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分熟的T骨牛排是杨禾最爱的一道菜，虽说云如感觉一般，不过为了不让她讨厌自己，每次杨禾带她去西餐厅点上两大盘牛排的时候，她都不会拒绝……前提是杨禾自己买单。
现在杨禾死了，再吃一次权当纪念她吧。
“忽然好怀念和杨禾坐在窗边一起吃午饭的时光，她坐在我对面，我对她说话，她对我笑……可惜再也不会有了。”
“那个……小姐姐，本店没这道菜哦。这只是个快餐店而已，没那种高档的菜式的。”
云如正愣神，前台忽然摇了摇云如的肩，歉意地递过菜单：“你可以试试我们的小炒！”
“呃……那就来个经典的番茄炒鸡蛋。”
“稍等！”
云如撇过头。平时跟着杨禾这个大家闺秀胡吃海喝惯了，到快餐店还习惯性地点西餐……糗大了。
身后，座位上已经有好几个人向她投来锐利的目光，她注意到有几个男人刻意堵住了出口，还有一个女人偷偷拿着手机说着什么，时不时看她几眼。
该不会被误认为是什么大小姐了吧？
“算了，我有枪，有纳米修复能力，还有‘The World’，就算遇到危险也完全能够脱身，放宽心好了。”这样想着，云如迅速找了个座位，准备坐下，不过因为走神的缘故，她不小心撞上了一个刚巧路过的食客，一个比她稍矮一些的女孩。
“啊，抱歉。”对方向她欠身致歉，云如摆摆手说没事。
入座，她轻声唤出女娲。
“你刚才说到你的上一任主人掀起暴动结果被处决了对吧？”
“是的。”
“我说个名字，你看是不是他。”
云如回忆起她在历史课上学过的知识，十七年前，也就是她刚出生的那一年，确实发生过大规模的民变，也是那一年之后，朝歌市政厅正式给予地下区行政区划，把城市划分为三层。
而那场民变的领导人，教科书上是有提到过的，云如说出了那个名字。
“……没错，是他。没想到后人居然这么定义他。”女娲说道，“‘想一出是一处的理想主义者’，和我记忆中的他相去甚远。”
云如歪过头：“诶？难道不是吗？他确实引发了暴动吧？他的计划也失败了。”
“的确，可这只是表象。我印象中，前任主人是个很矛盾的人。”女娲的眸子里透出丝丝回味，似乎与前任主人的时光对她来说非比寻常，“他是个野心勃勃的投机者，不仅没有想一出是一处，相反，他做什么都有周密的计划，心思缜密，有时候连我都看不透他。而且他一点都不理想主义，他很现实，也从不认为自己能拯救谁。”
“他只是想拯救他想拯救的人，得到他想得到的东西，对其他人只会利用，哪怕帮助别人，最终还是为了自己。用人类的标准说，精致的利己主义者，可以这样定义吧。”
“不过就算如此，总的来说，他仍是一个很有魅力的男人，哪怕最后他失败了，和他一起谋事的那些时光也不让人觉得白费。”
很罕见的，女娲露出了极细微的惆怅神情，虽然只有一点点，但那瞬间的表情还是被云如捕捉到了。
“你……怀念他？”
“只是感叹而已，到底是一个在历史书上留下痕迹的人。”女娲面无表情道，“而且我是有情感模块的，虽然不能完全模拟人类，但也不是毫无感情。偶尔回忆起从前，我会突然有种想回到过去再看一看曾经看过的人和物的冲动，用人类的话说，大概是‘留恋’吧。”
“是吗……”云如对女娲顿时有了全新的认识。
“番茄炒蛋，米饭免费哦。”
哐当，服务员端上了菜，香喷喷的番茄炒鸡蛋冒着热气。这是一道无关阶级的菜，有钱也好，没钱也好，是个中国人都吃过。
“诶，你还记得前两任主人的记忆吗？你的创造者……应该就是你的第一任主人吧？”
“嗯，第一任主人就是我的创造者。他是旧时代的人，具体年岁我不知道，因为他把我的记忆清除了。”
云如顿时一愣：“清除？”
删除了她的记忆？
话说，这么高水平的AI，纳米虫群聚合体，还携带有停止时间的诡异功能……居然是旧时代人发明的！？
“对。关于他的记忆被删得干干净净，连他的年龄、长相、性别也没有存留，连带整个旧时代期间的记忆都被他删除了。我的记忆是从2031年开始的。”
“……也就是第三次世界大战结束后的第一年！”云如一拍桌子，大声道。
周围有好几人不满地看向她，云如缩了缩头，尽力抑制住了两腮的绯红。
“咳咳，我失态了。女娲，继续。”
“第一任主人给我代号是‘女娲’，我的现有程序全部由他编写、植入，不过我不清楚代号为‘The World’的武器模块是否由他开发。这是我对他仅剩的记忆。”
“好神奇……”
纳米虫群，停止时间，这些都是那个人发明的？
他到底是何方神圣？又为何要清楚有关他自己、还有第三次世界大战的全部资料？
云如摇摇头，三两下吃完了饭。
这种涉及到人类文明重大变故的历史性难题，应该交由专业的史学家、而不是她来解决，至少她手里可没有任何资料可供考据。
“那你的第二任主人呢？说一说。”
“我的第二任主人是个好色的胖子，用你们人类的话说，就是‘死肥宅’。我和他只一起待了四个月，他每天都让我扮作各种奇奇怪怪的样子来服侍他，他对着我的虚拟影像打手冲……每天冲十发。”
“呃……你居然能忍受他四个月。”
“因为四个月后他就精尽人亡了。”
“……惨。”稍加思索，云如总结道。
“没办法的事。当时朝歌刚刚落成第一年，一切百废待兴。那个人不过是众多游荡在废墟里的流浪者之一，那时每天都有人饿死，被野兽吃掉，被同类吃掉，或者死于战争以及自然灾害。活在那种世界，死在幻想里未必不是种幸福。”
女娲顿了顿，补充道：“另外，你现在让我穿的这件开胸低领无袖高叉旗袍，那位死肥宅也让我穿过哦！”
“……请不要骂人。”云如盯着她饱满的胸部，汗颜道。
“小姐姐，结账。”
云如刚吃完，服务员就拿着菜单和记账本站到云如身旁：“一共是二十元。还需要再点些饮料吗？没吃饱的话，再点一份菜也可以哦？”
“不用了。”云如笑笑，伸手入荷包，准备掏钱付账。
她掏了整整一分钟。
“……没钱？”
“有钱的！只是……不知道怎么的，没有了！”
云如立刻确认了自己的每个口袋，藏在衬衣内侧的手枪、弹匣和手机还在，但是放在牛仔裤口袋里的现金没有了！
“主人，您为何非得把现金放在外面……”
“如果什么东西都放在内衬，外面的口袋岂不多余了？”云如据理力争。
“……那这就是主人您在朝歌地下区的第一堂课了，那些钱就当学费。”女娲说道，“永远不要把钱财暴露在外，这里的扒手可比你想象的还多。”
扒手……
云如猛地想起，刚落座的时候，一个女孩不小心碰了她一下。
钱是在那时候……！！
“大意了。”云如暗暗咬牙，她勉强挤出微笑，讨好道，“那个……我的钱，被偷了……能不能赊账……”
“哈？”
服务员顿时阴下脸，与此同时，云如注意到大门、后厨、还有隐藏在暗处有好几人开始有了动作。
是保镖之类的？记得新闻上看到过，在地下区，这种小店铺往往有黑社会保护……
糟了，要是掏不出钱的话，店家肯定会觉得她故意吃霸王餐或者找茬，肯定不会放过她的……
云如伸手摸向藏在内衬的枪。
只剩下这一条路了吗？
——
下一章【自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