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
夜九歌狐疑地摩挲着下巴。
“嗯，说来话长了。”
说着，云如将夜九歌一把背起，后者顿时大呼小叫：“诶诶，你干嘛你干嘛？就算我有伤也没允许你背我啊！”
“要不抱你也成。”
“……”夜九歌翻了个白眼，“不怕我背后捅你一刀？”
“捅死我可没人帮你了哦，而且我是真心想和你休战。”云如诚恳地说道，“不瞒你说，我是第一天来地下区。”
夜九歌的目光微微一怔，她像看怪物一样瞥了云如一眼：“你这种超人也有苦水可倒？”
“这，边走边说吧。”
夜九歌给云如引路，根据她的说法，虽然正规的医院不能去，不过她知道一些地下诊所，其中常去的一家就在这附近，距离并不远，步行也不过半小时左右的路程。
云如并不怕夜九歌坑害她，因为夜九歌已经负伤，而且她就背在自己的背上，假如事态不妙，她随时可以停止时间干掉夜九歌或者把她挟作人质，这点机敏云如还是有的。
一路上，云如将自己这两天来的全部经历基本无保留地告诉了夜九歌，包括父母的死，她的挚友杨禾的死，以及自己的离奇遭遇，除了那个所谓的X-01人工智能“女娲”的存在，其他细节、包括她的能力的信息全都告诉了夜九歌。
毕竟自己的时停能力、以及时停的持续时长已经被夜九歌猜了个七七八八，继续隐瞒也没有价值，还不如干脆告诉她，至少能博取她的信任。
“中层区的骑警把恐怖分子连同一般民众都杀了……还把你们这些知情者灭口了，是吗？而且过程中你还意外得到了异能？然后一跃成了顶尖强者？”对于云如的讲述，夜九歌忍俊不禁道，“如果不是亲眼所见，我还以为我听到的是上个世纪的三流故事剧本。”
“我知道很扯，你别吐槽这个了。直接告诉我，我还能不能回去，该怎么做才能回去？回去之后……能怎么办？”
两个人的影子在淡黄色的路灯前无限拉长，余光落在摇摆不定的影子上，夜九歌认真地思考了一会儿，她伸了伸脖子，目光与云如的眼眸擦过，后者的眼球表面反射着极淡的金属光泽，她说道：
“我仔细想了想吧，你所遭遇的这件事本就有很多的疑点。另外就是你想回去这个念头，我觉得暂时可以打消掉。”
听到夜九歌如此回应，云如的眼眸顿时划过一抹黯淡：“为什么？”
“因为两个原因，首先第一点，这整件事都透露着可疑。”夜九歌难得摆出一副正经的神情，细细替云如分析到，“首先我作为一个倾听者，我是感受不到你是什么心情的，可能你对整件事的看法有所不同吧，但在我看来，你、还有你姐姐遭遇的整件事可以用四个字来形容，不可理喻。”
“不可理喻？有吗？”云如侧过脸，“我是觉得满残酷的，但你要说这一切发生得没有道理，那实在是……”
“可在我看来就是这样。”夜九歌解释道，“你想想，警方听闻了你们社区有恐怖分子，于是他们采取行动、围剿他们，这一行为本身没有问题，类似的战斗也经常在地下区爆发。但问题是，你们那里不是地下区，是治安良好的中层区。一般来说，如果我是警察的话，我听闻一个社区内混入了恐怖分子，我的第一反应肯定不是直接派兵冲进去不由分说乱杀一气，原因很明了，这样做不仅只会惊扰对方，而且万一把事情闹大了，吃亏的肯定是自己这个执行者。”
云如努了努嘴：“你是说，市长、还有警察杀害那么多人，是有苦衷的？我该体谅他们？”
“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你真的觉得只是‘恐怖分子’这么简单的理由吗？”夜九歌揉着云如的一头粉发，继续说，“如果只是恐怖分子，就像我说的，警方不会像这么贸然行动。尤其是之后波及到这么多平民，为了掩人耳目还专门要把你们这些人灭口，吃力不讨好，你想想，市长先生他图什么啊？”
夜九歌顿了顿，她不知从哪里掏出一圈橡皮筋，给云如扎了个可爱的马尾，接着说道：“另外就是，市长虽然名义上是朝歌的最高掌权者，但实际上他所有的权力只是纸面上的。我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过这么一句话：谁能在同一时刻杀死最多的人，谁就是世界上最有权力的人。”
“……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说，市长也许能决定一些事，但他决定不了所有事，因为作为一名政客，他缺乏一个最重要的武器：资源。”
云如眯起眼睛：“你是说，下达了屠杀命令的，其实另有其人……？！”
“有一个常识你应该知道，官员不能经商。”夜九歌一边说着，一边把云如的头发束成一捆一捆的，“如果官员的亲属有经商的话，那么官员的任职地点一定要远离那个亲属的活动地点。”
“这我知道，为的是防止官员滥用职权。”云如说。
“所以啊，这就造成了另一个问题：官员拥有纸面上的权力，却无法掌握实际的资源。行政权力落在政客手里，但维持城市的资源却落在另一群人手里。这样一来，虽然官员借助职权垄断资源的情况被避免了，却导致了另一种情况，就是掌握资源的那群人反过来掌控了拥有权力的人。”
掌握权力的人反过来被拥有资源的人掌控么……
“这不对啊。”云如说道，“权力不就是为了规范市场秩序以及更合理地分配资源才存在的吗？照你这么说，资源所有者反过来掌控权力，权力的职能不就没法正常发挥了吗？那样不是本末倒置了吗？”
“所以你总算意识到了，这就是朝歌城的现状。”夜九歌抬头遥望无垠的铁穹，金属的天空支配了原本的星夜，她只能看到无边无际的纯黑色，“连真正的天空都看不到，你觉得这个世界还正常么？生在这样一个病态的世界，还觉得理所当然，那才是怪事。”
这个世界……不正常么？
云如抬头望天，她的确梦想着踏上朝歌的最顶层，沐浴真正的阳光，但她从未怀疑过这一切本身有什么问题。
从出生起，这座城市就是这个样子了。
分层的世界，大多数下等人居住在地下区，普通人住在中层区，成功人士住在上层区，她要努力进入上层区，不要落入地下区。
这一切本就理所当然。
但是……
云如摇摇头，比起这些，她当下最在意的还是回到上层区，解开家人被杀的谜团，以及……复仇。她不是什么大思想家，那些高谈阔论不是她目前在意的。
“抱歉，你说的这些，我暂时不太能理解。总而言之，你是想说，市长会下那种屠杀命令，是另有黑幕的吧？”
夜九歌点点头：“嗯。杀了这么多人，就算能掩盖下去，也多少会落人口舌，尤其下届市长选举就快到了，传出这种风声对他有害无利。可就算这样他也要冒险杀人，只能说明这背后的理由连他也无法违抗。”
“那只可能是……支配着这座城市的，真正的幕后黑手。”
“是吗……”云如深深地凝视前方，脚步沉重，“如果不是‘恐怖分子’，真正的理由到底是什么，让我落到这步田地的真正原因……”
她忽然转过头，对着夜九歌温柔地一笑：“谢谢，真的很谢谢你。”
“谢、谢我什么？怎么突然又讨好起我了？”夜九歌一惊。
“不是讨好，是真的很感谢你。”云如的目光无比诚挚，“一开始我完全被仇恨冲昏了头脑，眼睛里只有杀了我家人的市长，根本容不下其他。多亏有你在，因为你能站在旁观者的角度冷静地指出事情的疑点，帮我看清事情的全貌。如果没遇到你，我恐怕永远意识不到这些。”
“而且也是因为要和你交手，逼迫我思考策略应对你的攻击，我才能这么快从仇恨中走出来。”
“所以，谢谢你。”
城市深处的小巷，无风，寂寥的紫色灯光下，一个女孩背着另一个女孩，两人的身影相互重叠。
“是吗……哈哈，不用谢我啦，只能说我本来就很优秀！哈哈。”夜九歌面颊微红，她不好意思地撇过视线。
这样被人感谢，好像感觉不错……
夜九歌抓了抓伤痕累累的手背，清了清嗓子：“咳咳。总之，以上只是第一个原因，这一切的幕后原因和幕后主使尚不明了，敌在暗你在明，贸然回去的话，就算能杀了市长也没有用，到时候你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至于另一个原因就比较简单了，是单纯技术上的问题。”夜九歌煞有介事地说道，“你目前没有从地下区通往上层区的渠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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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一章【双赢的建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