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输了……我居然输给你这么个半吊子……我居然……”
深黑的双眸倒映着深黑的静夜，夜九歌惊惧地瞪着云如，从云如遇见她到现在，云如还是首次在她眼中看到如此狼狈之色。
“这次，应该赢下她了吧。”
坐拥时间静止的能力，自己居然和一个普通人打得有来有回……只能说人生确实充满了惊喜。
“夜九歌，你赢不了我，你我的基础就是不平等的。”云如俯视着半跪在地的夜九歌，后者捂着伤口，满面吃痛，“我的时间永远比你多‘两秒’，这两秒，对你而言，就是不可逾越的鸿沟。”
夜九歌极不甘心地啐了一口：“切，两秒么……两秒内就能完成这么多复杂的动作，我也是小看你了，你还算人类么？”
“你说呢？”
“……也是，问了多余的话呢。”
夜九歌长长叹气，无奈地甩甩手：“我认输了。赢不了你，你这个怪物。要不是我刚好还认识几个和你一样的‘怪物’，初见你的能力，我绝对会吓傻的。我能和你过招，也只是建立在和其他异能者打过交道的基础上而已，也多亏我有过和异能者战斗的经验，不然对上你，我连一回合都撑不住。”
“你还挺有自知之明。”被这么一通暗夸，云如心里多少有点舒爽。
不过云如心里也很清楚，自己能赢过夜九歌，也全倚仗自己的时间静止，要没有这项能力，恐怕自己才是“一回合都撑不住”的那个。
望着夜九歌颓唐的双眸，仿佛人生十余载早已尝尽了苦涩，以至于再次尝到同样的味道也只是单调的麻木。
“可就算这样，我也不是完全输给你。”
夜九歌陡然一转，她用力揉搓双手，云如清晰看到她把自己的手背抓出好几道血痕，但夜九歌的目光反倒因疼痛冷静了不少。
“你只是破解了我攻击你的手段。让我受伤失去行动力，我的确没法威胁到你了——但前提是你自己不主动靠近我。”
夜九歌瞟了眼自己双手、臂膀以及胸前的血液，苦涩地一笑：“如果你触碰到我，我还是可以用电击和你同归于尽。所以啊，我虽然输了，但你也没有完全赢过我，你还没有彻底掌控我的手段……”
她定定地与云如四目相对，决绝的目光没有一点屈服的意思。不过，出乎她的意料，云如既没有回应她的话，也没有做任何进一步的动作，而是突然指了指她的伤口。
“伤成这样，不用去医院吗？”
“哈？”
怎么突然关心起她来了？
“想感动我？白搭。”夜九歌忿忿地似笑非笑，“我现在路都走不了，去医院……你背我？你不怕我偷袭你？而且多亏你报警，我现在连地下诊所都不可能去，更别提需要身份认证的正规医院了。”
没错……就算是地下区的垃圾医院，也是有身份认证的。这个时代，每个人的个人信息都被精确记录在互联网企业的信息库里，每一条、每一项都不放过，不光是真实姓名，还有你的工作、生活、作息，甚至精确到你一日三餐的就餐取向，甚至是小电影的观看偏好也不放过……
一旦被自己的团体抛弃，就意味着与世隔绝，意味着……孤独地死去。
夜九歌虽然脸上依然挂着不服输的讪笑，但她的视线无比灰暗，她很清楚自己的处境，人生中有很长一段时光就是这么过来的，因此她比谁都更了解。
“我比你更了解……这座城市的残酷。”夜九歌无奈地道，“朝歌朝歌，朝阳为歌……这座城市的名字就是个天大的笑话。自打我出生起，我就从没亲眼见过日出，一次也没有。”
夜九歌抬首望了眼头顶阴暗的钢铁“苍穹”，转眼看向云如，悠悠道：“所以说，我这种人，早就不指望有谁来关心我了。招惹你是我的错。你说的对，打败我的不是你，是我自己的盲目和自大。适者生存，我是弱者，沦落到这个地步是我应得的，不值得任何同情。丢下我一个人在这儿吧，我们……”
“就此别过。”“休战。”
夜九歌启唇的瞬间，云如忽然和她同时开口，不过夜九歌说的是“就此别过”，而云如说的是……“休战”？
她什么意思？
休战？
“夜九歌，我和你一样，从没亲眼见过日出。但是啊，我比你要好，那就是我有更好的生活环境。”云如看着夜九歌漆黑如墨的双眸，淡淡地说道，“不瞒你说，我自小的梦想，就是凭借自己的努力踏上上层区的土地，看一眼真正的天空。站到这座城市的最高点……这是我一直为之奋斗的事。”
“但是，因为一些意外，我沦落到了地下区……我住在中层区，也就是俗称的平民区。对我来说，沦落到肮脏的地下区是种耻辱，因为这里充斥着犯罪、腐败还有愚昧。我一直觉得沦入这里的人都是罪有应得。”
夜九歌睥睨地忘了她一眼，冷笑着说：“既然如此，你为何不丢下我一个人烂在这里？”
“因为你改变了我的这种想法。”
云如一字一顿地说道：
“虽然我说你短视又自大，可就算我这么说了，你也没有自暴自弃——你直到现在都在想着反杀我，不是么？”
说着，云如手中突然多出了一把闪着寒光的刀片，夜九歌双目一怔，如云如所料，她猛地低头看向自己的手掌，本来握在手指间的刀片已然不见了！
“方才你说‘就此别过’的时候，如果我真的转身就走，你肯定会用这把刀从背后偷袭我吧？”云如指了指夜九歌手背的抓痕，“你故意抓出这些血痕，就是为了掩盖刀片割破掌心的血迹吧？在时停夺走你刀片的瞬间，我还掀开你的裤子检查了一下，你确实受了伤，但伤得不深，只是不能快跑，可是趁我不注意猛扑一下的力气还是有的。”
“你掀开了我裤子？！”夜九歌显然更在意另一件事。
“你故意把内裤脱到一半，绊住自己的腿，这样就能伪装出两腿因受伤伸展不开的假象，好在我借助时停，都看见了。”
“你都看见了？！”夜九歌一阵面红耳赤。
“而且我还摸了一下，确认了我的推断。”
“你、你还摸了？”夜九歌再次认识到了云如的危险……另一种层面上。
“无论如何，你的确是到最后都不服输地想打败我吧？哪怕嘴上认输、投降，可你的心里从未有过屈服。”
“是这样没错……”夜九歌咬着牙。
“这就对了。所以说，我绝不会看着你死。我需要你。”
云如伸出手，对夜九歌淡淡一笑，有如无月的沉夜中绽放的海棠。
“我需要你的坚韧，你的狡黠，你不服输的精神。而且，为了防范你偷袭，我也绝不会把目光从你身上移开的。换句话说：我要的不是‘就此别过’，而是‘休战’。”
“现在你我彼此制衡，都没法主动攻击对方。但我们也彼此需要：你需要我帮你找到就医的地方，治好你的伤，顺便帮你渡过接下来的难关，像你说的，给你当保镖。”
“呵，可你又需要我什么？你这么强，我能帮到你什么？”
“你能帮到我一件事。”
云如定定地看着她，目光灼灼。
“帮我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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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一章【回家的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