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不到，我们的‘晨妃’漂亮的呀。”苏沐雨坏笑着揶揄道，“你说，我要是把你的照片发到群里去，会发生什么？”
“会发生什么？什么都不会发生。那群lsp们可都只喜欢纸片人来着。”时挽晨十分淡定。
说到这里，就不得不说一下时挽晨的这个游戏群了。
因为游戏是二次元游戏，所以群内聚集的也大多是一群二次元爱好者。这群人有个独特的爱好就是，在群内男女比例极度失调之下，喜欢认人作妹。
没妹子？没关系，选一个出来就行了。选出来的这个人是男是女不重要，只要他们觉得这个人是妹子，那他就是。
此人享受与妹子等同的一切待遇——只要他不故意发照片恶心人。
至于时挽晨为什么知道这么清楚？
因为，很不幸，时挽晨就是“被推出的这个人”之一。
“晨妃”的昵称也是这么来的。
“是——吗？”苏沐雨拖长了音，似是意有所指。
“是——的。”时挽晨同样拖长了音，然后迅速转移着话题，“还有，不要叫我晨妃啊！很难为情的！”
“好~好~”
两人寒暄了一阵子，时挽晨趴在苏沐雨的床边，好奇的问道：
“话说，你到底得的是什么病啊，这么严重，都好几个月了吧？”
也不怪时挽晨好奇。苏沐雨和时挽晨说过住院的事，却没说具体原因。直到这次见面之前，时挽晨都不知道苏沐雨得了什么病。
“……”
短暂的沉默后，苏沐雨往床的靠背上一靠，悠悠的道，“我们这种人，还能是什么。”又顿了一下，“肾衰竭呗，慢性。”
苏沐雨的口中吐出了一个了不得的词。
语气中充满了认命了的无所谓。只是看她那略微失神的样子，并不像表面上的那么豁达。
“肾，肾衰竭？怎么会突然肾衰竭？”时挽晨有点难以置信。
她知道肾衰竭的严重。
肾衰竭是很严重的一种状态，到了这时就已经不是单一肾脏的损害了，还可能引起全身各个系统也出现损害。消化系统，血液系统，骨骼系统……都可能受到影响。
食欲不振，贫血，全身浮肿，肾性骨病……
而且，慢性肾衰竭，是无法被治愈的。当肾功能降低到一定程度了之后，就必须靠肾透析仪维持生命，想治愈只能更换肾脏。
“什么叫突然？我们这种人，吃的可都是有副作用的药啊。”苏沐雨侧过身子，用手支着脑袋，看向时挽晨，笑着道，“后遗症什么的，也不是不能预料吧？说实话，我能活到25岁已经很满足了，起码，人生中最精彩的一段时光我体验到了，也算没什么遗憾。”
“少说什么丧气话了，肾衰竭只要有可以移植的肾脏，也不是不能治吧？你这家伙，要活就给我好好活下去啊！”
时挽晨少有的有些生气。
因为她的养母就是得病去世的。
从那时起，时挽晨就知道了，一个人的死亡是严肃而庄重，深刻且深沉的。也是从那时起，她对于每一个死亡的人都报以极深的同情，也讨厌每一个拿死亡开玩笑的人。
然而，苏沐雨的一句话，就把时挽晨的话全给按在了肚子里。
“我有先天性心脏病。”
时挽晨不知道心脏病对苏沐雨的病情有什么影响，但总归是不好的那一类。
果然，上帝给你关上一扇门的时候，也会把你的窗户给堵上。
——顺便再浇上水泥。
时挽晨话堵在嗓子眼里，怔怔的看着苏沐雨。
“所以你不治了？”
“我也不知道……但我听说我的心脏病很麻烦，如果做手术的话，很可能连手术台都下不来。”
苏沐雨又叹了口气，神情变得有些失落：“而且，就算换到了一个匹配的肾，我以后的日子也都会受影响的。你知道器官移植的预后都多差吗，你知道支持这些预后要多少钱吗……”
“我难道不想好好的活着吗，我还没有遇到一个真正喜欢我的人，还没有和他发生一些浪漫的故事。我整日整日的赚钱，也没有收获一点快乐。”
“钱是赚不完的。对于我来说，与其为生活所奔波，渐渐的被生活所拖垮，不如在我最漂亮的时候，在我变得又老又丑之前……死去。”
苏沐雨垂着头，刘海下的阴影笼罩了她的眼睛。好像她现在的处境，看到的只有黑暗。
“你……”
时挽晨说不下去了。
她想劝苏沐雨，但有句话怎么说的，“不知人疾苦，莫劝人大度。”
你不知道别人经历了什么，就不要随便劝解别人看开原谅。
如果她是一个活泼开朗，生活中充满了阳光的人，她肯定会努力的开导苏沐雨，努力的将自己的阳光分享给她。
可她不是。
和苏沐雨比起来，她的选择也没好到哪儿去，不然也不会这么快就接受了现实。
她能分享什么？负能量吗？她，时挽晨，有什么资格去劝别人“大度”呢？
“……好了，生死有命，其实现在也不错呢。不谈这沉重的话题了。”苏沐雨很快又重新露出了没心没肺的笑容，道，“怎么样，我初来乍到，你要不要尽一下地主之谊，带我出去转转？”
这话题跳跃的时挽晨差点没转过来。上一秒还说着压抑的话题，下一秒就要出去玩。
不过。
“转毛啊转，你又不是来旅游的。生病了就给我好好养病啊！”
苏沐雨虽然有心理准备，但还是有些失望。
她挺想出去浪的。可惜，一个人没意思，好不容易来个人，却又不和自己一起。
时挽晨四处打量了一下，突然问道：“话说……你这个是双人病房吧？为什么只有你一个人住啊？”
“哦，死了，今天早上刚死的。”苏沐雨神色平静，“是个七十多岁的老大爷，人还挺好，可惜。”
也没见她有什么可惜的表情。
“你怎么知道？”
“人出去了就没回来了呗。”苏沐雨满不在乎的回答道，“早上出去的，要是没死早就该回来了，现在看来，就算没死，估计也差不了多少，跟死了没区别。”
苏沐雨和时挽晨不一样。她是真的即将步入生命的终章，一切都看开了，所以有什么就说什么，丝毫不避讳。
反正她也好不到哪儿去，要不了多久也要步人家的后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