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走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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渡鸦馆的重症监护室门外，一台壁挂式的显示终端播放着晨间新闻。
“近日，在新突尼斯第六区与第十二区分别发生多起枪击事件,疑似因帮派交易引起。并且发现多具不明尸体。警方正在全力调查，并通知民众，请尽量减少外出。”新闻女主播正在播报着新闻，“插播一条新闻。今日凌晨，位于我国与阿尔及利亚的边境上一座名为杜什重工的化工厂发生爆炸，目前伤亡人数已经超过两百人。阿尔及利亚官员称，事发化工厂属于阿尔及利亚方在我国的租用土地，阿尔及利亚将全权负责，进行妥善的赈灾安置。”
怀揣着各种心情，我一边看着新闻，一边焦虑的等待着重症监护室内的情况。
大门打开了，一名我的老相识走了出来。我慌忙上去问道。
“米歇尔怎么样了？”
回话的是带着乌鸦面具的主治大夫——渡鸦，他是这座公馆的主人。
“哦，德雷克局长你来啦。身中三枪，右肩、右腹、左腿。情况算是稳定下来了。”
“会有什么后遗症吗？”
“放心吧，处理人的身体接受过人工强化，当身体出现创口时，部分肌肉会紧缩止血。这样就避免了失血造成的脏器损坏。神经功能方面完全没有问题，顶多就是断了几根肋骨。”
听到这里，我长呼出一口气。心情总算安定了一些。
渡鸦向上略微拨开自己的面具，露出嘴，叼起一根烟。然后又递给我一根。一边替我点火，一边问道。
“别怪我多嘴，你到底让她参与了什么任务？尽然可以让这个堂堂处理人陷入如此惨状。她被邓肯扛到我这儿的时候几乎就是个血人，我甚至以为是一堆凝固的血块躺在我的手术台上呢。黏在她皮肤上的血就像是壳儿一样，一层又一层。”
我吐出一口烟。
没有理会渡鸦的调侃。我大步走出渡鸦馆。
这座巨大的公馆实质上是所属警察局的一栋研究机构，进行药物分析，尸体检验的功能。偶尔会充当医院。这里是新突尼斯医疗技术最先进的地方，让米歇尔在这里接受治疗我很是放心。
公馆外，一辆警车停在门口，驾驶座上坐着梅根，而后座上则坐着安德鲁牧师。
“德雷克先生，是不是太操之过急了？”
“啊，这次是我评估失误。本以为只是一次风险较适中的任务，没曾想到事情居然演变成这样。不过万幸的是，博卡萨在混乱中被杀。这次行动也算有了回报。”我将手中的终端递给了坐在我一旁的牧师。
终端上显示的是行动的报告。
“哦，是阿尔及利亚方面给出的报告啊。”
“其实这次行动也有阿尔及利亚方面的影响，他们极力地寻求我们的帮助。但是胜算难以保证，所以我只能找到米歇尔了。”
“过去你可不会让她过分的触及危险吧？”
“可是现在不同了，我要守护的东西不再是我自己一个人狭隘的世界了。其他人都靠不住，我需要米歇尔的力量。”
“嗯，很有趣的转变。”
牧师在扫视报告内容后露出了诧异的表情，我向他解释。
“由于现场混乱，断肢残骸满地都是，几乎没有躯体完整的死尸，无法统计出死亡人数。唯一能得出的结论是，事发后一小时内，距离工厂五公里附近未能搜索到任何一名生还者。”
“这么说，从地狱生还的只有处理人小姐一人咯？”
说着，牧师继续观看报告的剩余部分，直到看到现场的画面，牧师沉默了。
画面上，是一条猩红的锅炉房，里面横七竖八的躺着成堆的尸体。肢体残缺程度严重，仿佛是被屠夫切割后的猪肉被摆放在肉市上。尸块中流出的血水几乎淹没了锅炉房内的地板。
其余的画面也是如此，厕所、车间、值班室……到处都是尸块以及几乎淹没地面的血水。
“这些还只是冰山一角。”
“我的主啊，与这相比，犹太集中营与异端屠杀根本算不上什么。杜什重工根本就是一台绞肉机。德雷克先生，你究竟让处理人小姐都经历了什么？”
“不知道，原本是一次由阿尔及利亚临时政府方面牵头的一次行动，通过引发暴乱来提供歼灭博卡萨的借口。而米歇尔的任务范围也仅限于协助抵抗军深入敌方阵地，并没有歼敌任务。现场却如此血腥不堪。阿尔及利亚方面也是一头雾水，只能选择对工厂进行轰炸，用燃气泄漏事故之类的说辞来掩盖发生的事情。”
“暴乱方与镇压方总有一方会取得成功。但是从目前的情况来看，根本就没有赢家。真是不可思议。”
“事情只能等到米歇尔醒来后再问个清楚了。”
听到这里，牧师露出一抹微笑。
“你的口吻越来越像我认识的一个老朋友了。”
“乔·威尔逊吗？”
牧师并没有回答我，这很符合他点到为止的作风。我心中明白，我的行为和逻辑正在逐步发生转变。在旁人看来甚至表现的冷漠。我无法辩驳，因为这是事实。三个月前的我绝不会让米歇尔经历这种危险，而如今我却亲手把她送进了绞肉机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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警车载着我们，很快就到达了目的地——黑星酒吧。
酒吧的老板鲍里斯正在门口迎接我们。他是个体态臃肿的黑人，身着紫色的背带裤显得格外滑稽。而他的穿着品位也正和他油腔滑调的性格相符合。
安德鲁牧师依旧斌斌有礼地率先打了招呼，“好久不见，鲍里斯老板。”
鲍里斯热情的说道，“哟！两位大人总算光临了。安德鲁牧师穿的依旧庄重啊，相较之下德雷克局长就神采奕奕多了。”说着，他带我们走向了酒吧二楼。那里有一间他为我们准备的会议室。
到了会议室门口，我板着脸说，“不要这样称呼我局长，鲍里斯。和过去一样称呼我就好了。”
消息一贯灵通的鲍里斯用嘲弄的口气说道，“是吗？我还以为你会喜欢这样的奉承呢。毕竟，让处理人这样卖命，我还以为你已经变成了那个世界的人了呢。”说罢，他将门打开，摊开手掌指向屋子中的黑帮们。
俄罗斯的保罗·比尔，意大利的马尔蒂尼，以及外号“松鼠”的新上任的亚裔头子。他们正汇聚一堂，坐在会议室中的各个角落。
自从上一次的魔女事件后，整个新突尼斯的势力发生了一轮大洗牌。原本霸占一方毒品业的巨头墨西哥黑帮在事件后彻底覆灭，依靠着墨西哥黑帮的中小势力迅速分裂成各种小型组织，并不断发生纷争。而原本墨西哥人的位置空缺到现在。在没有调停的情况下，警方扮演起了擦屁股的工作。托他们的福，过去三个月里我忙的不可开交。
“那么，祝各位会议愉快。”鲍里斯说完，转身离去。
马尔蒂尼搭话，“你还是一样喜欢最后登场呢，安德鲁牧师。别把坏毛病德传染给德雷克啊。”
“恕我失礼，马尔蒂尼先生。半小时前我们去见了位朋友，所以才耽搁了。”牧师回应。
“好了好了，不管你们见什么人，今天的会议才是最重要的。”一旁的保罗开始提出主题，“最近各位的生意都怎么样啊？”
我环顾四周，众人脸色都不太好。
马尔蒂尼先挠挠头，“色情业和武器零售都还好说，可是大麻……不太好说。”
“看来不怎么样吧？我可是听说了，你们控制的地界销量可是比以降低了四成。”保罗说道。
“你这混蛋，眼线居然敢安插到我这里来！”马尔蒂尼骂道。
“啊，我们地界上的**和冰毒也不景气，不知道怎么了，就像是全世界的毒虫消失了一样。囤了一批货都没人要。”瘦弱的松鼠抱怨道，“别的亚裔兄弟地盘也不安稳，看来大伙儿的毒品副业都不太顺利呢。”
事实上，各个地界上的交易情况警方的线人都会按时提供，我也早就知道了最近各方违禁药物和毒品的交易都不太景气。这主要是市面上不知从何处流入了一种新型毒品，但是目前相关情报不明。主要是由于每次货物的量都相当少，基本上毒虫们一搞到手就抽得精光。
松鼠向我询问道，“说起来，我的小弟有向警方提过关于新货流通的问题吧？有逮住什么线索吗？”
“啊，两个星期前我们就在察了。兜售的人就像后院的田鼠一样难抓。货源也一直查不到信息。那些毒虫更是一无所知。”
马尔蒂尼听了我的话态度显得有些焦躁，挑着眉问道，“保罗你呢？你们俄罗斯方面不参与毒品交易，但是看你脸色也好不到哪儿去呢。”
保罗回复，“虽然我们主营军火和烈酒，但是我们还是会将一些酒吧租借给小势力团体充当交易场所。一直以来都在平稳的赚着外快。五天前却翻了船。”
我接过保罗的话，说，“五天前，俄罗斯黑手党位于第九区的酒吧发生了暴乱。保罗要求我们警方进行协助调查。发现涉事对象是一个哥伦比亚帮派与一些街头混混。参与交易的当事人中仅两人生还，其余四人当场身亡。保罗的手下在现场发现了五百克烟叶，与两万美钞。”
“两万美钞？”马尔蒂尼急忙问道，“什么样的烟叶？居然能值这个数？”
保罗从衣服口袋里拿出一个小巧的密封袋，里面装有看起来像是干枯的植物残骸，呈棕灰色。应该是烟叶。
保罗对着众人说，“尝尝看？”
我与牧师纷纷摇头，而松鼠显得有些想碰又不敢尝试。唯独马尔蒂尼胆大的接过烟叶。
马尔蒂尼毫不在意，先是透过透明的密封袋看了观赏了一会儿烟叶的外貌，然后拾起早在一旁放置好的烟斗。将烟叶填入烟斗后将其点燃。微微地嘬了一口烟嘴。
让烟雾在体内停留几秒后，马尔蒂尼闭上了双眼，头微微扬起。
烟雾送他口中缓缓飘出。
牧师嗅了嗅鼻子，说，“最近的烟很流行铁锈味儿吗？”
我不解的问，“什么？”然后学着牧师的样子，用力嗅了嗅飘散出来的烟雾。出了所有烟草都有的呛人烟味儿外，确实有意思铁锈般的味道。
忽然，马尔蒂尼紧闭的双眼睁开，且翻起白眼。身体略微痉挛后，身体像脱力似的陷入座椅。
一旁的保罗立马凑近身子，对着马尔蒂尼吼道，“喂！意大利小子！快醒醒！”
“哦！保罗，真是爽翻了！你也该试试！”声音来自瘫软的马尔蒂尼，他的神情变得极为轻松愉悦。接着，他又猛吸了一大口烟斗。吐出大量烟雾。马尔蒂尼继续说道，“难怪最近毒品都没什么销路。尝过了这儿玩意儿还有谁去吸狗屁冰毒啊。”
“所以，就是这些东西抢了我们的财路咯？”松鼠追问，“谁是卖家？谁是买家？”
我用官方的语气回答，“目前还不能下结论。不过介于南美地区比较盛产这类商品，暂定是哥伦比亚帮派为卖家。”
“胆子不小啊，居然敢私底下流通新货。不行，我得去搞定这批货源。”瘫软的马尔蒂尼用癫狂似的声音吼叫到。
松鼠则说，“不，马尔蒂尼，意大利黑手党霸占的生意份额太多了！该给我们亚裔帮派一次机会了！”
“喂！你再说一遍。”说着，马儿蒂尼居然拔出了一把手枪指向松鼠。
“等等！你疯了吗？”松鼠用如同妇孺的尖锐声，惊慌失措的惊叫道。
一旁观望着的牧师开口了，“你是想被踢出牌局吗？马尔蒂尼先生。”
“闭嘴！”
话音刚落，嘭的一声巨响。
随着子弹壳滚落在地面上发出一声翠响，我这才反应过来。马尔蒂尼对安德鲁牧师开枪了。
而保罗在开枪的刹那间用脚踩向了马儿蒂尼持枪的手，迫使子弹射偏。
牧师没有被射击惊吓到，只是静静地拍了拍肩膀上被子弹划过的焦痕。
保罗将马尔蒂尼一把拽下座椅，死死地摁在地上，大吼道，“你他妈都做了些什么？”并且向马尔蒂尼的脸上抡去数拳。
此时马尔蒂尼眼神变得没有焦点，慌乱地丢下手枪保住脑袋，痛哭流涕道，“我不知道！我做了什么？我做了什么？”
看着这一幕，我不知该说些什么，哑口无言地盯着眼前的一切。我从来没见过意大利黑手党的西西里组头目会如此狼狈。
此时，牧师站起身，捡起地上的手枪指向马尔蒂尼。环顾众人说道，“不按规矩办事儿的人还是趁早踢出局为妙。各位没有意见吧？”说完便扣动扳机。
只是他射击的目标，不是被吓得痛哭流涕的马尔蒂尼，而是落在马尔蒂尼身边的烟斗。
枪声发出后，会议室的门就被打开了，是鲍里斯。
他说，“不愧是安德鲁牧师，处理的相当得当呢。”
鲍里斯捡起地上的烟斗，看了看。继续说道，“小道消息，今天黄昏时，会有一场关于这种烟叶的售卖会。具体位置不明。听说是先到先得，大家有没有兴趣翻找看看自己的庭院，说不定就能挖到这只地鼠呢。”
“真是的，鲍里斯。你要是知道的话就早点告诉我们啊。差点闹出人命。”保罗说完，放开了被摁在地上的马尔蒂尼。
而马尔蒂尼则揉着后脑勺，慢慢起身，步履蹒跚，“天哪，教父保佑……我以一名西西里人的人格发誓，我一定会全力销毁这批该死的烟草。”边说，马尔蒂尼边跌跌撞撞地走向一侧的墙壁，依靠在上面。
松鼠打断道，“我看是你脑袋被折腾了吧？那些烟草妥当处理的话，会是不错的生意呢！”
“你不能理解那种冲动……哦，他妈的！你们亚洲人脑袋里除了钱……狗屎！”显然马尔蒂尼神志还是非常不稳定。
“刚刚还在地上打滚的猪猡别对我大吼大叫的，我看你只是为刚刚的丑态找借口而已！”
“还请诸位安静！”牧师低呵完，向我询问道，“德雷克局长，你有什么高见呢？”
我回答，“不管怎么样，先把那批货源找到再说。无论谁找到的，在下次会议上都集中上交，然后我们在讨论如何处置的问题。”
牧师说，“大家都没意见吧？”
接着，众人纷纷离场。只留下我和牧师。
这时我才放松下来，仰着头，说出一直未说的疑虑，“他们真的不知道毒贩的底细吗？”
想在市面上流通毒品没有一座靠山是绝对不可能的，在座的人都知道。但是谁都不戳破。任凭对方在自己面前耍花样权当做不知道……
牧师只是淡然地说，“放心吧，我现在还活着至少说明了并不是所有人都在说谎。上帝会护佑我们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