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了，还是不见为好。”
艾希露低声这么说道，与之背道而驰。
凌晨时分，冷清的大街上仅有醉汉与巡逻兼职打更的千岩军在路上走着，艾希露这般体面的还是少有的人。
走在去往生堂的路上，寒风轻抚过，将他的思绪也卷起，令他缅怀起此次出海牺牲的那位老大爷。
望着天空，他的神情渐惆怅：“要不是我硬拉着他出海，又怎么会出这档子事……现在我又该怎么和胡桃解释。”
“和胡桃解释什么？”
沉稳，平淡的男声说道。
“当然是解释你已远去的事实啊……我这是出现幻听了吗？”艾希露说着，扭头看向一旁，眼前的一幕却令他说不出话。
“幻听？”
只见钟离坐在说书台前的听众位，手捧一杯茶，不解的看着艾希露，
“艾希露阁下，要与我共饮一杯早茶吗？”
“真的是你？”艾希露给了自己一巴掌，脸蛋火辣辣的疼，眼前的钟离仍未消失，应该不是他的幻觉。
不过说实话，凌晨一个衣冠整齐的人在寥无人烟的说书台前品茶，很怪……
“是我，钟离本人，如假包换。”钟离抿了口茶，“无需奇怪，我不过是在风平浪静之后为一位路过的渔民所救，不见尔等踪影的我便随之归港了……”
他停顿了一下，
“阁下之后的遭遇看起来不是很愉快。”
“幸好你没跟过来，我也不想你和我一起遭罪。”艾希露自嘲的笑笑。
并不清楚钟离真实身份的他也不会知道，若钟离与二人一起登岛，真正该遭罪的究竟是谁。
“比起那个，看看我拿到了什么。”艾希露拿出了螭璃与金瑶，脸上兴奋地神情婉如一个在和同伴炫耀自己新玩具的小孩一般。
钟离漠然的脸庞上露出了一丝欣慰的微笑。一口饮下杯中茶：“既然材料齐全，那就快去通知胡堂主吧，契约的时间也已所剩不多了。”
往生堂内，胡桃正端坐在柜台后，在她面前的是一叠叠黄色的宣符纸，在她右手上拿着的则是一只毛笔。
笔尖轻沾朱砂，随后在符纸上笔走龙蛇，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符文在笔停的那一刻亮起了一阵微弱红光，随后暗红色的朱砂变为了殷红色，一张可用的符便画好了。
她瞄了眼桌旁放着怀表，心里确认了什么。
果不其然，在下一刻，大门便被她所预料的二人推开。
“我想你们俩也是时候出现了。”
胡桃不慌不忙的收起画好的符，将桌子上的纸笔墨砚全部归位，放回身后的柜子上。
做完这些，才回首与二人继续交谈，气场也从类似凝光那般的端庄恢复到了平常古灵精怪的她。
“看起来某人为了收集食材搞得很是狼狈。呐，契约的时限就快到了哦，就算收集到了两个食材也是没完成契约呢。没能履行契约的下场可是白纸黑字写的明明白白，你应该知道的吧？”
“我……”
“就算是钟离先生来求情也没用的哦，契约就是契约，璃月的规矩如此，哪怕是本堂主也无法忤逆呢，背叛之人可是要受【食岩之刑】的哟……”
“那个，东西我带来了。”艾希露抢在被胡桃再度打断前前一口气把话讲出，顺手拿出了还活蹦乱跳的金瑶与螭璃。
本是自信满满的胡桃只是轻蔑的瞄了眼艾希露手上的两只海产品，随即发觉到了不对劲的她猛地回头，艾希露手中的两个海鲜赫然是契约上所指。
“本堂主有点劳累过度了，眼睛都花了……”胡桃揉了揉双眼，眼前的场景并未因此而改变。
“别揉了，你把眼珠子揉瞎了都不会变的。”
“钟，钟离先生，拿两条莫非真的是螭璃和金瑶？”
钟离微微颔首以表肯定。他是契约的公证人，是绝对的公正，也代表着他并不会偏颇某一方，为之作伪证。
他的回答令胡桃倍感震惊，语无伦次的连连后退，直到后腰触及柜台才倚靠着它勉强站稳：“这……这……这不可能……就算是顶级的美食收藏家也得花半生才可集齐这些食材……你是怎么……”
“钟离第说过的吧？‘契约’的签订的前提是‘绝非不可能的事’，既然有可达成，那即便再小的可能性，被我达成了也不是什么难事吧？”
艾希露微笑着回答道，眼神中没有一丝愤怒。
看着这样的艾希露，胡桃反倒感到了恐惧，被艾希露放倒的滋味已深深的刻在了她的DNA中：“你，你知道了我故意刁难你……你不生气吗？”
“生气啊，当时钟离和我解释了这份菜谱的玄机后我本该生气的进来和你对峙来着……不过当时太慌了，完全忘了这档子事。现在的话，就算有气也该消了吧？”
确认了艾希露没有恶意，胡桃多少放松了些。不过紧随而来的便是对艾希露的宽容而产生的罪恶感。
“咳咳，既然你已经收集完食材了，契约也已经达成了，我们快去万民堂把它们做成菜吧。”
胡桃干咳两声，率先快步走出往生堂。
紧随其后的艾希露与钟离会心一笑，心照不宣。
三人走在大街上，天已蒙蒙亮，群星的光芒也已黯淡，街上陆陆续续出现了为了生计起早贪的人们。
“话说你左眼带着眼罩是做甚？你这是当海盗了？”
“当海盗不至于，差点被某个叫北斗的海盗绞了倒是……”艾希露刻意打着马虎眼，没有说明原因。
“摘下来吧，走在街上容易让人误会……”
正如胡桃所言，每个经过的人都朝艾希露投去了别样的目光打量他，那不像是和善的目光。
毕竟独眼龙是大部分海盗的标配，也因此无可厚非的成为了人们对海盗的刻板印象。
“别摘！”
不在战斗状态下的艾希露的手还是慢了一步，眼罩被胡桃伸手摘下，在其之下深邃空洞的左眼窝露出，着实把胡桃吓到了。
钟离虽看似波澜不惊，实则眉梢微微挑动了些。
“你，你的眼睛……”
常和尸体打交道的胡桃，必定接触过不少的非自然死亡的身躯。那些尸体往往有着各式各样的伤疤与布卜庐开出的相对应的尸检报告。
见多了之后，胡桃的医学……应该说是伤情鉴定技术也在无意间到达了一定的高度。
仅仅只是模糊的瞥到了艾希露的眼窝，她立即推断出了艾希露的左眼球被取出的过程，不禁感到一阵恶寒。
按照她的预想，在艾希露得知了这些食材的真实情报后就应该乖乖的放弃，然后离开璃月港。
可她万万没想到艾希露这个愣头青真的会不要命的去收集这些食材。而左眼的伤的来源也不用多说，显然是在收集食材时所受，这令胡桃不由得又是一份内疚涌上心头。
然而她并不知道，艾希露所受的折磨可远不止于此。
“都和你说了别摘……”艾希露从呆愣在原地的胡桃手中夺回布条，重新绑好。
“……我没想到……对不起……”
看着像小猫一样耷拉下脑袋，委屈道歉的胡桃，艾希露实在无法说出责备的话语，只是叹了口气。
“算了，我也不是责备你的意思。就连你都被它所惊吓的话，其他人看见了指不定会连早餐都吐出来……”
眼见话题逐渐变得沉重，艾希露连忙强颜欢笑，想要活跃气氛。
“那些不愉快的事情都过去了，对我做出此等冒犯的人也得到了其该有的下场，可以说是很好的结局了。往好的方面想，别人要花上半辈子收集的食材此时可都在我们的手中，你不好奇它们的味道吗？”
“是很好奇……可是……可是……”
“诶？奇怪了，胡堂主为什么会因为我受伤了这么担心啊？难不成胡堂主是喜欢上我了？”
“你，你这家伙又在说什么胡话啊？本堂主又不是那般薄情寡义之人，对他人有些许同情心也实属正常吧？”
被艾希露这么一说，胡桃顿时有些紧张，
“倒不如说，你不受点伤还难解本堂主的心头之恨，本堂主不过一宿未眠有些犯浑了才会忘记你是个混蛋吧。”
见胡桃再度恢复了往常的活力，艾希露没多说什么，仅是报以浅浅一笑。
又走了一段路程，三人到达了目的地。只不过万民堂此时门窗紧闭，未有一丝灯光透出。
“万民堂还没有开门啊……”
“这也是意料之中的吧？毕竟平日里的凌晨四点也不会有人来吃饭……”
艾希露试着敲了敲门，屋中没有回应。
“哼哼，睡梦中的香菱靠可远远不会为这点动静所动，还是交给本堂主来吧。”胡桃阴险的笑着，预示着接下来某人可要遭大难了。
只见她抬起右手，对着中指上的戒指说道。
“喂喂，早上了，出来吧。”
话音刚落，一个白色半透明的幽灵从中缓缓飘出去，双眼睡意惺忪，慵懒的伸了个懒腰。
忽然，它意识到了什么，左右环顾一周，又看了看天，朝胡桃投去了满是怨艾的眼神。
“抱歉抱歉，在你睡觉时候把你吵起来了，不过这可是只有你能完成的艰巨任务，拜托了拜托了。”胡桃双手合十，俏皮的做着鬼脸。
幽灵傲娇的抬头，虽有些不情愿，但还是向着万民堂的二楼飞去，穿透了外墙进入屋内。
一秒，两秒，三秒过去了……
“呀！！！！！！”
惨叫声响彻璃月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