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事……”姜凌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退。
“跟我来，我让你看看你才会明白。”方医生冲着姜凌眨了眨眼镜，姜凌顿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跟任何负面情绪无关的鸡皮疙瘩。
她跟着方医生走进另一个房间，这里像是医生私人生活起居的地方，打开灯之后姜凌四下打量了一下这个地方得出这个结论。
方医生顺手开了电脑，然后走到床边，从枕头底下摸出一个小盒子，盒子呈崭新的青铜色，看起来造型略像魔方，姜凌只看见方医生修剪漂亮的指甲在盒子的纹路上按照某种神奇的路线划开了，那盒子开始发生奇妙的变化，被纹路切割的方块开始有规律的凸起和沉陷，直到盒子中央出现了一个很大的凹槽。
接着里面升起了一只半透明乳白色的从未见过的不明品种的虫子，虽说是虫子，它的外观更接近身体细长的游鱼，多了几根触角罢了。所以倒还不算太令人反胃，但是姜凌看到这虫子探头探脑扑棱着透明的小翅膀朝着她过来的时候不由得后退了两步，这种感觉就像看着一只十分灵活的长翅膀的蜘蛛朝你移动过来一样。
姜凌左躲右闪，那灵活的小虫忽左忽右忽上忽下，翅膀不断发出嗡嗡嗡的噪音，姜凌胡乱挥着手，一会儿往左退一会儿往右退，终于那只虫子抓住了机会，一个急转弯朝着姜凌身后猛冲过去，姜凌把手伸过背后一把抓住，果然那只虫子被她抓了个结结实实，手心酥麻的微痒让姜凌身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一般这种时候姜凌会使出全部力气卡擦一下把手心里的小东西捏爆，然而在她这么做之前，她的手腕突然被一股巨大的力气扼住，疼的她一下松开了手，那小虫子趁机奋力爬出她手心，发出嗡嗡的声音振翅飞走了。
“这虫子就是赔上一座城市你也赔不起。”方医生压低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姜凌被吓出一身冷汗，难道是刚才她的注意力全被虫子吸引走了，没发现医生靠近她背后，不管怎么说突然出现在背后的女人都让她细思恐极。
“什么意思？”姜凌奋力抽回手，一边揉着手腕一边问。
“它是由‘骨容’生成，能够和同样物质制造的东西完美融合，自然也能开发出许多其他的功用。”方医生一边说一边伸出细长白皙的手指，接住那只嗡嗡作响的小虫，看着它的神色竟然温柔许多。
“大锤说骨容全被他拿去铸刀了。”姜凌不由得后退两步，试图和医生保持距离。
“这么笑一只虫子，也不需要多少骨容，虽说及其珍贵但我要弄到这种分量倒也不难。不过大锤说的没错，如今想要再寻骨容，那是难上加难，不过这不是今天我们要讨论的问题。”方医生莞尔一笑，姜凌浑身一抖。
“你的条件莫非就是这个？”姜凌一脸嫌弃地指了指那只嗡嗡飞舞的小虫。
“对，如果你不介意我将它嵌入你体内，我就同意把大锤再寻肉身这件事尽全力办好。”
“……”姜凌摸了摸下巴，又瞥了一眼虫子说，“能告诉我原因吗？”
“既然你都问了，我就姑且回答吧。”方医生耸了耸肩说，“我刚才说了，因为这是与你体内崇膺同样物质所造之物，且本身就具有极强的灵活性，所以对你来说是最好不过的观测器了。”
“观测器，什么鬼？”姜凌一脸嫌弃的看了看振翅的小虫。
“观测你和崇膺的同步率，不，准确来说是同步程度。”方医生朝着姜凌前进两步，“这可是事关你生死存亡的数据，当然，我本人也很有兴趣。”
“同步？我和刀同步？”姜凌脊背一凉。
“对，你要知道那把刀最珍贵的不是刀本身，而是里面蕴藏的大锤千万年积累下的武学修为招式套路，你若是执意把大锤分离出去，那你就要做好准备靠自己击退任何来犯者、”
“靠我自己？怎么可能？”
“完全靠你自己自然是不可能，这就是大锤将自己一半能力注入崇膺的理由所在。而刀有自己的意识，遇到危险它能够利用一切条件反击。”
“这条件包括我……？”
“对，但是能反击到什么程度，就要看你和刀的契合程度了，契合程度越低战斗力就越低，你说，这数据对你来说是不是很重要？”方医生说着挑了挑眉。
“可是……他的武功套路，我怎么才能……才能get到？”
“这个嘛，我猜。”方医生清了清嗓子，“这只能通过不断练习和积累实战经验才能让你的悟性更上一层楼，你需要做的就是把自己从‘被刀操纵’到‘操纵刀’的过程实现就好。”
“意思我大概懂了。”姜凌摸了摸下巴说，“虽然听起来很抽象。”
“悟性这东西，本来就是玄而又玄的，语言无法描述清楚的话，身体力行去感受就对了。”方医生唇角勾起了得意的弧度，“所以，你是接受还是不接受？”
“……接受了这个东西会有什么副作用吗？”
“刀都能在你体内存在十六年，一只小虫算什么，况且这虫也没有附带任何负面能量。”
姜凌又摸了摸下巴，沉思了三十秒钟，然后站直了身体点头说：“行，我答应你。”
“好极了。”方医生似乎是对着那飞虫使了个眼色，飞虫发出嗡嗡的声音盘旋而来，落在姜凌的后脖颈上。
姜凌浑身起了一阵鸡皮疙瘩。
她能感觉到那虫从衣领钻进了背后，趴在皮肤上，为了避免自己受刺激肢体扭曲，姜凌蹲下扶着椅子，努力忍着那种刺激神经的异样触感，任由虫子在她背上沿着脊椎爬来爬去好一会儿，然而突然有种背上被打了个洞的感觉。
“喂！”姜凌朝着方医生吼了一嗓子，然而方医生只是高深莫测地笑着摇摇头，意味深长地看着她。
就像初次拔刀那一瞬间的触感一样，冰冷彻骨的电流从脊椎骨瞬间传遍四肢百骸，姜凌啪嗒一声跪坐到地上，又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不过那也只是一瞬间。
姜凌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克服了轻微的眩晕感后扶着凳子慢慢站起来，而方医生已经翘着二郎腿坐在椅子上，纤白的手指噼里啪啦的琉璃敲击着键盘，姜凌皱着眉头靠近过去，只见屏幕中央有一个简介明晰的界面，中央显示着巨大的数字：
5%。
这是什么黑科技吗？姜凌惊恐地看了看电脑主机，发现那上面插满了各式各样的U盘接口，也看不出什么接口是用骨容做的。
“这个数字是什么意思？”姜凌揉着太阳穴问。
“你和崇膺的同步率，目前是5%。”方医生回头严肃说道，“这就是我想要的数据。”
“那……咱们的交易这就算成了？”姜凌难以置信地反手摸了摸自己后背。
“啊，就这样。”方医生耸了耸肩，“你以为我会让你上刀山呢下油锅吗？莫慌，已经结束了。”
“哦，那大锤的问题……”
“既然你觉得尴尬，那就先让大锤留在我这里吧。”方医生摊了摊手，“也算暂时给你一段安全的时间。”
“会有人……被大锤吸引过来对吧。”姜凌小心翼翼得措辞。
“对，不过，对我来说无所谓。”方医生微微抬起洁白的下巴，嘴角弯起一个略显倨傲的弧度。
“啊……听起来好流弊的样子，总之无论如何比我流弊这点我是知道的，那就……这么决定了。”姜凌挤出一个别扭的笑容，然后更加别扭的开口，“呃……大锤？大锤你在吗？”
方医生笑而不语，她举起了刚才那个关着飞虫的小盒子，然后什么事也没发生。
就是什么事也没发生，姜凌瞪着眼睛傻站在那儿片刻，周围寂静无声，没有任何突兀的动静，方医生笑着将盒子关闭，拿在手中玩起了抛接游戏。
“……发生了什么？”姜凌左看右看。
“大锤已经离开你了，在他重新以完整的肉身出现之前，他就先呆在我这里。”
“为什么……完全没感觉？我以为至少会看到什么呢……”
“凡人的眼睛没有那么好使的。”方医生莞尔一笑，“许多东西，应该说大部分东西你都看不见，不过如今你的天赋已经觉醒，或许会和其他凡人不一样，这个嘛……就要看你造化了，多多练习吧，眼睛也是可以联系的。”方医生又用那标志性的动作眨了眨眼，每次她这么眨眼姜凌就有一种把持不住的危险感。
“嗯……你说的好有道理我竟然无言以对。”
“时间不早了，你赶快回去吧，要不我开车送你回去？”方医生说着站了起来，姜凌瞥了一眼黑沉沉的街道，赶紧摆摆手说：“没事儿，公交车有的是，我自己回去。”
“注意安全哦，不过我想对方是人类的话应该是构不成威胁的。”方医生暧昧地笑着挥挥手，姜凌长舒一口气，道别了之后转身离开。
走出诊所，面对着灯火阑珊的街道和马路，姜凌突然有种恍如隔世的错觉。
那种地方，真是再也不想去第二次。
能活着站在这里真好。
[卧槽我在想什么诡异的东西。]姜凌敲了敲脑袋，把这些过于严重的想法赶出脑海，然后徒步走去公交车站，捞出了零钱上车。
她正好赶上了下班高峰期坐公交车回家，这种行为艰难的程度不亚于苦行僧修行，当汽车终于到站，被挤得没有人形的姜凌晕乎乎地从车上下来得时候，她清醒了一下看了一眼手表，将近八点，她还没吃饭呢。
于是就近找了个面包店拐进去觅食，姜凌摸出二十块钱包了一袋子零食，正准备拐出店铺的时候，突然听到靠窗的座位上有两个女孩子，看上去像是大学生模样，正在一边慢条斯理地喝拿铁和撞奶一边兴奋地叽叽喳喳。
她们的声音太大了，连姜凌这样对外界反应极其迟钝的人都忍不住侧目。
“……确实是看到了有人坠下去的样子吧？”一个女孩说。
“对啊……据说身上还拖着疑似翅膀的东西……可惜他手太慢了找手机来不及。”另一个姑娘回道。
听到这儿，姜凌忍不住找了一个最近的位置拖开凳子坐了下来，从袋子里掏出奶茶假装喝了起来。
“什么啊，你不是说最诡异的不是这个嘛？”
“对对，我男票后来壮着胆子跑下楼去，正好看见有人被杀啊！”
女孩到一口冷气，又问：“真的假的，不去报警？”
“唉，他比较怂，据说杀人者拿着个很长的凶器，他就吓得躲起来了，过了十分钟他再去看，那地方一个人都没有，连受害人的尸体都没了。”
“卧槽别吓我，我家离那个小区挺近的。”
“我不也是，反正以后都不敢靠近了。”
“话说这个跟五中学生失踪那个事有关联吗？”
“失踪？什么失踪？”
“我妹不是在五中上学嘛，她跟我说高二有个班一个男生失踪好几天了，至今还处于失联状态，似乎，好像，还有个学生住院了还是怎么的。”
“能再详细点吗？”
“我妹只关注那个失联的，其他她都是顺道听说的，她整天跟我嚎‘嗷嗷我们的校草不见了没地方去舔了’真是烦死了。
“让你妹去详细打听打听呗，他们校草有照片吗？给我发一张啊。“
“你喜欢那种毛都没长齐的小男孩吗哈哈哈哈……”
接下来她们的话题就开始转移到有毛男和眉毛男的各自典型代表，姜凌听了一会，确定实在听不出什么有价值的消息了后，干脆地起身离开了。
回家后自然免不了被父母缠住问东问西，确认姜凌全身完好无损没有遇到危险后，千叮咛万嘱咐让姜凌今后不准晚间外出，为了摆脱窘境姜凌只好满口答应，吃饱了之后潜逃回房间。
明天就得去上课了，姜凌想到即将要恢复的校园生活，姜凌突然产生了某种类似近乡情却的诡异情怀，总之就是……略怕，嗯。
她缩在椅子上，脑子里过一遍明天不能忘记带的东西，紧接着想起了几天前就在准备的重要的事。
小伙伴的人设图啊！！
于是姜凌麻利地翻出那张画，看着铅笔线略有些糊的大锤。
总觉得阴影差一点儿，线条不是很准确呢，姜凌托着腮望着被她画的一副英伦贵族范的大锤想着，窗外那一闪而过的锤锤也不过是一眨眼的事，这种情况下还能把后稷描画出一个大概，这简直就是真爱啊。
等等……
姜凌不是没有被人拿“真爱”这个词开玩笑开到自己身上过，突然感到膈应是第一次。
我和大锤吗，这是什么鬼？大概是这种异样的心情。
姜凌最后瞧一眼大锤的“画像”，然后塞进了语文课本里面。
第二天正好是周一，姜凌忧郁地回顾了一下课程表，怀着一颗悲催的心情踏进了学校大门。
看着来来往往的齐整整穿着黑白制服的学生们，姜凌脑子里忍不住冒出：一只黑手从地下钻出来抓住学生脚踝该学生惨叫着被拖入地下。
弥漫着阴冷雾气的学校，她恐怕很长一段时间也不会忘记。
沿着熟悉的路径走进教学楼爬上四层楼，在接近教室的时候姜凌深吸了一口气，然后走进了教室。
事实是教室里只有一个人，那就是管班级钥匙的同学，时间太早，姜凌可以说超提前到达了。
不过她一向也是这样。
大清早来到教室，跟管钥匙的团支书王书吏同学两人之间冷冷地交换一个眼神，然后坐到位置上。
每天都是如此，今天也不例外，尽管她已经好几天没来上课了。
姜凌拿出了课本，文具，各种七七八八的零碎小玩意，当然在这之前她拿出破天荒准备好的纸巾先擦干净了好久不用积了一层灰的桌子。
那么一切就绪了，就等着日复一日模式化的日常继续进行了。
虽然她总觉得缺了点啥。
到底是啥呢？实在是想不起来了。
姜凌就这么打算坐着当一个安静的女**丝了，直到她的同桌出现。
“我！的！天！啊！同！桌！桌！！！”王羽琴一边蹦进教室一边惊叫，半个班的视线都被她吸引过来，“你！居！然！出！院！了！”
“我昨天不就发短信跟你说了吗，慰问礼品带来了？”姜凌一边忍受着同桌的熊抱一边尽量保持高冷形象。
“啊我忘记了！没事待会儿请你吃饭你要吃啥就吃啥好不？”王羽琴的两只胳膊还紧紧圈着姜凌的脖子，姜凌有种快窒息的错觉。
“好的吧……对了你让我帮你弄的人设……我画好了。”姜凌伸手去够语文课本，又被同桌猛力一搂。
“住院了也没忘记帮我画画！同桌你真是小天使么么哒！”
“看在你天天来探病给我补课的份儿上……应该的应该的……你松手……我快被你掐到四肢痉挛了……”
“哦。”王羽琴松了手，姜凌这才能把纸张从语文书里小心取出来，然后放到王羽琴面前。
“怎么样？”姜凌兴致勃勃地问。
“……”王羽琴捏着下巴，眯着眼盯着纸张不语。
“不帅吗？？”
“……”
“是不是很有魄力？”
“……”
“你造你已经欣喜地说不出话了，拿去吧不要版权费。”
“不是……”王羽琴终于接过了那张画，一脸沉思状，“这个……看起来有点老了。”
“老？？这叫成熟！”
“不……我的文不需要这么‘成熟’的男主……”
姜凌立马垮下脸：“那你要什么样的。”
“呃……就像……咱们班草那种。够形象了吧？”
“……不会画。”
“什么？？那种明明应该很好画！”
“不会就不会。”
“那……这样的还是你留着撸吧，我可以跟贞子哥哥借个形象权……”
“形象权是什么鬼？”
“细节不要在意。”王羽琴摆了摆手。
姜凌讪讪地收回画，不，准确地说，即将要收回。
就在她打算把画纸重新夹进课本里的时候，王羽琴突然以雷霆万钧之势哐一下把姜凌的胳膊摁在桌上，姜凌一瞬间有种血管爆裂的错觉。
“卧槽……”王羽琴嘴唇颤抖着看向门口。
“这特么是我该说的吧……跟我什么仇什么怨……”姜凌咬着牙把王羽琴的爪子扒起来。
“徐启祯。”王羽琴压低了声音惊恐万状地冲姜凌说，“失联好多天的徐启祯……出现了！”
姜凌愣了一下，随后立刻抬头看向门口。
有一瞬间她在极力抗拒承认这厮会是徐启祯，无论是主观上还是客观上。
这个面貌体型和徐启祯一模一样的男生正阴着脸大步走进教室，他留的颇长的刘海和鬓发被简单粗暴地从中间分到两边，头上也能看见不少不安分的毛四处翘起来。他看起来心事重重，愁眉紧锁，眼神呢自然也不是那么的……和善。
姜凌终于了解了一双苏爆了的丹凤眼是怎么堕落的，看着这个走进来的男生，姜凌只觉得他长了个凶恶的吊眼角。
这就是……气质影响长相吗？
话说回来这家伙怎么回事！！！
姜凌目瞪口呆地看着徐启祯一言不发地绕过讲台，经过她的课桌。
然后，突然停下了脚步。
姜凌心里咯噔一身，居然惊出了一身冷汗。
徐启祯就站在她课桌边，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她，一瞬间姜凌和王羽琴只是坐着大气都不敢出，然后，徐启祯伸出一只手，拿起了姜凌还未来及收起来的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