居然给她跪了！
居然给她跪了！
然给她跪了！
给她跪了！
她跪了！
跪了！
了！！！
“你别这样啊哎！”姜凌话一出口才发现这话在寂静病房里多么惊悚，赶紧捂住嘴巴，尽力地伸出自己得小短手做出一副“我真的有努力在拉你”的姿态，“大神你这样我受不起的，你这不是折我的寿吗，反正我这条命都是你给的，我觉得我也没啥讨价还价的理由，就这样吧，不过我只能说我尽力啊，毕竟我只是个丢进人堆就找不到的普通人，没什么特殊能力，就是个弱爆的战五渣，别指望我能打能扛。”
后稷脸上出现了“我了解了”的表情，他站了起来又重新坐下。
“问题都了解了吗？”他问。
[差不多吧，目前没什么想问的了。至于共用身躯这件事我一定会解决，现在我必须去睡觉了，因为明天得出院了。]
“嗯。”他很郑重地点点头，接着又恢复到每晚他守在病床边都会固定得姿势：腰背笔直，撑在膝盖上的胳膊也是直挺挺的，姜凌睡前最后望了她一眼，又在思考前几个夜里她就在思考的问题：一个人要在武学上如何进益才能随便摆个姿势都能让普通人一眼望过去就能产生“这家伙练过的”“不是等闲之辈”“看起来很厉害”这种印象，从而进一步心生畏惧。
这大概就是传说中的“气场”吧？姜凌这么想着，翻个身闭上眼。
又在家里赖了半天，姜凌借口说要去学校附近的书店买辅导材料，只身一人离开家前往学校附近。
当然她才不是去上学的，有件事必须在入夜以前解决。
下车后姜凌轻车驾熟地找到了诊所，在完全正常的白天看到这样一家诊所，姜凌心里难免有种别扭的错愕感，她站在那里观察了一下诊所里或站着或坐着的五六个人，克服了微微的畏惧感，大步流星走进诊所。
“您好需要看诊吗？医生稍微有点忙请您在这里稍后，我给您拿个凳子。”一个清亮的少女嗓音响了起来，姜凌定睛一看，这个穿着白大褂的女孩子看上去绝不超过25岁，而且是一个让人一眼看去感叹“啊好可爱”的类型，染成淡黄的短发也很适合她，姜凌愣了两秒才反应过来原来这家诊所不只是方医生一个人吗？
“你能带我直接去见她吗？就见她一面，如果她要求等我就继续等。”姜凌双手合掌可怜巴巴地告求。
“这……”姑娘显然有些为难。
“拜托了，让她看到我就行。”姜凌继续狗眼汪汪攻势，妹子抿着嘴唇为难片刻，终于点头说：“好吧，你跟我来。”
“谢谢！”
姜凌跟着这位助手走到里间，助手探头进去看了一眼，就退了回来。
她做了个稍等的手势，姜凌乖乖地点头，站在一边等待。
直到一个揉着肚子的中年妇女走出来，她才见到方医生本尊，今天的她看起来要比在诡异次元中看起来更像个正常的医生。
“哦，是你。”方医生挑了挑眉，唇角弯出一个优雅的弧度。
“这个女生说一定要亲自见你所以……”助手有点儿慌，一边结巴一边试图用手势掩藏这种小情绪。
“我知道了，你去忙你的吧。”方医生莞尔一笑，助手松了口气，蹦蹦跳跳地走了。
姜凌满怀希望地走了过去，方医生做出了一个“停”的手势，然后说：“你看起来非常健康，没有什么大问题，既然如此就照规矩排队，在你之前有三个病人，相信我跟快的，我不会耽误你的时间。”
说完她还冲着姜凌眨了眨眼。
“哦哦，好，当然没问题。”姜凌毫无抵抗力地应允了，然后找了个小凳子坐了下来，然后掏出了手机。
开始打开txt看《眼镜的一百种死法》。
读一篇故事实在是非常妥当的打发时间的方法，当姜凌被从故事中打断抬起头的时候，天色居然已经接近暮色四合了。
“哦，现在几点了？”姜凌搓了搓眼睛站了起来，她发现诊所里已经没什么人了。
“四点半，你很着急吗？”方医生在姜凌对面坐了下来，甩开遮在眼前的几缕秀发，虽然看起来十分自然但是姜凌的即视感就像是在看洗发水广告，而且是目前为止最养眼的。
“为了解决这个问题，我不急。”姜凌僵硬地笑了笑。
“所以，是什么问题？”方医生微伸长了脖子，非常感兴趣的样子。
姜凌调整了一下脸上越来越僵硬的尴尬，尽量用一种无所谓的表情和语调详细描述了一下自己面对的决不能拖过今晚的问题。
结果到了最后还是一脸生无可恋的表情呢。
“哦。”方医生有意无意地摸了摸自己的下唇，特别认真地说，“这确实是个大问题，照例说大锤应该对你负责啊。”
“……你的重点太歪了医生，”姜凌瞥了一眼外面被夜色笼罩的街道说，“有什么解决的办法吗？”
“这个问题……确实比较困难，我可以直接告诉你，要想完全满足大锤的全部要求是不可能的，条件实在太苛刻，你应该也能理解吧，不可能找到完全符合这些标准的人。”
“嗯……”姜凌毫不掩饰脸上失望的要死的表情，眉毛耷成了八字。
“不过这件事……我们可以尽力做到最好，毕竟这事关大锤的身家性命，苛刻小心一些无可指责，不过，能尽力到什么程度，要看这件事的报酬值不值得我这样做了。”
姜凌心里咯噔一下，才意识到，这件事貌似跟方医生真的半毛线关系都没有，方医生完全没有任何理由应该无偿帮助他们，对了，无偿，当然不至于无偿，不过她能给什么偿？
“哦……我……这个……我去打工也只能一个月一千左右了……”姜凌一张脸憋到在红色和青色之间来回变换，“再多就要等……”
“不是钱的问题。”方医生温和地笑了笑，摆摆手。
“哦。”姜凌挑了挑眉毛，眉心瞬间舒开了。
“我一直希望你答应我做一件事，本来不指望你可能答应的，不过现在看来机会到了。”方医生一边笑一遍呢凑近姜凌，两眼闪闪发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