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工作

作者:奥赛罗 更新时间:2016/3/18 20:54:51 字数:12296

第四章 工作

V

费力地睁开双眼,视线朦朦胧胧。

我能感觉到暗淡的光线从百叶窗的缝隙中照耀在我的脸上。

晕晕乎乎的我,伸了个懒腰,环顾了一下四周。

意识渐渐恢复了。

桌边放着一杯凉了的咖啡,和一堆的资料。我看了看钟,已经4:30了。看来我又在电脑桌前睡着了,在这一大堆的文件夹以及资料山中。

我起身走到洗漱间。我的住处很小,就是个破旧的平房。所以两三步我就从我的“办公处”走到了洗漱台前。我打开水龙头,用冷水洗了一把脸。突然我感觉手掌上一阵刺痛,然后一个长条壮的硬物从我耳朵上滚落到了水池里。

“该死!”

耳朵上的铅笔扎伤了手。真蠢,脑袋已经糊涂到自己耳朵上夹着铅笔都感觉不到了。

我捡起铅笔,走回电脑桌前一屁股坐下,点了支烟。

喃喃自语“真是祸不单行……”

我心情非常的糟糕,工作上的狗屎运让我非常落魄。1个多月前,第一桩虐杀案件发生——那时犯人还没有被称作“萨德”,我负责带队到学校方面进行调查。然而让我意想不到的是,校方自上而下的不合作,师生称对此事一概不知。我尝试私下拜访一些和被害人有关学生的家,结果遭到了那些权贵们冷脸对待,甚至还有投诉。最后我被从一线上调离到了后方。

不久后就发生了第二桩虐杀案件以及模仿犯的案件,就在警方大局出动的时候,随之又发生了高层会议爆炸案,彻底把焦头烂额的警察厅逼入了绝境。人手紧缺的情况下,我又被调任到了前方负责调查高层会议的爆炸案。然而一到现场,我就发现大量的势力成员已经捷足先登,抢先勘探了现场。我忍气吞声的进行作业勘察,却遭到了那些外行的百般干扰。部下们的情绪一下子到达了顶点,擅自和那些恶棍展开了口角,随后演变成了枪火的对峙。作为负责人的我又一次背起黑锅被调入到了后方,负责模范犯的调查工作。

模仿犯的抓捕,看似是目前刑事调查最轻松的工作,却是意料之外的繁重。萨德系列事件的连锁反应造成了12桩模仿案件,目前仅仅只抓到了6桩案件的犯人。巨大的工作量让我成天就埋在资料堆下。几天下来,上头也彻底把我的事情给淡忘了,也许是因为我这个人缺乏存在感。我又回归到了自由人的状态。但是我是个老实人,即使没人指使了我还是在做自己的本职工作。

老实人还真是容易吃苦头啊。耍点滑头大概会轻松一点吧?可惜好像学不会的样子。反正我也不讨厌这样,自从战争画上休止符时,我还真是感到异常的空虚啊。返回和平世界的我有一段时间完全丧失了和人交际的能力,虽然后来慢慢找回来了一点,但还是能感觉到胸口空空如也。做个老实的苦力反而让自己的生活充实了不少,这算是自虐倾向吧?

正是以上原因让我熬夜填补空虚的生活,今天这种自虐也会继续,先出门做点实践工作吧!

这样想着的我支起身子,拿起外套大步走出房门。

V

这里是整个城市中的混乱地区之一,贫民窟的第12区。

流氓恶棍随处可见,妓女舞娘满街游荡。随街路过的某个房间里,就可能在开着俄罗斯转盘赌局,亦可能是钢管舞女郎在客人面向出卖肉体。灯红酒绿的店面和灰暗无比的平房相互交错着,展现出一派朋克的感觉。我尽量让自己保持低调,不让别人注意我。我并不是害怕恶棍妓女,而是生来就不太喜欢和人打交道,能避免就避免是我的一贯原则。况且警察在这里也并不受待见。

我一边躲避着行人,一边寻找着今天的目的地——模仿犯乔恩·马克的住处。具情报上来看,在模仿案中发现一例**样本与具有前科的乔恩·马克的**样本完全吻合,此人曾经犯过**罪被判6年有期徒刑,结果牢狱里表现不错,被提早释放了。不久前警方曾经对他所在的住所发动了搜捕,可惜他已经离开了,只留下一个姘头在他家里。那个女人就是我今天的调查对象。

我来到一个3层楼的平房下,快步走到202室门口,咚咚咚地敲门。

“有人在吗?”

咚咚咚。

“有人在吗?”

“吵死了!懂不懂规矩啊?”

一个尖锐的女人声穿透了门板,把我吓了一跳。

门被粗鲁的打开了,走出来的既不是声音的主人,也不是马克,而是个光头男子,他边提着裤子缩着皮带边大步走出房门。“王八蛋,坏老子心情。”撂下这句话,那个光头就匆匆离开了。

我探头探脑的张望着房门里面,我看到一个只穿着浴袍的女性身影正在快步靠近。

女人从门里探出头说:“该死的,真不懂礼貌,老娘正在做生意呢!有何贵干啊?”

我挠着头,本身就不太爱交流的我僵硬的回答她那怒气冲冲的提问,“额,抱歉。我是刑警……”

“什么?条子!”女人毫无征兆地推开我往屋内跑,我一个踉跄摔在外面的护栏上。她企图关上门,可我反应够快急忙拉住半闭的房门。女人与我用力气较量了一番后,放弃了关门的举动,急忙走向室内。

“等一下!”我跟着进了屋子。

“给老娘滚开!死条子!”尖叫着的女人从手提袋里扔出各式各样的化妆品,我等住攻击迅速扑了过去抓住了她。可谁知她大幅扭动身体,结果女人放弃浴袍成功挣脱了。光着身子跑向一旁类似厨房的角落,拿出一把水果刀。

“别靠近我!”

“请冷静一点,听我解释!”

“滚开!离我远点!”

女人惊恐万分,边提着刀,边费力的穿着衣裤。我借机靠近距离,可是女子又迅速的把刀对准了自己的喉咙,尖叫道,“滚开!否则我就自杀!”

我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女人穿着好衣物,然后快步抛下楼。我跟到了门外,但是已经看不到她的踪影了。

“嘿……麻烦了……”真是奇怪。听到警察就像是耗子遇到猫一样。

此时,我注意到隔壁的203室的门打开了。另一个短发女子探头探脑的朝我这里偷瞄。是妓女吗?从暴露的穿着上来看应该是的。

我有些尴尬,但还是主动上前询问了。“请问,你认识202的住户吗?”

“请问你是……”

“哦,我是刑警,安迪·瓦伦丁。”

“有何贵干?”

“我想调查一下202住户的情况,这户人家的男主人涉嫌**杀人。请问,我能进屋吗?”我拿出了制服内袋里的证件。

“好……请进……”女子用柔弱的声音回应。

女子慢慢打开房门,邀请我进入她的房间。

和隔壁202住户的房间一样,里面就和旅馆房间一般大小。整个房间占空间最大的就是放在房间中央的双人床,仿佛这个双人床就像是这里的主体,所有的其他物件都只是这个床的配饰。房间里没有桌椅,能坐的地方也只有这个双人床和一旁化妆桌下的矮椅。女子很自然的的坐在了双人床上,然后眨巴着眼看着我。妖娆的身体穿得松松垮垮,在床单的衬托下格外的诱人。

我吞了口口水,松了松扣紧在脖子上领带,急急忙忙坐到了化妆桌下的矮椅上。

“咳,”我咳了一声,冷静了一下头脑后开始提问,“那,谢谢合作,开始正题吧。您是……”

“丽娜。”女人的目光停留在我的脸上,让我感觉有些不自在,但我还是逼着自己认真看着她的眼睛。

“这应该不是真名吧……”

“当然,做我们这一行的都用的是艺名。”

看来她并不打算奉告自己的真名。看得出,她有些慌张。我拿出一包烟,递给了她一根。她点上火猛吸了一口,然后整个人都放松了。

“请问,您认识202的住户吗?”

“我只知道原来是个男人在住,我和那个人不熟也没有接触。但是后来他的女人也搬了进来,就是久美子。我和她比较熟悉。”

东洋人的名字?

“那就说说看久美子吧。”

“嗯……我记得她搬来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她和我都是妓女,虽然和我不在一个店里工作。但她为人比较开朗,经常在一起聊天,久而久之就成了熟人。她和她的男人相处的也很好。直到不久前,男人突然就离开了……”丽娜小姐两只纤细的手揉搓着,低着头,静静的。

“你知道其中的理由吗?”

“我不是很清楚,只知道后来来了一群刑警询问我和久美子那个男人的下落。可是我完全不知道详情。之后久美子就变得很奇怪了……”

“奇怪?”

“没错,我刚刚也说了,久美子原本是个很开朗的人,但在那之后她变得闭口不言了。虽然她看到我也会有打招呼,但是总感觉像是在避开我。哦,对了,她好像还开始单独接散客了……”这么说来,的确,一个有隶属于卖春组织的女人为什么还要单独接客呢?这是违反规则的,如果被抓到很可能会被惩罚。黑道的处罚往往是残忍至极的,这么大的风险……有事吗隐情吗?

“这样啊……那后来那个男人回来过吗?”

“这我不清楚……”

丽娜沉默了,不久她用带着一丝忧郁的气息开口。

“果然久美子和那案件有关系吗……”

“案件?什么案件?”

“刑警先生可以不用骗我了,我虽然是个低贱的女人,但是我还是能猜到的,那个男人就是模仿犯……久美子她会不会有威胁?”丽娜用急切的口吻吐露着自己的猜测。我只能匆匆安抚道,“没事的,不用太担心。”

“我不明白……明明美久子和她的男人这么恩爱,那个男人没有必要对其他女人下毒手啊……”

“我就是为此而来,现在唯一的线索就是久美子。可惜她刚刚误会了我,逃跑了……”

“你或许可以去她工作的地方看看,叫做胧月馆。喏,这是久美子的‘名片’。”说着,丽娜递给我一张给嫖客的广告单,右下角有地址。

“谢谢,真是太感谢了。”我起身对面前这位女子微微鞠躬,说“那么告辞了。”

V

乱七八糟的街道,鱼龙混杂,虽然知道目的地的名字,却完全不知道该怎么走。东走西闯的我总算找到了这家娼妓馆——胧月。门庭若市的店面,妓女们夜夜笙歌,与其名字相呼应的是日式的风格建筑,以及风尘女子们东洋的打扮。

我靠近正面口,看见两名武装着武士外观的机械外骨骼的大汉正在执勤,检测着来往的人流。如果被查出来是警员的话,一定会被二话不说的扔到外面去。就像之前说的那样,这里可不欢迎警察。我有些苦恼,看来只能混进去了。

我找了个妓女,给了她二十美金,让她陪我。唯利是图的女人很豪爽的答应了我,陪我假装闲庭信步,走进了胧月。能安全的通过了两个凶悍岗哨的搜查,真是令人捏了把冷汗。达到了目的,妓女就乖乖走开了。而我装作是在挑选妓女,寻找着店铺里的蛛丝马迹。虽说我并不认为一个刚刚受惊的女人会慌乱中又跑去接客,但是我还是希望奇迹能出现,至少让我找到一个知道她在哪里的人。四处闲逛之时,一个尖锐的女人声音发了出来。

“请问这位先生,找到自己称心的了吗?”

看上去40多岁,估计是这里管事的。打扮的是典型的日式娼妓穿着。

“额,还没有……”

“啊啦,那还请您慢慢挑选,我这家的姑娘们可不输给外面的‘女学生’哦。”

女学生?

看我一脸不解,这位类似老鸨的女人吸了口烟,仿佛不想解释太多,换了个话题说道,“别看我们现在生意不错,事实上盈利可不比以前,还请先生一定要多多照顾啊。”

如此门庭若市的场面居然不比以前?那过去是有多少顾客啊?

“那要我帮你介绍几位吗?”

“不必了不必了……”我想这也许是个机会,我就单刀直入了,“其实我有个心仪的对象……”

“哦,谁呀?”

“好像是叫久美子,之前在街头巷尾遇到过……”

中年娼妓用那细长的眼睛上下打量了我,然后微笑着说道,“哦哟,看来是一见钟情啊。”

“哈哈,让你见笑了……”

“啊呀,只可惜,那个死丫头也不知道死哪里去了……已经几天没见到她了呢……”娼妓边说着,边四处张望着,像是在找人。“如果有兴趣的话,不妨我再帮你找找其他女人?样貌可绝对不会输给她哦。”

“那就算了吧,我对其他女人没兴趣……”

“哦呀,可是久美子不一定找得到她呀。真的没关系吗?”

“您是这里的经营人吧?不可能不掌握那个女人吧。”毕竟久美子还是这里的商品,对于店主人来说,能控制商品是最起码的。

店主好像明白了我的意思,笑了笑,说道,“嘛,反正她很快就会回来的……”我能从这句话中感受到阴森和恐怖。这里的女人们就像是她的玩物一样,绝逃不出她的手心。

“你的意思是?”

“哦,哄哄,你去505房间稍等片刻吧。我这就去找她……”店主递给我一张房卡然后漫步走向人群。

真是个阴森的女人啊。抱着这样的感叹,我来到了505室,用房卡刷开了被锁住的纸门。室内就和这室外的纸门一样,有一股浓郁的大和风情。榻榻米、矮桌、茶具和屏风。这几样东西让人感觉置身于日本艺妓主题PLAY一样。

房间的隔音虽好,但过道上还是能听到一些细碎的声音,大多都是男人勾搭女人的嬉笑声,荷尔蒙弥漫在空中,气氛让我很不适应。焦躁之下我走到窗户边,拉开纸窗,展现在眼前的是灰蒙蒙的夕阳和死寂的小巷,暗淡的夕阳把原本漆黑的小巷照亮。然而小巷里的景色并不好看,各式各样的垃圾被堆放在那里。这番景象与我此刻的无聊和郁闷正好向映衬。我支起胳膊撑着头,抽着烟对着窗口发呆。一旁的电视机播放着一些无聊的内容,屏幕上的是多米尼克·A·福克斯对于爆炸中死亡的人员进行的追悼演讲,说着一些祭奠高层会议爆炸案遇难者的话语。听着让人感到烦躁,于是我关掉了电视机。

不知道发了多久的呆,我从窗外听到了一声闷响。我低头看向漆黑的小巷。一个女人躺倒在垃圾堆里,无力地爬行着。

她的穿着证明了她是早上逃跑了的女人——久美子。

我刚想出声,就见两个娼妓架着久美子。随后走出来的是那个中年娼妓店主。

她们窃窃私语,不时的观望着四周,我尽量躲在窗户后面不被发现。随后久美子跪倒在地,好像是在对店主祈求什么。店主居高临下的姿态使得久美子看起来渺小了许多,丝毫没有早上的锐气了。店主把从和服的袖口拿出一包透明包装袋,拿出什么给美久子吞咽了下去。这样一来我大致就能猜测到这家店控制女人的方法了——毒品,这是常见的手法。

战后冰毒、**、**可以说是地皮恶棍的灰色奢侈品。而对于像这种性服务行业来说,价格低廉却渠道狭隘的致幻药才是对妓女们最有效的“铰链”。那些店面里的“头牌”自然不用担心没药享用,而对于那些低沉的妓女们来说,致幻药却是难以获得的“饲料”。只有完成一定的订单,底层的妓女们才能得到一点主人的施舍。

显然久美子就是这样一个妓女,我好像能理解店主的那句话的意思。看来久美子已经有很久没吃过药了。

哒哒哒的木屐声渐渐逼近。纸门被轻轻的拉了个半开。

店主陪着那皮笑肉不笑的脸,鞠了个躬。

“你要的人我已经找来了,久美子。”

店主用使唤奴才的语调把名为久美子的妓女推进了房间,一个酿跄,披头散发的久美子摔在了地板上。脸上还有的脏兮兮的,但是显然有经过匆忙的梳妆。身上的便服也被换成了和服。她的双眼是如此的空洞,空洞的好似里面隐藏在无尽的深渊。久美子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我招手示意店主可以退下了,店主点了点头,然后关上了纸门。

“还记得我吗?”

“嗯……”下意识的敷衍答应了一声,显然她还没有清醒过来。应该是刚刚磕了药,药性还没消退。

我凑过身去端正她的脸,好让她的视线里能看到我。

“喂喂,清醒点。”

“哦,啊……啊!”她认出了我,刚想尖叫,我就急忙用手捂住她的嘴巴。

“嘘,安静点,我只想调查点东西!请配合我的工作!”

“不要抓我!不要抓我!”久美子的神志还很混乱,情急之下我拿起茶壶泼了她一脸水。她有些镇定了。

“我不会抓你的!请你镇定一些!”

久美子略带猜疑的问我,“不会抓我?”

“不会。我只想询问你点问题。”我诚恳的回答。

“那……你想知道什么?”

“关于乔恩·马克,你知道他去哪里了吗?他最近有没有回来过?”

久美子犹豫片刻,用惊恐的眼神上下打量我,然后吞了几口口水。

“不!我不知道!”

“那你为什么要逃跑?”

“因为……因为妓女害怕被警察抓,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

“这年头无论公娼私娼都是不犯法的,我为什么要抓你?要编理由也编的真一点啊!”

“唔……”

“老实交代吧。”我瞪着这个女人,终于她有些熬不住了。

“因为,因为他们说警察可能会抓我……”

他们?

“他们?谁?乔恩·马克和他的同伙?还是其他人?”

久美子不说话了。她好像突然回过神来了,发现自己说漏了嘴,然后大骂。“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倒是你到底做不做?不做就滚开!店……”她躁动的暴跳起来,闹出很大的声响。我一把抓住她,将她摁倒。

“快回答我!乔恩·马克和你最近有没有联系过?‘他们’又是谁?”

“我不知道!”

“那我问你,你为什么接私客?就这么缺钱吗?”久美子听到我说了接私客,一下子慌了神。

“什么接私客?我,我没有!”

“看来是我抓到把柄了,我现在就可以把这事情告诉店主。”

“该死!闭嘴!我缺钱不行吗?”

“那为什么这阵子就突然缺钱了?是不是乔恩·马克又来找过你了?快老实交代!不然就别怪我把这事情说出去了!”

终于服软了,久美子道出了实情。1周前,乔恩·马克曾经来找过她,说是自己堵了命大赚了一笔想带上久美子远走高飞,但是这些钱还不够完全帮久美子先赎身,所以劝服久美子冒着风险私底下接客赶快攒钱。而昨天也有人向她打听过乔恩·马克,还威胁她不要告诉警察。这个女人一下子就把他的男人出卖了,而且是两次。

“求求你,别说出去!求你了!乔恩·马克现在就躲藏在11区西边的一个破旧的汽车旅馆里。我没有告诉那些人,我对他们打了马虎眼!”

“放心吧!我不会说的。但是你的男人我必须要抓捕他!”

“他怎么样我都无所谓,我也考虑过了,我就是这里的臭虫,到了外面我根本活不来日子!只要你不说出去,怎么样都可以!”

我无奈的看着这个自甘堕落的女人,这就是这个名为新突尼斯的粪坑施展着把蛆虫们牢牢囚禁在这里的诅咒。我撇下这个让我厌恶的女人,结了账,快步走向乔恩·马克所在的汽车旅馆。

V

必须抓紧。

即使再怎么糊弄他们,大体的位置已经告知他们了。如果是专业的杀手,用不了多久就能逮到他。虽然不知道他们要做什么,但是不好的预感已经涌上我的心头。

破破烂烂的汽车旅馆里,弥漫着一股霉味儿,我用刑警的权限翻阅着店主提供的入住客名单。久美子并不知晓乔恩·马克住在哪一间房。活在黑暗世界的人们有几个假身份是很正常的,经营这种小旅馆的人也不需要一五一十的核对。这是黑暗世界默认的规则之一,骗人和装傻。

真是个该死的新突尼斯,我真的很讨厌这块该死的地方。但是奇怪的是我也没有打算过要离开。战后流离到新突尼斯的我,默认了这里的形式,就像中了这里的魔咒一样。就像久美子说的那样,黑暗世界的臭虫是不可能生存在和平日子的。话说回来,如果在外面世界做警察的话会不会更轻松一点,至少认证系统完善的外部世界不会放任这帮该死的臭虫们有那么多的假身份!

心里边这么抱怨着,我边苦恼的翻阅着入住登记名单。完全是无用功啊。问旅馆老板,给他看照片,也是一问三不知,打马虎眼是他们的特长。这种破旧的店面里,唯一安装监控摄像头的地方只有老板自己的办公室,我用警用终端调出监控器的数据,看了半天录像也没一个外人的影子。

无奈之下只能选择碰运气了。这真是我最讨厌的方式。无谋的在汽车旅馆的过道里逛,危险程度也会随之提升。旅店老板嫌麻烦,就放任我随意行动了。过道里意外的清静,这倒是方便了我行动。我从怀里掏出信息认证设备连接到警用终端,其形状类似于电动刮胡刀,用“刮胡刀头”触碰在需要检测的物体上就行。我挨家挨户的在门把手上寻找蛛丝马迹,同时也抬头四处张望,以防乔恩·马克或者路人发现我。

运气相当的背啊,在搜索了20道门把手后,才在旅馆4楼找到了乔恩·马克的指纹和皮屑。我卸下认证设备,再换上窥镜,把窥镜管子的头部插入门缝。

终端上显示的画面把我吓出一身冷汗。

画面以一个坐在座椅上的尸体为中心,两分别边站着两名穿着松垮垮的黑色西装男子。红与黑交叉对应,诡异的气氛从画面中扑面而来。尸体上溅满鲜血,貌似是一枪爆头。虽然头部被开了个大洞,但还是能很清楚的辨认,这个尸体就是乔恩·马克。

还是晚了一步。

一名男子正在拉开裹尸袋,而另一个正在打电话,看来事发还没多久。又或者是后续的尸体处理班?不得而知。从他们的样貌上来看是……南美人?应该是!虽然听不清,但还是隐约听出来,打电话那人操着一口掺杂西班牙语的南美口音英语。这样就能大概判断得出,电话那头绝非南美人。是受到雇佣的吗?没有时间给我多猜疑了。尸体已经被安置到裹尸袋里了,他们打算离开了。

我躲到走廊的拐角处,尽量让自己躲藏进阴影里。一边联络警局请求支援,一边监视那两名南美男子。我把自己的终端定位信号发送给里警局,在通报了情况以后局里居然用出乎寻常的迅速回应了我,这是我少许意料到情况有些不妙。

“10分钟,最多10分钟。最近几天事件频发,目前大部分人手都被派遣到前线和海外战线了。我们会以最快的速度调配人手,你一定要确保跟踪他们,保证尸体证据不被销毁。如果情况失控,请采取非常行动!”这种让我随时赴死的回复内容是什么情况?就像是要让我扮演007深入敌阵一样,差别就是我是去充当敢死队的。语气中参杂着严肃和紧张。能听得出这件事情有些非比寻常。自大战结束以来,很少遇到过这样的支援回复。

10分钟后支援就能达到。而这10分钟我必须跟踪那两人。二人组中的一人背着装有尸体的裹尸袋,走在后面。另一人一马当先走在前端。他们就用尽量快的步伐走到楼下的停车区,我也尾随而至,躲在一辆厢型车的后面。两人打开了一辆黑色雪佛兰SUV的后备箱,把裹尸袋安放在里面。糟糕,他们要开车走人了!

眼看SUV将要消失在视野中,我冲向路中央寻找能追赶他们的交通工具。我做出拦车的手势,可是完全没有车辆停下,嗖嗖的从我身边驶过。啊!不管那么多了!我跑向一辆停在杂货店门口的自行车,果然没上锁,我顺势就骑了上去。身后突然传来了一声粗吼叫,“给我停下!”我顾不了回头搭理声音的主人,就从兜里掏出了20美金扔向身后。然后提高速度试图追上SUV。

街道地形很绕很复杂,这对于四轮车辆来说并不好走,速度也受限制,而自行车则相对的灵巧很多。用不了多久我就追上了快要跟丢的SUV。他们并没有注意到气喘吁吁的我,应该是多亏了我这脏兮兮的制服和这不起眼的自行车,看起来就是个普通的平民。穿行在街头巷尾,我尽力保持不要太过接近SUV,同时也不让它离开我的视线。就这样,从11区的西边驶到了9区。虽然是跨区,但是总行程很短,仅仅用了5分钟。

前面的SUV慢慢的把速度降了下来,然后在一个烂尾楼的附近停下了。两个南美人也下了车。看来是目的地到了。我在拐角处停了下来,把自行车停在靠墙的一边。侧着身,窥视着他们的一举一动。两人把车里的裹尸袋搬运进了一个地下酒吧,酒吧被夹在两处废弃的破旧房屋下,锈迹斑斑的招牌让人看不起名字,这里真的会有客人来吗?或者说本来也没打算招揽客人吧。看来是作为一个联络点用酒吧的外表掩盖着。

两人在门口与门内的人进行了一些交接后,漫步走出来一位他们的同伙把守正门,是一个武装到牙齿的“特修斯”,从外表上来看是战争时期类型,可能过去是个士兵。单凭我一人和手上的一把曼纽因根本无济于事。我通过终端翻看了这个地区的地图,这家酒吧地面上只有一个正门。

这不合理,如果这里作为一个尸体处理地,一定会有自己的一些运送手段。否则尸体一直囤积在一处,即使能处理也很容易路出马脚。我凭借终端找到了附近的下水道进入了地下。阴冷潮湿的下水道弥漫着一股恶臭,污水在哗啦啦的流动。我闭住呼吸,在黑暗中摸索,来到了终端上显示的位置,我面前的墙后就是地下酒吧。没有地下的后门。我并不惊讶,如果不是地下运送的话也可能是地面的运送,就像那二人组运尸体一样。二人组他们也可能会把处理完的尸块之类的东西运走。我打算返回地面,呼啦啦的污水流动声在我耳朵里盘旋,刺鼻的味道刺激着我的鼻腔。

“好脏啊……水流?”

对了!我蹲下寻找着水流的声音,一会儿我就发现了带有刺鼻气味的排水管,这里一定是来自酒吧的排水管。这里是建设区,周围都“新建时期”资金运营不当所留下的是烂尾楼,而这个地下酒吧的楼上也是无人居住的废弃房屋。所以会用水的就只有酒吧。我感觉掏出窥镜管子深入排水管,因为管子结构较硬所以很容易的就逆水通入排水管。“上天保佑,希望够长。”我把窥镜放到最长,并且极力的避免手碰到排除的污水,终端上显现出了漆黑的画面。不行,完全通不到酒吧里头,而且也不知道画面看的是哪里。我放弃了窥视的计划,开始从新琢磨。此时发出刺鼻气味的排水管又不排水了。

酒吧用水?洗杯子?不可能,照这个情况来看应该是不可能有客人。厕所用水?也不太可能,这样排水的时间也稍显过长。处理尸体后需要用水清洗现场?只用这点时间不太可能已经处理完成。莫非是在做事前工作?处理尸体的事前工作?清洗什么东西吗?如果实在清洗什么,一定是个大东西……浴缸?很可能!用腐蚀性化学溶液销毁尸体的话的可能需要用到大浴缸。那么就不需要清洗什么了别的器物了,也不需要尸体处理后的运送,莫非刚刚排出的是?我拿起刚刚从排水管中拔出的窥镜,用终端的屏幕光线照亮,发现管子已经严重腐化了。该死,刚刚排出的刺鼻液体是化学试剂和尸水?我顿时感到一阵反胃恶心。这根本不是清洗!只是盛满了恶心尸水的浴缸在排水而已。也就是说,新的尸体来了,他们需要在浴缸里腾出空间来销毁它。而且,现在就要开始了!

“支援!支援呢?还要多久才能到?”我慌张的对着终端大吼。

几十秒后终端发出了回复,“瓦伦丁刑警请冷静一点,支援在2分钟后就能到达。请再坚持一下!”

“已经不是我想不想坚持的问题了!”我挂断了终端通讯。2分钟?2分钟虽然不能完全融毁尸体,但是足够破坏一些重要线索了。更何况真正攻破这个酒吧据点还需要点时间,如果等到支援到达,尸体的线索的破坏是必然的。

管不了那么多了!我下意识的攥紧了拳头。

我拿出2根便携式烟火信号棒,2根只有食指大小的简易信号棒。这是许多刑警在做“新兵”接受培训时所传授的道具,而极少数的人在做了很久刑警后还会携带,我就是其中一份子。虽然看起来有些落伍,尤其是在有能定位的移动终端的情况下更有些无用。但是准确最明了、最直接的向外人透露自己位置的道具就数这个信号棒了。终端确实能准确辨识位置,但如果遭遇信号干扰就无法使用,况且根据信号棒的使用方式,还可以提供友方人员一些指示。作为原突尼斯战区驻地士兵来说,这是一种常识。而作为警察来说这有些太过繁琐。但是我不管这些,我只遵循自己的习惯,经常会携带2根便携式烟火信号棒。

我团起外套,沾上下水道的污水。然后掰开烟火信号棒,将燃烧着喷射出有色烟雾的信号棒扔入排水管,用团成团的湿外套迅速塞住不大的排水管。在确保完全塞住排水管后,我迅速返回地面,来到原来躲藏的拐角处。

如我所料,酒吧里开始躁动了。2名之前看到的男子从酒吧里跑了出来,破口大骂。“混蛋!到底是怎么了?水管下面冒上来了红色和绿色的烟雾!化学反应?”

果然是在做溶解尸体的勾当吗?

“不可能,做了这么多次,从来没发生过!走,去看看下水道!”两人转身径直向我所在的拐角处小跑过来。

什么!

不行,两人组往我这里来了!现在装作路过一定会被拆穿的!没办法了,先发制人!我从腰包里抄出一根警棍埋伏在拐角,接着两人的影子出现在了拐角处。

我俯身冲了出去,往第一个人的腿上就是一棍,对方瞬间被撂倒。身后的同伙看见形式不妙正准备从腰上掏枪,我一个健步冲了上去,用棍头刺中了第二人的喉咙,舌头带着唾液吐了出来,然后我顺势下挥打掉了他手中的枪,他捂着喉咙跪倒在地上。我举起曼纽因瞄准特修斯,嘭嘭嘭的我连射了3枪。虽然外体附着装甲,但是因为是轻型装甲外加出乎意料的袭击,特修斯被子弹的冲击打得后仰,人工肌肉被破坏所流出的白色血液从装甲中喷出。

忽然,第一个被我撂倒的混蛋抱住了我的双腿。我在他的肩膀上补了一枪,他捂住肩膀缩成一团,然后转身用枪托砸晕了跪在地上捂住喉咙的男人。特修斯借机调整了状态,飞快的冲向了我,肩膀连同手臂结结实实地撞在我的腹部,腹部发出不悦的声音,我在空中曼舞飞落到了十几米开外。后背重重的坏落在地上,疼痛从脊梁上涌来。

酒吧的大门一下子打开,从里面又冲出来了2个同样也穿西装的人手持微型冲锋枪,朝着我开枪射击,我立马侧滚进一辆生锈的旧轿车后。子弹在轿车上弹跳飞舞着,留下一个个弹孔。车前盖和玻璃被打成了马蜂窝。我回敬了几枪,但是没能给对方造成伤害。我没有办法去瞄准,对方的火力压制太猛烈,探头探脑的话不用一秒脑袋就开花了。

当特修斯从同伙手中接过M60后我便意识到,找辆弱不禁风的轿车当掩体真是非常蠢的行为。

M60彻底把车体扫成了筛子,我竭尽全力先左侧扑倒,同时我感觉到我身体的正上方飞过无数的子弹,扑倒后我看向原来停留的地方已经被穿透车体的子弹扫出来无数弹孔。扫射停止了,看来是在换子弹,趁这个间隙我举枪想射击,却发现更糟糕的东西已经瞄准了我——改装的M60上配置的榴弹发射器。

特修斯扣下榴弹发射器的扳机,那一刹那,我的眼前一片白,耳鸣响起。大概是昏迷了几秒后我才恢复意识,发现自己被冲击力弹到了一旁墙上。意识虽然恢复了,但是身体好像没跟上,无法动弹。我活动了一下身体确认没有缺胳膊少腿,但是我还是站不起来。特修斯如恶鬼般漫步向我走来。他身后的那些同伙还在一个劲的喊。“抓活的,赶快带走,这里已经不安全了!”

该死的支援呢?2分钟还没到吗?或许是痛苦延缓了我对时间的感念,其实冲突才发生了1分多钟,而我感觉已经过了10分钟。

嘀嘟嘀嘟嘀嘟——支援来临。声音越来越近。

“总算来了吗……”

“该死!是条子!条子来了!”

还没等到特修斯反应过来,一辆白顶黑底的警车就结结实实把他撞飞了,随后传来的是无情的碾压声。车体不自然的翘起,轮胎下垫着的是已经奄奄一息的特修斯。接着又陆续的有2辆警车开来。车门被打开当做掩体,支援而来的警察们老练的把枪架在车门上,对着恶棍们开火还击。用扩音器警告道,“快点弃枪投降!放弃抵抗!”

“去你妈的条子!快跑!”

那2个穿着西装的恶棍们,边扫射边后退向反方向逃跑。而让他们始料未及的是从马路的拐角处又窜出了2辆警车,围堵他们。但他们没有放弃抵抗,竟然丢出了手雷。一辆警车被炸了个底朝天,火光包裹里整辆警车。临近的警车里,又有3名警察下车,持霰弹枪予以还击,2名男子胸膛上溅出鲜血,被当场击毙。

在一旁躺着观战的我,被赶来的警察扶起,其中一人怕我处于意识模糊状态听不到,对我用极大地声音说道,“没事吧!我们是武装部门派来的增援,抱歉让你久等了!”

我用微弱力气挤出尽量大的声音告诉他,“快,快进那个酒吧!尸体要被销毁了!”

“快!攻入酒吧!”好像是长官一样的人,立刻向下属转告了我的话。

“明白!”

尽管我被扶着,但还是要求进入酒吧。由于这些武装部的人并不知道尸体之类的信息,所以也同意了我的行动。我们进入了地下酒吧,里面还飘荡着一阵阵的有色气体。这里的环境布置和普通的酒吧没什么两样,地方很小,吧台后面有一个小房间。看来毁尸灭迹的地方就是这里面。

一个穿着了厚重防爆服警察用枪打坏了门锁,用身体冲撞了小房间的木门,但是里面好像是被抵住了,门并没有打开。紧接着,隔着木门,无数的子弹打穿木门袭向武警们,有3人被打伤,匍倒在地板上。而冲撞木门的警察则因防爆服而逃过一劫,随即举起手中的霰弹枪对着木门开了2枪,整个木门被轰的粉碎。顺势警察们就破门而入。

只见最后一名躲藏在里面的同伙已经彻底变成烂肉一滩了,双腿已经被打烂,下颚也被打爆了,红色的液体从弹孔流出。而在他的身旁就是我所寻找的东西——尸体以及浴缸。

周围围满了试剂的浴缸里盛满了令人作呕的“肉汤”,而我要找的尸体就静静地躺在一旁的推车上,看来要是再晚一步就可能变成肉汤的一部分了。我捏了一把汗。警察们开始有条不紊的进行着例行作业。

就在此时,在场所有人的警用终端同时响起。

是一个男人的声音。

“我是局长,乔·威尔逊!所有人听我命令,立即清理现场不得留下痕迹,然后返回总局。所有人不得向任何人透露这次的行动任何内容!听明白了吗?”

“是的!长官!”几乎是异口同声。

然后对面切断了通讯。全场一片寂静几秒后,所有人开始迅速着手办理。

如我猜测的那样,这件事情非同小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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