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说成是卑鄙也好，身为人的评价会下降也无所谓。
他人的眼光、第三者的肯定，这些本来就与我无关。
如果说能力越大责任越大的话，无能的我只要对自己能看见的部分负责就是全力以赴了。
“诶？不过，是不是有点奇怪啊？”
社长大人东张西望了片刻，歪了歪头。
“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呐……林欢，你刚才撕掉的究竟是什么啊？”
“是驱人用的符纸啦，除去这玩意的影响之后，马上就会有人走过来啦。”
“唔……可是，还是看不见任何一个人啊。”
“那是……”
“那是当然的。”
白泽的声音从旁边插了进来，硬生生打断了我的话。
“你真的认为，我会和你一样必须借助符纸才能使用驱人这么低级的术吗？”
仿佛一整块冰块砸进沸水，我张了张嘴，居然不知道该说什么。
自以为是的弱者，以及游刃有余的强者。
被用近乎怜悯的眼神讽刺着，我心脏抽搐。
太可笑了，简直是世纪末的笑话。
拼尽全力去思考，去奔走。
汇聚自我全部的一击，在对方眼里只是小丑的把戏。
实力的差距过于悬殊之时，连认知本身都将成为决定性的关键。以我的认知自然无法想象到不用符纸的术，就和摸象的盲人一样，认识的局限造就了思考的局限。
“哼，和那位小姑娘我也快玩够了。接下来，差不多该请你们去死了。”
“……这是接下来要用全力的意思吗？”
“用身体来感受不就知道了？”
话音未落，白泽以媲美瞬间移动的速度出现在正前方，在我反应过来之前，夏沐已经替我挡下了一记重磅炸弹般炸裂的直拳。正如对手所说的，这一次并非势均力敌，挡下攻击的少女无法抑制地被力量掀翻。
看见自己一拳的效果，白泽难得地牵动了下嘴角。
然而就是这样的瞬间，我动了。
不是什么能够一招制敌的杀招，也不是只要到最后关头才能使用的保命绝技，毕竟我的师傅是完全的进攻主义者，连挥舞白手帕投降的秘诀都没有告诉我。
此刻，我所做的，只是原样奉还。
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的一瞬间。
一击得手的白泽甚至连表情都还没来得及变换，就这样表情抽搐着倒飞了出去。
最后脸上定格的是，惊愕。
她没有立刻起身，她保持着被击飞的姿势，她思考着发生了什么。
一个被自己视为几乎没有威胁的蝼蚁，一个需要女人去保护的废物，竟然对自己造成了伤害？
难道说自己度过了这么漫长的岁月，还是会看走眼吗？
明明是废物，应该是废物，必须是废物的人。
他做到了一个废物不应该做到的事。
然而果真如此吗？
我带着苦涩的表情，右手像是一条破布一样在重力的拉扯下摇摆。
断裂的肌肉束，粉碎的骨骼，印渗的血液。
如果需要这样的代价，那么奇迹也就称不上是奇迹了。
付出多少就得到等量的回应，如是而已。
只是，对于两个在力量上本就并非平等的人来说，这样的平等本身就是不平等。
几乎致命的冲击伤和仅仅是脸上被打了一拳的擦伤，孰轻孰重一目了然。
是的，一目了然，只要对手不是瞎子。
“……真是令人惊讶，强行突破了肉体的枷锁吗？身为人类发挥出超越人类的力量，你知道你在做什么？”
“哈……哈……”
伤上加伤的右臂上，渗出的鲜血蔓延着，汇聚着，像是小溪一样在手掌的位置聚合，然后滴落到尘埃四散的柏油马路。
生命的流逝用这种直白的形式表现出来，如果说完全没有半点恐惧，那肯定是骗人的。
——然而，好巧不巧，我正好有一件就算自己死掉也不想让它发生的事，不得不去阻止呢。
“……哼，无谋。”
我眯着眼睛，锥心般的疼痛让我的思考能力几近切断。
“我啊……”
舔了舔干裂的嘴唇，我竭力把想说的话组织成语言。
“我没办法做到像某个代行者一样想拯救什么人就说到做到，甚至连自救都十分勉强。从和委员会作对的那一刻，我就知道自己大概活不了了。尽管我曾经似乎从某起事件中存活了下来，不过这次不行……就算什么都不失去，单纯只是觉得，这一次不行，做不到，没办法，无悬念。”
“你知道吗，我现在这么做，其实是出于很自私的理由啊……”
拖着废掉的右手，我开心地笑了。
“只是想逞英雄，想被自己喜欢得女孩子记住罢了，我知道的哦，这样做的效果十分显著，十分地……”
“……”
“……”
眼前的敌人和身后的气息都沉默了。
老实说，就这样一个人做着告白一样的独白，还挺难为情的。
“至于我为什么会这么肯定呢……因为我的父母啊，他们就是这么做的啊，真是可恶又差劲的父母呢……虽然我已经连他们的样子都快记不清了……呵呵……”
脑袋开始变得异常沉重，是因为过于害羞还是流血过多呢？
“不过啊，就目前的情况来看，就算我豁出这条命，可能也没办法挡住你就是了……哈哈，我还真是弱呢。”
脑袋为什么会越来越重呢？我踉跄着盘腿坐下，继续说着连我自己都开始无法明白其含义的语言。
“总得做点什么，与其因为什么都没做而后悔，不如做了之后再后悔是吧？无视结果的自我满足，能做到什么程度也没有个底，我觉得脑袋正常的人都不会像我这样坚持啦……虽说我一直觉得自己精神挺正常的。”
“如果非要举例子的话……”
我昏昏沉沉地露出了更为灿烂的笑容。
“此刻我的胡言乱语，事实上只是在赌博罢了，即使不为了自己得救，也为了提高夏沐的生存几率，事实上，我好像赢了。”
“……！”
语毕，在我终于陷入昏迷之前，一双品味极差，熟悉又怀恋的高跟鞋踏进视野中。
就算看不见全貌，无法抬头的我仅靠想象就能勾画出那张游刃有余，仿佛自信的具现化一样的脸庞。
掌握着绝妙的登场时机，就和真正的主角一样在最后关头出现在最终BOSS的面前。
“你这样的姿态，是想与我为敌、与我厮杀、与我交战吗？”
——最强的某人轻蔑地说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