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是敌人咯？”
“之前还把你视为敌人，现在的话免了吧……说实话我真的挺欣赏你这家伙的，和你打得也很尽兴，如果不是在这种情况下相遇，我大概会和你拜把子当好兄弟吧？”
“别恶心人了……”
“我说真的……人生难逢一知己，我可以理解你的心情，成长后的你也可以理解我的，否则我们不可能爆发出这样的冲突……哈，真讽刺呢。”
“……那可真是谢谢了，不过你是认真的吗？让我杀了你？”
“我觉得潇洒地死去比苟延残喘要帅得多哦？不过祭灵酱一定会伤心死的……但看我这样破破烂烂活着她肯定也伤心……啊啊真是的，这种没有对错之分的选择题真是烦透了！”
“可别指望我帮你选啊，我说过我最讨厌做选择了。”
“我还不是一样——不，等等！！！”
宇杰一个激灵，一件险些忘记的事突然被他想起，那是一件比所谓的生死还要重要得多的事，是导致他一路颠沛流离出逃的根源！
组织的机密！必须把它尽快托付给值得信任的人！这才是重中之重！
天啊，为什么自己还在这闲扯淡拿自己的生死开玩笑啊！自己已经变成这副德行了，天知道还能存在多久，不能再拖了！
“尼德！还记得吗？我是从那个组织叛逃出来的！”
“当然记得，但为什么突——”
“一个机密！我无意间探知了组织的机密！如果在恰当的时间公布给恰当的人的话搞不好能让组织直接瓦解！过来，必须立刻——”
尼德立刻意识到这非同小可，短短的几句话，其中包含的意义恐怕更甚他们的革命！他立刻跑到宇杰身边，俯下身凑近他。
“快说吧！我会转告给烨姐她们的！”
“——你说什么？烨——”
“她们跟我提到过的，以烨姐为首，她们一直在暗中和那个‘组织’对抗！”
“真的！？虽然不知道能否完全相信……他妈的没别的选择了！务必把我接下来说的话转述给她们！”
“那就快说！”
必须快点告诉尼德……但是，那个“烨”，究竟对组织了解到什么程度呢？有多强？又对穿界门之类的有何认识？会不会知道更多情报，搞不好这件事她早就知道了？说到底她们是否真的值得信任？
——管他呢！至少据他所知，这个机密只有首领、古斯塔夫和虚界三人知道！已经没有退路了！
“告诉她们！穿界门的构建不仅需要那六个神物，还要——呃！？”
刚说了一半，宇杰突然停住了。
喉咙发干。
心神剧颤。
在他被血染红的视野中，一个人影出现了。
是个男子。
瘦削。
高挑。
白发。
独眼。
就在尼德身后，
越走越近——
“尼德！小心后面！！！！”
“啧！！！”
尼德反手就是一剑，斩风划过虚空，在后面的碎石堆上留下深深的刻痕。
然而白发男完全没有受伤。
斩风直接穿过了他的身体。甚至没有碰到。
而尼德——
“喂……你突然大喊什么？敌人在哪？别吓人啊！”
他握着巨剑谨慎的看向后面，白发男已经跟他近在咫尺了，只要伸手就能碰到！但他好像什么也看不到！
难道……只有自己能看到他！？
白发男用仅存的一只眼睛扫了尼德一眼，似乎对他没什么兴趣，径直从依然云里雾里的尼德身边走过。明明发出了脚步声，明明也在满地尘土上留下脚印，明明动作也会带动空气的流动，可尼德竟然完全无法察觉与这个男子有关的一切！
“你好，宇杰先生。”
然后，男子站到宇杰旁边，居高临下地俯视他。
“……！”
宇杰想大喊，想吼着告诉尼德敌人就在他身边，想把机密的后半句传达出去，但他发不出声音，与其说是发声器官坏了，不如说“发声”这个功能本身都被夺走了。
这样的宇杰无法攻击，无法躲避，只能直愣愣地看着他，看着这更甚恶魔的存在。
更甚恶魔的男子耸了耸肩，脸上的表情略显遗憾，他用食指贴在颜色淡薄的唇前做了个噤声的手势，低声道——
“泄露秘密的话可不行啊，现在的话，太早了。”
“…………”
“但是我出现在你面前并不仅仅是为了警告，还有更重要的事……别忘了哦，你是用什么跟我换取这杀不死的身体的？”
“……！！！！”
“想起来了？没错，依照我们的约定……”
左眼的空眼窝中，刺绳着涌了出来。
蠕动着，铮鸣着，伸向宇杰——
“……你的灵魂，我收下了。”
咔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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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杰兄！？”
连敌人的影子都没看到的宇杰正困惑地转过头，然后就发现宇杰的样子很不对劲。
在散架的身体上一条条刺绳突然开始剧烈蠕动，宇杰则双目紧闭，似乎正经历非常剧烈的痛苦！
“宇杰！宇杰？到底怎么了！？敌人的攻击吗？从哪里？该死的！！！”
毫无疑问宇杰遭受了某种整体不明的攻击，但攻击是从哪发出的？敌人藏在哪？为什么要攻击已经丧失战斗力的宇杰而非还能再战的他？尼德对这一切毫无头绪！
正在这时，宇杰的表情恢复如常，但双目依然紧闭。
浑身上下的刺绳全都不知所踪，只留下无数勒痕和缝合的痕迹。
“……宇杰？”
没有回应。
不是吧……死了？
尼德见过的死人何止数万，他在宇杰残破的身上探了探，却发现除却七零八落外，他的各种生命体征……非常微妙，不能说是正常的活，但也不是完全的死。
“宇杰？这……到底怎么回事？宇杰？回答我，宇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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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几百米外，废墟的阴影里，庾所在正坐在堆积的碎石上。
他左手拿着喝了一半的罐装哈啤，右手捧着一个……东西。
硬要形容的话，那就像个被缝合起来的碎肉块，上面浮现出又像神经又像血管的纹路，说不出地扭曲怪异。
那正是他刚刚收来的灵魂。
宇杰的灵魂。
看上去十分诡异丑陋，其实每个人的灵魂都差不多是这样子。灵魂的真面目和常人想象的“青烟般的人形”、“发亮的光团”、“璀璨的晶石”等相去甚远，这是只有少数人才知道的无聊知识，庾所在当然是其中之一。
（百密必有一疏……祭罹三人经过了这么长的岁月，警戒心终究是有所下降啊。幸亏包括杨先生在内的高层以下成员——除了少数特例——都不知道我的存在，不然他一定不会贸然说出去，更不会拿灵魂和我做交易的……）
说到灵魂……
庾所在仔细端详着刚到手的灵魂，估量着它的强度，然后揉成一团塞进了自己的空眼窝。
（真是的，上次和人类拿灵魂做交易已经是什么时候的事了呢？大概是我还是完全的恶魔时的事了吧？）
似乎是很久远的记忆了。
说到底，恶魔为何会想要人类的灵魂？灵魂确实可以作为恶魔的食粮或收藏品——但事实上这种东西吃起来很恶心，看起来也很恶心，所以666个人界之魔中真正喜欢灵魂的几乎没有。
等价交换说到底只是恶魔行使力量的途径，也是他们极少数的存在意义之一，只要向他们许愿的人——或者说交易对象——能付出对等的代价就好，至于付出的是什么根本无所谓。可以是命、灵魂、健康、人性之类的传统型，也可以是钱、美食、超市打折券、三好学生奖状之类的俗物。
至于为什么很多恶魔一开口就威逼利诱着要灵魂……嘛，毕竟在大多数人的常识中恶魔就好这口，虽然绝大多数恶魔都对不中看也不中用的灵魂没兴趣，但“想xxx的话，就把灵魂交给我！”听起来总比“想xxx的话，就替我还房贷/和我干/帮我写作业/给我捏捏肩/……”正经多了是吧？
“总之先回去吧……至于烨、夫人和吉薇妮亚纠缠的命运，我只要知道结局就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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拖动——拖动——
“………………嗯？”
拖动——拖动——
——发生了，什么？
意识好朦胧。
身子一点力气都没有。
拖动——拖动——
身体的感觉似乎回来了点，立刻用朦胧的意识确认身体状况。
四肢似乎还算完好，内脏状态也还行，衣服全都烂掉了，伤痕累累的皮肤正在和粗燥的土石摩擦。
而且身体好重。
拖动——拖动——
有什么人在拖拽自己。
自己身上压着重物，那人似乎拖得很吃力。
难受死了。
正在这么想的时候，拖拽突然停止了。
充斥鼻腔的沙土味变淡了，鼻尖感觉到新鲜空气。
短暂的宁静，然后——
噔！！！
什么东西炸裂了，然后压着自己的重量消失了，些微的冲击传到身上，但还在忍受范围内。
比起那些，大量新鲜空气一下子就把自己包围了，朦胧感减弱，之前一直因麻痹而没意识到的痛苦涌了上来。
“嗯……怎……么……”
“醒了？皓月小姐？”
“你……”
“请不要说话，我已经用空气爆弹把压在你身上的碎石清除了，很快就能……嘿咻……”
“…………你是，吉薇妮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