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气也不敢出，姜凌也不知何来的恐惧让她一动不敢动，只是默默地等待对方的动作。
徐启祯的眉头皱成了一个疙瘩，眼中有种复杂到无法言说的奇妙情绪翻涌不断，他的视线在画上毫无规则地逡巡了许久，眉头越皱越深。
就在姜凌想，这眉头还能皱得更深点吗的时候，看得入神的徐启祯突然被猛地撞到，脚下危险地踉跄了一下然后稳稳战后，回头难以置信地看着扑到他身上的王书远。
“原来你没事儿啊？？吓死我们了！”王书远艰难地勾着（身高差太多）徐启祯的肩膀喊，“我们讨论了好几天你到底神隐去哪儿了呢！”
徐启祯微微侧过了头，瞥着王书远说了句：“是吗？”
“是啊？”王书远似乎觉得哪里不对，渐渐松开勾着徐启祯肩膀的爪子，脸上的表情略有愕然，“你这几天到底去哪儿了？”
徐启祯扭过头盯着画片刻，摇了摇头。
“哎别看了，你桌子上都积了好厚的一层灰！”王书远把姜凌的画猛一扯，撕拉一声画被扯开一条几乎贯穿整个画面的裂痕，王羽琴在姜凌身边倒吸了一口凉气。
徐启祯的眉头越皱越深，嘴唇几乎崩成了一条向下的弧线。
“哦我不是故意。”王书远挑了挑眉毛说。
“你应该向她说！”徐启祯狠狠摁了一把王书远的头说，姜凌总觉得一瞬间徐启祯的腮帮子都暴起了青筋。
“……”王书远摸了摸后脑勺，一脸疑惑和愤怒混合的表情。
“这副画先放我这儿吧。”徐启祯对着姜凌语速极快第地说，“我修补好了还给你。”
“等……”
姜凌还没说完，徐启祯风一样的转身走了。
王书远纳闷地跟着他走到后排去了，姜凌回头冲着王羽琴一脸“WTF”的表情摊开了手，王羽琴无辜地摇摇头，然后望向徐启祯那边。
走到桌子边上时徐启祯拿手摸了一把桌面，又拿指头搓了搓，然后一脸狐疑地转过身看向王书远。
“唉，别看啦，我们几个都有帮你擦桌子啊，昨天是芸姐擦的啦。”
“……哦。”徐启祯眨了眨眼睛，说，“谢谢你们。”
然后王书远脸上就出现了看见怪物一般的表情。当然他吃惊不是因为徐启祯会道谢，而是徐启祯会一本正经地道谢。
“……贞子姐姐今天怎么了。”王羽琴围观了全过程后转过头来指了指徐启祯说，“总觉得这不像他画风。”
“他还没说几句话呢，哪来的画风。”姜凌翻了个白眼，换了个舒服的坐姿在桌上趴着。
“不对，进教室的时候画风就不对了好不，他今天居然梳了个中分！！”王羽琴表情夸张地指了指自己的额前。
“他……以前不是中分吗？”姜凌呆了一呆。
“你瞎呀！他以前是三七分！我给你看！”王羽琴手速极快地在手机上戳了起来，很快调出了一张徐启祯的照片放到姜凌眼前，“看！他以前是这样的！”
照片上的徐启祯是从上往下拍的，嘴角噙着淡淡的笑容，看起来十分自然，连带着他整个人都变成一种小清新的帅气，果然是同龄人无差别杀手。这时候姜凌才第一次开始注意他的发型，必须得承认这种发型其实二次元很常见，各种动漫作品中的男主角男配角，尤其是帅气的男主角男配角差不多都是这种将遮不遮半长不长的三七分刘海，姜凌突然开始佩服起徐启祯了，这种发型他是怎么能长年保持的？不愧是被称为“打破次元壁”的帅逼啊。
“不过我听说，他要保持这个发型也不太容易，反正他们家有专门的理发师啦。”王羽琴望着照片上的徐启祯弯起嘴角笑起来。
“说起来。”姜凌用一种仿佛在诉说别人的事一般平静的口吻问道，“你是不是把我偷拍了之后照片给徐启祯了？”
“是啊。”王羽琴无辜地眨了眨眼，“他突然跟我要你照片，我想起来之前我偷拍过你，那张真的超级美啊，我就给他了，怎么他约你了吗？”
“约了。”姜凌的口吻依然平静。
“怎么样怎么样？你们现在是进展到哪儿了？？”王羽琴顿时激动起来。
“我拒绝了。”
“……啊？？为什么？？”
“因为我觉得我应该不止值一件外套吧？”
“……啊？”
“打赌啊。”
“……什么……打赌？”
“徐启祯不知道跟谁打赌，如果成功约到我就是赌赢了。”姜凌缓慢地眨了眨眼说。
“……”王羽琴的脸迅速地垮了下来，她看起来确实是有一点尴尬，“我……完全没听说过这种事，他们太过分了，居然没有一个人跟我讲，不行！我要跟她们撕逼去！”
姜凌把正要激动地站起来的王羽琴摁住，用着懒洋洋的口吻说，“乖啊别闹，为了这种事去撕逼值吗？浪费情绪。”
“可是……你……你会难过吧？”王羽琴小心翼翼地选择措辞。
“难过？都说了浪费情绪了，难过个锤子。”
“你真的不难过？”
“为谁？为徐启祯吗？”
“呃……不是。”王羽琴迟缓地眨了眨眼，依然措辞谨慎，“我看贞子姐姐他……刚才也完全没有尴尬的样子啊，虽然贞子姐姐很浪但是……不是厚脸皮啊。”
确实是傻子都能想到，拒绝的当时情况肯定温馨不到哪儿去。
“我哪儿知道怎么回事，你没看到我刚才脸都吓青了吗？”姜凌话才出口顿觉哪里不对，赶忙住口。
“那也太夸张了吧，虽然说是失联了好几天，但又不是确认死亡。”王羽琴一边说一边倾身过去看向后排的徐启祯，他已经被陆陆续续赶学校的同班同学（后排居多）包围了，他本人几乎都看不见了。
“痴汉你口水都快流到我桌上了。”姜凌的后桌，安子冉同学刚放下书包。王羽琴瞪了她一眼悻悻地缩了回去。
安子冉今天一如既往的把制服纽扣第一个扣得好好的，衣服上一点褶皱都没有，如果说徐启祯是把制服穿成T台时装，那他就是把制服穿成七十年代贫下中农普遍款式的人。
“这家伙不是失踪了好几天嘛，怎么冒出来的。”安子冉一边收拾东西一边瞥了一眼徐启祯说，“我看每天都有人给他桌子。”
“这就是真爱啊！”前桌的苏小棉亮眼发亮地望着后排说道。
“贞子哥的真爱还真是够多的。”安子冉的女同桌夏谣风撑着脑袋说，她拖着一根油光发亮的垂过屁股的大辫子，戴着个看起来很重的黑框眼镜，姜凌和王羽琴私底下一直认为她和安子冉特有夫妻相。
“你们造吗，今天早上贞子哥把蛋蛋的画拿走了耶！还说要修补了还给蛋蛋！”王羽琴哐哐哐地拍着桌面大声说道，当然蛋蛋指的就是姜凌，就因为名字里有个凌字，0啊0 的念着念着就变成蛋啊蛋的了，最后顺理成章地变成了蛋蛋，当然还有双黄蛋的说法。
“画？什么画？”安子冉探头探脑地问道，姜凌一脸嫌弃地瞥了他一眼说：“我给你画的安子冉美人图，贞子哥一眼就相中了然后就抢走了。”
安子冉一脸被吓到，噗通一声坐到座位上，姜凌，王羽琴，苏小棉和夏谣风全都拍着桌子狂笑起来。
“卧槽你们这群没人性的，逗我好玩吗？”安子冉瞪了一眼姜凌，姜凌捂着笑疼的肚子说：“就逗你好玩，别人都没这么好玩！”
王羽琴：“+1.”
苏小棉：“+10086。”
夏谣风：“+身份证号。”
于是安子冉一脸生无可恋地埋头书本了。
他们没能再继续掉节操多久，上课铃就打响了，身材壮实颜值颇高的班主任女老师踩着高跟鞋走了进来，姜凌乖乖把注意力放在桌面上开始了每日晨读。
随着嗡嗡嗡的读书声响起，姜凌渐渐投入到日复一日几无二致的日常中去，那个阴冷诡谲的次元，那些奇形怪状的死物，那个前不久还和她一样在教室里苦读忙碌的女生，还有跟她有着千丝万缕联系的徐启祯，尽管他跟她就呆在一个教室，她也能在一个早读课后淡忘了徐启祯的存在。
即使王羽琴对于谜样归来的徐启祯兴致勃勃，一下课就亲自跑过去打听，回来之后连上课都不放过姜凌的耳朵絮絮叨叨，姜凌也能开启自动屏蔽功能，对王羽琴的唠叨闭耳塞听，充耳不闻。
因此努力了一个早上，王羽琴终于放弃，一脸怨念气哼哼地转移目标，开始对苏小棉进行轰炸式情报传递了，苏小棉倒是听得津津有味，到了快放学的时候，姜凌不得不开始认真考虑跟徐启祯有关的问题了，于是苏小棉嘴里有关徐启祯的情报也从这松懈的精神缺口里溜进了姜凌的脑子里。
从零零碎碎的片段听来，姜凌只知道徐启祯在她住院期间对外界是出于完全失踪失联的状态，后来又非常神奇地自己走回家了，身上只有轻伤，只是他自己却完全记不起来失踪这几天去了哪里，发生了什么事，苏小棉一本正经地分析着徐启祯菊花不保的各种可能性，姜凌不由得再次重新审视起了这个娇小可人的妹子来。
苏小棉至今都还稳坐姜凌心中“萌神”的位置没有动摇，她有一头自然卷的栗色短发，连那略浅的栗色也是纯天然的，至于肤色更是吹弹可破白里透红，身材相当娇小，圆圆的脸上虽然肉呼呼的实际上一点儿也不显肥胖。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时常是笑盈盈的模样，娇俏可人的五官匀称又精致，怎么看怎么可爱。
然后这位萌妹朝着王羽琴怒道：“你懂个屁！爆菊爆到大小便失禁多得是！”
姜凌扶了个额，拍了拍苏小棉的肩膀说：“你小点儿声……”
“干嘛要小声！”少女转头冲她娇嗔了一声，“我又没说你吃大便！”
“……”姜凌一脸吃屎的表情住了口。
下课铃已经敲了很久，姜凌他们为了避开高峰期所以还逗留在教室里，但是奇怪的是徐启祯此时正一个人坐在座位上不知在写什么，他身边一个人都没有。
就算是姜凌也知道，她在这种时段瞥一眼徐启祯，要不是已经被簇拥着离开了教室，要么正在人堆中纠结要和谁出去吃，这样变成“安静美男子”的时刻，那真是少见又少见。
当然姜凌这会儿观察他是有目的的，她还在纠结有没有必要尾随他保证他的人身安全。
“哎，你今天不是一次两次去瞥人家了啊，以前不是对他兴趣缺缺吗？”王羽琴戳了戳姜凌的胳膊。
“哦，我突然发现他变帅了。”姜凌心不在焉的望着徐启祯说。
“为嘛，难道因为他梳了个中分？”
“……对，没错。”姜凌十分淡定地顺坡爬。
突然传来哐啷一声，徐启祯站了起来，一边站一边把一张几乎被撕成两半的画纸塞进课本里，然后四处看了看，接着视线落到姜凌这边来。
他的目光一旦投射过来，三个叽叽喳喳的女生就突然安静下来，姜凌也不明白这是什么道理。
不过片刻后他就移开了视线，腋下夹着书本大步流星地走出了教室。
“他刚才在看你吧。”苏小棉戳了戳姜凌的胳膊。
“不，他在看你嘴上挂了一坨屎。”姜凌推了一把苏小棉的脑袋，报了一箭之仇。
“你俩还吃饭不，屎来屎去的。”王羽琴瞪了他俩一眼，一边动手收拾钱包。
三人即刻动身前往校外找吃食，自从经历过了高一的食堂生涯后，到了高二她们就果断抛弃了食堂，毕竟学校周边零食小吃点鳞次栉比，根本不愁，挤食堂不如找店铺来得轻松愉快。
当然路过校门口还不能忘了顺几个关东煮和辣条包，姜凌正在小吃店中间穿梭猎食的时候，被意想不到的人拍肩了。
“……啊……”转过身时，姜凌嘴里塞了关东煮，还在考虑应该叫徐启祯什么比较好。
“这个给你。”徐启祯把两张纸交给姜凌，“这样可以吗？”
姜凌叼着签子接过纸张翻开来一看，自己曾经差点儿被撕成两半的画背面被很谨慎细致地黏贴起来，正面的缝隙严丝合缝地粘合起来，可以说是契合完美。并且徐启祯还帮她复印了一张，虽然裂缝的痕迹稍有出现，但是至少纸张是完好的。
“……WOW。”姜凌咕嘟一下把东西都吞进肚里，反复看了看手上画纸，“可以可以，当然可以，其实也不用这么麻烦的，只是一张画而已。”
徐启祯似乎是皱着眉头纠结了半秒钟，然后压低声音说：“这副画上的形象是你原创？”
“……不是。”
“你在哪儿看到过这个人？”
“……”这对姜凌来说可以列入五年之内最难回答的问题之一了，堪比数学大题，“呃……我从窗户看到的。”
[我是多么诚实的好少年啊。]
“你跟他不熟？”
“不熟，当时一眼看到觉得‘啊好帅’然后就飞快画下来了。”
“你在哪儿通过窗户看到他的？”
“家里啊……”
徐启祯似乎意识到自己问得太多了，脸上出现了尴尬的神色。
“抱歉，我先走了。”他匆忙地打了个告别的手势，然后转头离开。
姜凌莫名其妙地看着他颀长的背影速速往学校方向去，然后转个视线就看到王羽琴和苏小棉站在街对面一脸揶揄地看着她。
[……反正也没想编谎话来解释。]姜凌这么想过之后，就一脸漠然地走到街对面和他们会合。
“老实交代，贞子哥跟你说了啥？”王羽琴一把勾住姜凌脖子问。
“‘你看这样可以吗？’‘可以’‘这汉子你见过嘛’‘见过但是不熟’，完。”姜凌心想：
[我真是个诚实又机智的好少年。]
“什么鬼？”苏小棉一脸嫌弃地望了望徐启祯离开的方向说，“那厮果然是个基佬。”
“对了，说起来贞子哥回来了，他CP小受肯定要开心坏了。”王羽琴笑的一脸猥琐。
“欧雨泽今天围着徐启祯转了一天了，居然还是没能get到和他一起出去吃饭的机会。”苏小棉一脸惋惜地摇摇头。
“这是CP要破裂的节奏？这对死基佬差点变成校园CP了都。”王羽琴一边走一边说。
“你说徐启祯到底什么取向，双？”苏小棉一边走一边啃糖葫芦。
“我听说贞子哥哥是被他EX威胁才不能离开她的，这样的话这性取向……”王羽琴摸着下巴高深莫测地嘀咕道。
“被威胁？？”姜凌猛然提高八个音调，望向还在摸下巴的王羽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