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作为第四世界的「你」，经历了两个世界的毁灭，来到了这里，目的就是为了阻止这个第七世界的「世界毁灭」。”眼前和自己长着一样脸孔的少女说着，“如果你问「世界毁灭」到底是什么，我只能告诉你，是被人「破坏」掉的。”
——她和她一样颜色的发丝被风中的硝烟逐渐染成了发灰的棕色。
「英雄」是会害怕的。
「英雄」也是会畏惧死亡的。
因为，「英雄」是「英雄」，所以，「英雄」才能超越死亡，成为「英雄」。
“为什么……你会和我……”虽然头发比我长发帘却不像我一样散散乱乱的，而是剪成了齐头帘并在鬓角出卡上了卡子，头上还戴上了红色的贝雷帽，但是，这张面孔，不管过去多少年我都不会认错。“长得一模一样呢？”
——那个人，和我有着一样的面容。
“因为「我」就是「你」，「你」就是「我」，”她扯开嘴角笑了起来，“所以「我」和「你」有一样的脸很奇怪吗？”她终于用问问题的语气说出了一句问题。
奇怪。
和那个「天使」一样奇怪的可疑人物。
“你……难道和那个「天使」是一路的货色……？”我冲她不爽地挑挑眉毛，暂时把小耶的事情抛在了脑后。
“「天使」？”她学着我的样子反过来冲我挑眉毛，顺便勾勾嘴角，“你说「天使」？”她好像很好奇的样子，“什么样子的天使？”
本以为这两个人大概是同伙，没想到居然互相不认识。
我叹了口气，向她描述道：“就是个棕色的头发，大概十五六岁，眼睛前面戴着奇怪仪器的男的。怎么？你认识？”
我承认这几天奇怪的事情已经够多了，所以就先不追究她为什么和我长得一模一样这件事了。但是她的来历，和她的目的，我必须搞清楚，而且没准她知道小耶在哪里——不过那是确认了她的身份以后的事情了。
“棕色的头发……”她思考了片刻，然后突然捂着肚子，哈哈大笑起来。
我看着她，一时没有想出我说的话到底哪里好笑。
“那家伙啊……”她一边拭去笑出的眼泪，一边捂着肚子继续笑着说，“那家伙，又做这种多余的事情，心肠也是太好了点。”
这家伙也是，那家伙也是，不管哪个都让人觉得这么心烦！
我迅速地从地上站起来，从腰上的枪套中掏出了我的手枪，将枪口对准了没有任何防备的她：“给我坦白，”我冷冷地威胁她，“别给我耍花招，接下来你必须回答我的问题，并且一字不差地将真相告诉我。”
她看着我，没说什么——我就当这是默认了。
“你是谁？那个「天使」的身份又是什么？！他说的「世界毁灭」到底是怎么回事？小耶她又在哪里？”于是一连串的问题就不断地从我的嘴里吐噜了出来。
她用鼻音发出了嗤笑，然后回答我说：“那么，我就先回答你的第二个问题吧。”她抬起眼皮来，露出了不屑一顾的表情，“不过在那之前，你可以先把这个烦人的黑东西移开吗？我可是最讨厌枪的了。”
“我拒绝。”我回答她。
“嘁，你这人可真有趣。”她继续耻笑道，“既然你见过「天使」，也就说明你见识过他的「不死」了吧？”
“……？！”
的确，那个时候两发子弹都没能打到「天使」。难道说，眼前这个人和「天使」一样有着什么奇怪的体质……？
“怎么样？还是不愿意拿走吗？”她偏过头去问我。
“我拒绝。”我斩钉截铁地回答她，“现在的你对我来说只不过是一个可疑的陌生人，只不过是一个信息来源，没有任何信任可言。”
“啊啦啊啦好可怕啊，我好害怕呢。”她挑衅般地说道，“连「自己」都不信任的人，居然还有脸要求别人「诚实」回答问题，真是笑死我了。”她眯起眼睛来，“不过看在「你」就是「我」的份上，我就回答你的问题吧。”
面对她不友好的发言，我只能回答说：“就你这个可疑人物来说，最后一句话还是令我满意的。”
“真可怕，就跟真正的士兵似的。”她笑起来，“啊，回归正题，你居然到现在都没有察觉到「天使」的真实身份，是因为他捂的太严实呢，还是因为你太迟钝呢？”
“你这是无意义的发言。”我还击道，“为什么作为一名联邦士兵的我要认识一名自称「天使」的可疑人物。”
“不是自称「天使」，而是身为「天使」。”
“这不重要，”我挥挥枪，“回答我的问题。”
她看看我，欲言又止。有着同样面容的我们就这么僵持了一段时间，最后她还是开口了：“真奇怪，我们两个的分工其实应该换一下。来找「你」应该是「天使」的活儿吧，「我」才应该是去找你哥哥的人。”她舔舔嘴唇，意义不明地勾起了嘴角，“想一想一对联邦士兵兄妹面对和自己长得一样的人，是多么讽刺的一件事。”
我愣了一下：“诶……？”
“所以说，那家伙，又.做.那.种.多.余.的.事。”她一字一顿地说出了这段话。
“你的意思是……「天使」是哥哥？”为了防止自己理解错误，我冲着她复述起来，“不对，应该说是，「天使」是和你一样的人，只不过是和哥哥长着一样的脸而已。”
“正确。”她笑笑，“现在，我来回答你第一个问题。”
“等等，这个问题还没有结束……”
“你的第一个问题是，「我」是谁。”她毫不在乎地打断我，略显狡猾的表情活像个狐狸精。
我咬咬牙，容许她继续说下去。
“我已经说过了，「我」就是「你」，「你」就是「我」。”
“所以我说过，我不明白那是什么意思。”我告诉她，她却又笑起来了。
“第三个问题。”她继续下去，“「我」作为第四世界的「你」，经历了两个世界的毁灭，来到了这里，目的就是为了阻止这个第七世界的「世界毁灭」。如果你问「世界毁灭」到底是什么，我只能告诉你，是被人「破坏」掉的。”
她的话让我一头雾水。
第四十届？
两个世界的毁灭？
第七世界？
「我」就是「你」，「你」就是「我」？
“现在，第四个问题。”她的表情变得有兴趣起来，就像是蜘蛛面对着临死的猎物一般，“你问我，小耶，在哪里。”
“没错，”看起来她的确知道什么，“我问你，小耶在哪里？”
“小耶，”她重复着这个名字，像是在回忆着什么似的，“啊，你是说麻理耶吗？就是那个人，让你在第一世界犯下了不可原谅的错误。”
第一世界？
不可原谅的错误？
眼前的这个人就像是一个满口胡言的神经病人，可是不知为什么，我心底里的声音却告诉我“要相信她”。
“很遗憾，”她的话让我产生了不好的预感，“我只能告诉你——”
没关系，小耶一定没事的，因为我们约定了，一定要回到那片树林……
等等……
——「约定，战争结束后，我们还要回到这里，不管那是几年后，都一定要三个人一起，再在这里见面。」
只是要回到那里……
却不是……
活着回到那里——
“她已经死掉了哦，尸体都凉掉了，在你欢欢喜喜地睡大觉的时候。”她露出了让我感到恶心的表情。
死掉了？
尸体都凉掉了……？
在我欢欢喜喜地睡大觉的时候……？！
“你这个……混蛋！”我迅速地将枪插回枪套，然后像那时抓住「天使」的领子一般，抓住了她的领子，“开什么玩笑？！”
“她就在那里啊。”
我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在不太远处的烟尘和泥土中，恍恍惚惚地看到了我熟悉的颜色。
“那是小耶的发卡……”我朝着那边走过去，缓缓地蹲下，然后将掉在地上的蓝发卡捡了起来。“这是……小耶的……”在那旁边，我看到了，最最不愿意看到的光景——
和周围的人一样，连脸都认不清的「物件」，真的是……小耶吗？
一定是哪里错了……
一定……！
不。
不会错的。
无论是那发卡，还是那些发丝，都是小耶的一部分。
面对这一切，我只能忽略我身后的那个人，不断地抽泣，不断地咒骂。
“你这个笨蛋！”我不知道自己是在骂着谁。骂着我自己？骂着死去的小耶？骂着我身后那个自称「第四世界的我」的人？“你这个……无可救药的笨蛋！可恶！混蛋！去死吧！再也不要……！再也不要……！可恶！去死！去死！给我……去死！！！”
我不断地冲着眼前不可能听到我声音的「物」嘶吼着，就像是喉咙中发出的声音仿佛不属于自己一样。
“都怪你！都是你的错！”我大概……是在诅咒自己吧，“去死吧！你这个混蛋！你这个没用的东西！去死吧！！什么「英雄」？！什么「勇气」？！统统给我去死！！”
我身后和我有着一样面孔的人，只是发出了不悦的鼻音，然后不紧不慢地告诉盛怒的我：“这样就证明了我刚才说的话了吧？「我」就是「你」，「你」就是「我」。「我」不会因为子弹或是弹片或是从高空摔下来而死，所以「你」也不会。”
她的话让我无言以对。
“你难道没有觉得奇怪吗？”她虽然用着很平和的语气，可是她的话却让我觉得异常的尖锐，“为什么你没有被弹片炸死，或者是为什么没有因为被炸飞而摔死，或者是因为烟尘而憋死。”
的确……我觉得奇怪了……但是……
“那种是有什么关系？！小耶会发生这种事，还不都是我的原因！”我开始责骂自己，“为什么……为什么她现在变成这样，而我却能毫发无损地四处蹓跶？！少开玩笑了？！”胸口感到堵得慌，呼吸变得不顺畅起来，我喘起了粗气，肩膀也随着吸气吐气而上下浮动。
“对哦，都是因为你的原因。”她舔了舔嘴唇，“但是你有没有想过——”
烦死了、烦死了、烦死了、烦死了、烦死了、烦死了、烦死了、烦死了、烦死了、烦死了、烦死了、烦死了、烦死了、烦死了、烦死了、烦死了、烦死了、烦死了、烦死了、烦死了、烦死了、烦死了、烦死了、烦死了、烦死了、烦死了、烦死了、烦死了、烦死了、烦死了、烦死了、烦死了！！
“明明是你的错，死的却是她。她作为一名人类，死去了，就再也回不来了，但是你不一样，你明明该死去，却死不了。”她说的话突然让我想到了一件事，“你不觉得，这很不公平吗？”
有什么回不来了的……
如果「天使」、「第四世界的我」还有「我」自己能做到「不死」的话……这又有什么难的呢？
我笑了起来。
笑声很怪异，就像是坏掉了的齿轮一样断断续续的。
“有什么回不来的……”我一边笑着，一边看向了天空。积雨云正在空中堆积，有一滴雨点掉在了我的脸上。
“你……在想什么？！”她竟然惊慌起来。
“就是啊……”我一边坏掉了地笑着，一边重复道，“有什么回不来的……”
她朝我冲过来，试图捂住我的嘴，但是那句话已经从口中说了出来——“只要让一起重来，不就好了吗？”
“你这个，”这回轮到她来骂我了，“脑子不会变通的——”她的手掌直接拍在了我的脸上，“——混蛋！”
脸一下子被人用力扇了一巴掌，我再也无法支撑自己的平衡，就这样想着一边倒去。她正好顺着这股劲儿，将我的右手向后一扯，将整个我的右胳膊扭到了我的身后，并把我摁倒在了地上。
她整个人都坐在了我的身上，肺里的空气一下子被挤出来，她压的我喘不过气来。
“我说的……有什么错吗？”我一边费力地将空气吸入肺中，一边辩解道，“有「不死」力量的人，一定可以做到的吧……？”
她一咬牙，将空闲着的左手狠狠地再次扇到了我的脸上：“做到是可以做到啊……！但是啊，你为什么就是不能想起来呢，之前的，六个世界发生的事情！”
“你在……说什么啊……”脸火辣辣地疼着，可是我已经不在乎了。
把故事编得跟真的一样，有什么意义吗？
我也是……什么「英雄」……什么「正义」……那只不过是软弱的人的……一种借口罢了……
而我……却用这种借口……把哥哥……把小耶卷进来……
还……害死了她……
“真是的……”
不知是她在学我，还是这就是她本来的说话方式。
“为什么……偏偏「你」这样的人……”
她嘟囔着。
——“是这个世界的「神」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