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够了……真是……够了！”
强学会，地下实验室里——一片狼藉。
菲亚茨坐在一大堆七零八落的零件山上，面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平时即使明知会碰钉子也会凑上来献殷勤的属下们，此刻也畏畏缩缩地站在实验室门外，不敢动作。
“为什么最近做啥啥不顺心啊……艾芙琳丝的事八字没一撇……捉个跟罗刹真言有关的怪物都能失手……断境甲的防护加固工作还没弄完……”
心里一不爽，他又飞起一脚踹到了一个浅灰色的仪器上，结果一起连晃都没晃一下，他反倒痛得抱着脚直哼哼。
“日！逗我呢这是！”
他用仍在发痛的脚摇摇晃晃地站起来，嘴里还在骂骂咧咧。
保持着站起的姿势，他就这样僵在原地，开始了思考。
“麻烦事越积越多，必须着手解决了……先从……艾芙琳丝开始吧！一切都是因她而起！”
经过多次试验，菲亚茨之前已发现，只有当对艾芙琳丝施以与绝望有关的负面感情时，她体内的力量才会有些微的波动。但欣喜的菲亚茨很快就失望了——他动用了很多手段，从简单的施加痛苦，到注射含有特殊信息素的药物，到直接往大脑里输入特定频率的电波，科技能做到的一切他都试了个遍，结果却并不如意。
最终菲亚茨得出了结论——必须用更加自然的方式施加更加直指灵魂和内心的绝望，这也是为什么菲亚茨得知艾芙琳丝找到了世界小角落这个归宿之后没有立刻回收她。
本来的计划是这样的——等艾芙琳丝彻底融入集体之后，借社团狩猎，让作为她容身之处的世界小角落一点一点崩垮掉，使她一点一滴在悲痛和绝望中沉沦，从而引出她体内的迷之力量。
简而言之，就是让她亲眼看着自己所爱的一切被毁掉。
“毁掉……”
之所以要借社团狩猎，是因为要让破灭来得有个过程，这样才能使绝望更加深邃。
而现在——
“强行缩短过程的话效果大概会差一点吧……不过可不是考虑这个的时候了，就在她面前，把她所爱的——”
————————————————————————————————————
“现在怎么样了？”
“超棒！”
皓月像小孩子一样跳上跳下，活动着自己的四肢，还打了几个空翻。
“真的好厉害！我感觉身体也从没这么好过！”
“那就好。”
这羽蛇之卵吞得还是很值得嘛，虽然过程有点……呕……
忽然，皓月背过身去，微微弯下腰不知在搞些什么。
大概十秒钟后，她面色潮红地转过来。
“连色泽和手感都恢复了！太神奇了！”
“你就是要确认这些吗喂！”
常年受福利熏陶的我立刻明白了她的意思。
吵吵闹闹地，我和皓月走下楼梯。
经历了风暴之后，再看这熟悉的日常景色，我不禁感慨万千。
“啊啊啊！是烨姐姐！”
客厅里，立刻有孩子发现了我们。
“好久不见哟民那。”
“““好久不见！！！”””
““好想你！””
“““总是跟筱姐姐一起超闷的！！”””
“你们乖点啊，筱也不容易……”我苦笑着平息众少女。
“母~~~~亲~~~~大~~~~人！！！！”
扑！
一个软软的香香的柔柔的嫩嫩的东西飞奔着装进我怀里，可爱的小脑袋埋在我胸里蹭来蹭去，又温又甜的吐息喷在我身上啊啊啊啊啊啊快离开快离开我的罗（qi）刹（lin）真（bi）言要发作了！！！
“姆呜呜母亲大人好坏！一言不发就把我们送走了！也不来看人家一下！bakabakabakabaka！！！”
啪啪啪啪啪~小蝶那雨点一样的小粉拳落在我身上，表情还皱成了QAQ的样子啊啊啊啊好萌真的好萌我家女儿世界第一萌！！！！
“不过……”
小蝶停止了软妹拳，颤抖的小手环住了我的腰，脸埋得更深了。
“欢迎回来哦，母亲大人……”
她把头抬起，带着有点羞涩的笑容看着我。粉白色长发有点凌乱，碧蓝的大眼闪闪发亮，长长的睫毛上沾着泪珠，敞开的领口中锁骨——
根！本！把！持！不！住！
啊啊啊怎么办怎么把好可爱好萌太可爱了哈咝哈咝哈咝——
“烨姐姐！烨姐姐的眼里在闪红光！”
“呜呜呜呜好口怕！”
“肯定是被皓（hen）月（tai）姐姐带坏了！”
“小、小烨冷静点啊！至少再养大两年咱仨一起——”
————————————————————————————————————
“那么我们走了哦。”
“你们别玩得太过了。”
“拜拜~会给你们带好吃的的~~~”
“““““路上小心……”””””
我牵着小蝶的左手，皓月牵着小蝶的右手，让她寂寞了这么多天也该补偿一下了，所以我和皓月决定带她出去玩。
嘛……与其说是带她玩，不如说她只是个附带品，我的真正目的是到中联院北部。那里有很多未开发土地，很适合做训练场演武场之类的地方。
我必须尽快适应这新的力量。
等习惯了制造己方作战单位的方法之后，我的战斗力必然能更上一层楼。
“诶，对了，筱呢？”
“司南筱的话……好像去图书馆约见书友了，毕竟她这段时间一直忙着照顾熊孩子们，连书都没怎么看。”
“哦……”
“怎么了小烨？若有所思的样子。”
“没，只是……你不觉得筱有点情绪低落吗？好像心事重重的。”
————————————————————————————————————
当天下午，图书馆中——
筱坐在自己喜欢的座位上，翻动着书页。
明明是感兴趣的书，她却完全没有读进去。
刘海遮住了她的眼睛，旁人看不清她的表情，只能看出她嘴巴抿得紧紧的。
就像有心事。
这时，一个扎着麻花辫带着厚厚眼镜的少女出现了，手里还拿着一摞书。
“不好意思呐筱，让你久等了。”
“啊，你来了，晓月……”
沈晓月很自然地坐在筱桌子的对面，把那摞书全堆到她面前。
“这是从最近几天图书馆新入书中挑出来的精品，你应该会喜欢的。”
“哦……”
“里面还有巴尔歌德的遗作哦，已经绝版了几十年了，不看看吗？”
“嗯……”
“……”
沈晓月有点奇怪地看着态度不怎么积极的筱。
“喂筱，你是怎么了？明明好久不见了呢，你以前没那么冷淡的。”
“不……只是最近经历的事有点多，脑子有点乱乱的。”
“那就是有心事喽？来聊聊吧，我会听你倾诉的，毕竟是朋友嘛！”
“朋友……”
筱终于抬起了头。
她的眼神非常复杂，复杂到不像她。
“呐，晓月，我们……真的是朋友吗？”
“你什么意思啊，发烧了吗？”
“不，我现在脑子很清楚，不如说清楚过头了。”
“那到底……”
“你还记得前段时间在喷泉广场黑鸦作乱刺杀的事件吗？”
“当然记得了，影响超坏的！”
“那时我的朋友也在场，我看到新闻之后很担心，于是想去现场看看她们。”
“真温柔啊筱。”
“然后，你知道我遇见了什么？”
“难道是黑鸦残党？”
“不，是比那更可怕的……”
筱重重咽了口口水。
“是黑水晶本人。”
“诶诶诶诶诶诶——！？黑水晶？就是那个传说中的黑鸦首领？”
“当时我吓得立刻躲了起来，结果发现——那人的打扮真的跟传说中一模一样，不仅如此，她的两腿都断掉了。”
“什么！？也就是说她打架输惨了？”
“可能吧，但真正的重点在于……”
筱顿了顿，直视着沈晓月。
“我发现，她右腿是真人的腿，而左腿是义肢。”
“她还是个残疾吗！？”
就在这时——
吱吱吱！
“这是——诶？老鼠？”
一个乳黄色的影子从桌子下钻了出来，圆滚滚的身体加上尖尖的脑袋，既滑稽又可爱。
“这是我刚刚召唤出来的书中角色，登场于我小时候听的童话故事，名叫啮金鼠。”
“还挺可爱的……它能用来干什么？”
“探测金属物体。”
“……”
啮金鼠灵活地爬上筱的肩膀，尖尖的小嘴凑到她耳边叽叽叫个不停。
“嗯……果然吗……我知道了。”
啮金鼠化成一道乳黄色的烟，飞回了筱面前的大厚书中。
“我都不知道你喜欢老鼠呢筱，你还能跟它交流啊。”
“大概吧……比起那个。”
筱此时反而低下了头，她的声音有点颤抖。
“晓月，你……”
双拳紧握，嘴唇发干。
“整条左腿都是金属的吧。”
“………………哈？”
沈晓月一开始有点不解，然后哑然失笑。
“噗、噗哈哈哈筱，确实，我小时候遭遇过事故，一直以来都是用义肢的，所以呢？难道你怀疑我是那个黑水晶？”
“……也是呢，世界上用假腿的人多了去了，中联院就有很多呢。”
“是吧？你也想想，像我这样又土气又没异能还成绩平平的人，怎么可能统帅那种组织呢？”
“是呢……哈哈，看来我这段时间真是有点神经质了，看到什么都爱胡思乱想。”
“就是嘛！”
筱尴尬地笑了笑，低头开始看一本小说。
沈晓月也带着“你这家伙真是的”的表情，从书堆里抽出一本诗集。
一如往常，两人开始了有书陪伴的无言的静谧时光。
嘀嗒，嘀嗒，只有壁挂时钟的走动声在这安静的空间中响起。
嘀嗒……嘀嗒……嘀嗒……
啪！
“…………唉。”
沈晓月轻轻合上书，摇了摇头。
像是有所感应，筱也合上了书。
沈晓月解开长长的麻花辫，微卷的长发披散下来。
摘下了厚厚的圆眼睛，镜片下的双眼是晶莹透亮的浅黑。
就像黑色的水晶一样。
明明只是露出眼睛，散开头发，给人的印象就截然不同。
连气质都变了。
从温柔可亲变成了冷厉。
就像切换了开关。
“真是的，果然，不稳定因素就是要排除啊……”
已经有心理准备的筱立刻抓起大厚书后退一步。
咯叽！
面前的少女的动作突然诡异地停止了。
咯叽咯叽咯叽！
她双眼上翻，四肢抽搐着，脖子像坏掉的木偶一样扭来扭去——
“咦……奇怪……筱，你为什么要躲……呜！！！”
她浑身痉挛，挣扎着想要站起，狠狠撞倒了椅子，表情都变得扭曲，此时他吐出的话语又变得冷厉而僵硬。
“当时已经发现了你的，早知道当时就——啧——”
她的表情不断在困惑和冰冷间切换，就像是不断跳台的电视机，连动作也变得更加诡异。
“筱你怎么了——别碍事——来看书吧——去死——为什么要躲着我——老实点——呜不要不要离开我我我我——老实点老实点不过是个废物——好怕我好怕快停下——那就杀了他杀杀杀杀——”
少女痛苦地扭动身子，声音时而尖细时而阴沉，五官都扭曲到了极点！她用痉挛的双臂死死抱住前胸，口水从嘴角流下，眼珠像疯了一样飞快转动！这是，她背后的衣服忽然被诡异的撑起，好像背后藏着什么活物一样在不断挣扎扭动！终于——
哗！！！！
黑暗从她背后爆开。
漆黑的华丽羽翼，撑破衣服，在她身后展开。
此时的翼展还不到三米，但那如大海般的杀气绝无虚假。
筱震惊地看着眼前的她。
她的大脑正在飞转着。
眼前的这个存在。
前后完全是不同的两个个体。
这已经不是伪装或自我催眠的程度了。
只有一个解释。
“……双重人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