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章 世界的核心#1

作者:雨宮亜美 更新时间:2016/4/27 11:45:21 字数:3127

“到达这个世界核心的人类啊……”回过神来,已经独身一人站在脚下和上空一片纯白、两侧则被银灰色、没有任何铁锈痕迹的巨大齿轮包围着的空间中了。少女环顾着四周,却无法找到声音的来源。

“到达这个世界核心的人类啊……”声音重复了一边。少女惊慌地不断寻找着,却发现声音的源头不在任何地方。“到达这个世界核心的人类啊……”声音再次重复道,“你是第六位。”声音继续道。

少女终于注意到,声音来自四面八方、声音来自无数个方向,却又不来自于任何地方、不来自于任何方向。

你是……谁?尽管已经猜出答案十有八九是什么,她还是咽了一口口水,这样对着虚空问道。

看似密闭却没有任何回音的空间中,传来了短暂的笑声。少女咬咬牙,站在原地。

脑中一片空白,在这里醒来之前的记忆全部都消失了。即使是这样,她依旧能感知到来自那颗跳动的心脏的痛。一定是发生什么悲伤的事情了。她告诉自己。胸中的某处像是被掏空了一样,空缺出一个大洞来。

“我是谁?”笑声停顿了一会儿,继续了下去,“我是被你们称为「神」的存在。”

「神」?少女抬起头来,望向了虚无空白的天空。

“我无处不在,我无所不能。”声音回答道,“我不受任何人控制,也不受任何规则的限制,唯独——”声音再次停顿下来。

唯独?少女的眸子愣愣地直视着什么都没有的纯白,似乎想要找到什么。

“唯独一个我自己定下的规矩,是我必须遵守的。”尽管看不到「神」的面容,更不知道「神」到底有着多么尊贵的模样,但是少女能感觉到「神」是怎样绷着脸,毫无感情地说出这段话的。

总之,一定不会是什么世间美好的表情。

“这个规矩就是——”声音断掉了很久,没有继续下去。久到余音完全消失、久到连少女都以为声音不会再继续下去了。

可是「神」主动继续说了下去:“这个规则就是,我必须实现到达这里的人一个愿望——用我那「神」的力量。”

「神」的话语不带任何语调。

“所以,按照这个规则,我可以实现你一个愿望。”声音平静地说着。

愿望?少女突然变得气愤起来。面对一个没有任何记忆的人,告诉他说,我可以实现你一个愿望,他能怎么说?难道真的能许下愿望吗?凭借着这一无所有的脑瓜?

“所以……你想知道?”声音像是看穿了她的想法一般,这样问道,“你想知道,你在来到这里之前,在那个世界中发生了什么?”

想知道吗?这不是明摆着的问题吗?少女张开口来,却发现自己无法说出“想”这个字来。是明摆着的问题吗?不但想不起自己忘掉了什么,连自己为什么忘掉了都不知道。就这么想起来真的好吗?

她对此产生了疑问。如果真的是能使失忆之人变的悲伤的记忆,那么,就这么想起来真的好吗?

“你想知道,你在来到这里之前,在那个世界中发生了什么?”声音用一如既往的平静如湖面的语气再次问出了问题。

少女咬了咬嘴唇。

“你想知道,你在来到这里之前,在那个世界中发生了什么?”

缠人……少女微微不雅地咂了咂嘴——“我想知道。”这是她的回答——连自己的名字都忘记了,才是最悲伤的事情。

“好吧。”声音回答道,“那么,我就告诉你吧,那个事情发生的事情。”


少女身旁一直沉默着的巨型齿轮突然发出了“嘎叽”的沉重声音,然后缓慢地转动起来。大齿轮带动着小齿轮,这个装置伴随着不时发出的低沉噪音转动了起来。

这使少女以为,自己正站在一个巨大的机械时钟里,等待着终结的来临。

脚下的纯白逐渐变得透明起来——少女不知道,是那纯白逐渐变得透明而显露出了那之下的事物,还是那纯白逐渐地被颜色渲染而放映除了那些画面。她只知道,那之中蕴含着深深的绝望。

远处传来了闷雷滚动的声音,脚下灰蒙蒙地连成一片的世界中不断地翻滚起了浓厚的烟尘。建筑物倒塌的声音传到了耳朵中,而那之中躲藏的生命的尖叫却是少女无法听见的。

灰色逐渐被染成了红色。如同丝绸一般不断舞动的火焰逐渐蔓延开来,如同壁炉中焚烧柴火一般“噼里啪啦”的声音开始变得愈来愈响,逐渐盖过了无数水泥制的房屋碎裂的余音。

恐惧、绝望,吞噬了一切。

脚下的画面如同被快进了一般,人类的毁灭就这样映入了少女的眼帘。红色最后被白色取代了,从中心开来向外扩散的虚无的白开始将橙红色的火焰吞没,开始将灰黑色的碎片吞没,开始将赤红色的血印吞没。

世界瞬间陷入了一片寂静——不,并不是寂静。视觉和精神都受到极大冲击的少女微微地张着合不拢的嘴巴,倾听着仿佛是从不远处传来的声音。

“哇……哇……哇……”是一名孩子的哭声。听这稚嫩的声音,大概还是一名没有断奶的婴儿吧。

不光是这样。成千上万的哭喊声在这片将要被白色吞没殆尽的废墟中回响着,合成一支绝望的交响曲,传到了少女的耳中。

而她却什么都做不到。只能这样站在这里,看着这一切在自己的脚底下,发生着,结束着。


“明白了?”「神」声音传了过来,语调语气没有任何变化。

“明白了?”「神」再次重复道。

接下来,「神」说出的那段话,是少女永远也不会忘记的。而面对这令人难以接受的事实,少女只是抬起头来,看着虚空,瞳孔下意识地缩小。

“战争摧毁了一切。”

恐惧充斥着胸膛,涌进脑中的巨大信息量使少女喘不过气来。她终于明白心中那巨大的空洞是从哪里来的了。

「喂,笨蛋,你在哭吗?」她听到耳边有个低沉的声音在问自己这个问题。她低下头去,看见自己那不知道什么时候颓然而下的两行热泪已经滴在了手心中。

「不是说过,不要再哭了吗?」男性的声音粗鲁的方式说着,却让少女感到十分温柔,仿佛有一只粗糙的手,连着不够粗壮的胳膊一起,搭在了自己的臂膀上……

——对她来说熟悉又生疏的声音,对她来说熟悉又生疏的人。

不过关于声音主人的一切记忆就在这里戛然而止了。

但是,少女意识到现在只有她,能对着那无处不在又不受束缚的「神」许下一个愿望。

“看到了吗?战争摧毁了一切。”「神」对着少女重复了一遍刚刚说出的话语。

而逐渐抬起头来的少女,发出了低声的嗤笑。婴儿“哇哇”的哭声、孩子呼唤“妈妈”的喊声、被石块压住下身的女人“救命”的求救声、还有、将手搭在少女肩膀上的人“拜托”的恳请声。

——所有的这一切,只要许下那个愿望——

“那么,”「神」似乎是知道了少女所想的一切一样,再次对着她说起了话,“我要履行我的承诺。我要遵守我定下的规矩。”

少女明白这意味着什么,也在刚刚决定了自己要许下的愿望。

「神」很久没有说话。但是少女明白,「神」一定会遵守诺言,「神」一定会问她,“你的愿望是什么?”然后,她会这样回答——

少女闭上了眼睛,脑中还是一片混乱。

结果,到最后「神」也没让她想起她的名字,也没让她想起在「那个世界」里的一切。「神」只是告诉她:“战争摧毁了一切。”

齿轮转动的杂音还在继续,少女则将自己的手放在自己的胸口,惊奇地发现自己的心脏还在“扑通扑通”地跳动着。

我……还活着?

面对着「神」所说出的“战争摧毁了一切。”,她似乎对自己的生存没有抱一丝希望,然而——

“扑通”、“扑通”、“扑通”……

眼泪,不知道为什么再次顺着脸颊流了下来。

“那么……”「神」终于开口了。少女急忙抹掉一脸的泪水,抬起头来,冲着她认为神的所在地看去,“你的愿望是?”

少女张开口来,一字一顿地说出了自己早就想好的台词。

“我的愿望是,让所有的一切……悲伤也好,快乐也好,毁灭也好、存在也好,全部,重新来过!”

片刻之后,「神」平静地回答她:“那么我就来实现你的愿望吧。”

包围着四周的齿轮在一瞬间停了下来,片刻以后,开始向着反方向以不均匀的速度转动起来。越转越快,越转越快,大齿轮带动着小齿轮,发出了刺耳的噪音。

在这无风的空间中,少女感到自己的头发猛烈地在空中摇动起来。

发生了……什么?

她放眼望去,却发现自己周围的齿轮上出现了裂痕。这样的痕迹不断地变多,如同什么人在上面刻画了一样。和吞噬脚下一切的白光一样的光线逐渐从裂痕中迸发出来,耀眼过头,使少女睁不开眼睛。

无风的空间中,少女却感觉有猛烈的强风在撕扯着自己。

视线逐渐变为白色,少女就此闭上了眼睛。也许,这就是「神」实现愿望的方式吧。

“狂风”在耳边呼啸,周围的白色,逐渐将她的存在也化为了「无」——

自此,一个唯独能带来毁灭的轮回在少女的祈愿下开启了。在这个虚假的世界中,无数的悲剧环绕着造成这一切的少女,让她不得不重蹈覆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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