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雨感觉自己的嘴里有些异样。
她下意识地用手指点了一下，才发现那对虎牙竟然尖锐了不少，险些把食指割破。
血族本就是为暗夜而生的。
若是原本的人类，杨雨恐怕早已被黑暗的环境所震慑，无法前进半分。然而当灵魂寄托在莎莉安娜的体内时，她却感觉不到丝毫的恐惧，心下反倒生出安全感来。
因为杨雨知道阳光无法渗透进地下洞窟来，这就意味着，她将不会在日出时死无葬身之地。吸血鬼本就是夜的住民，当视觉完全清晰之时，黑暗已不再成为威胁，反而会为铭刻在血脉中的诅咒，提供更强大的力量。
安全感归安全感，不过眼前这个没有任何色彩的环境，无论如何都难以让人适应啊。
杨雨扭了扭胳膊，感到魔药的副作用早已从身体中消失无踪，四肢也充满了别样的活力。她甚至猜测着，假如自己用尽全力跳起的话，是不是能够直接撞到地下洞窟的顶部？
这个暂且不提。
毕竟，眼下的首要任务还是寻找出路。
扔下灌满沙子的破烂斗篷之后，杨雨在自己苏醒的位置上方，发现了某个凝聚着水珠的钟乳石。
她稍微等待了几滴用于解渴。
虽然血族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是寿命极长的，但是这也需要有水源和食物的保证，身体的能量不可能凭空产生。当初莎莉安娜的死亡，正是因为腑脏被压制吸血冲动的药物侵蚀了百年，以至于最后再也无法消化任何食物而导致的。
杨雨急需食物和水源。
如今银发少女身上所有的魔药都已用尽，虽然黑暗强化了本能，可若是不能在精疲力尽之前回到木屋，那么她将再也没有站起来的余力。这种被困在地底的情况，严肃点来看的话，其实比陷入沙尘暴中好不了多少。
杨雨唯一的选择，是顺着沙之地下河的流动方向，不断地向下游走去。
既然沙子可以在千百年来源源不断地下涌，却始终没有填满这片空间，这就意味着下方很可能别有洞天。
她的推测被证明是正确的。
扶着陡峭的石壁向下走去，百转千回，杨雨便注意到沙之河流越来越壮观。
无数的地下河道汇聚在一起，将大大小小的洞窟与洞窟之间连接起来，使这座地底世界一改先前的狭窄，变得愈发宽阔。
沙之河流汇聚成了沙之湖泊……
确认了高度没有问题之后，银发少女捏紧长裙的褶皱，从突出的岩石上跳下。跨越了数十尺的高度，杨雨成功降落到沙之湖泊的彼岸，而这里已经是地下世界的最深处了。
“难以置信，这里竟然留有人类文明的痕迹。”
抚摸着石壁上的浮雕，银发少女惊奇地瞪大了眼睛。
夜明珠在黑暗中发出了温和的光泽，对于适应了黑暗的杨雨来说，却并不刺眼。
她顺着沙湖侧畔衍生而出的长廊，向前走去，每走过一段距离，都会有一座石台矗立在雕像的下方，摆放着如出一辙的夜明珠，用以照亮这段被历史所忘却的遗迹。
雕像上的人物故事早已面目不清，至于上面铭刻的文字，同样的也不属于莎莉安娜原本记忆中的任何一种语言。
唯独可以辨认出来的，是浮雕上的女人们背部的翅膀，也许这和曾经出现在大陆上的神明相关。史书记载，神明最后一次出现在大陆上是在第二纪元的末期，如今是第三纪元的1459年，也就是说，这些雕像距今至少有着一千五百年的历史。
当然更有可能是在第一纪元。
由于第二纪元的光明神教早已衰落，神明选择了与相信着魔女的人类为敌，因此在当时人类的观念中，他们不太可能以正义的形象出现在浮雕上。
杨雨隐约想到，早在这片土地变成寸草不生的瓦尔基里沙漠之前，此地的辉煌文明便已经被神明所毁灭，击沉到了地底深处。
银发少女不禁叹息。
若是她不曾到来，恐怕这座遗迹也会随着时间的流逝，被永远地遗忘在历史的长河中吧？
从雕像上收回目光，杨雨继续沿着小径向前走去。
然而越是深入，就越是能够感到一阵寒意。
夜明珠一颗接一颗地黯淡下去，就连流沙的声音也逐渐消失在身后的远方了，只剩下她的脚步声在地底世界中回响着，摩擦着碎石。
杨雨不畏惧黑暗，但是如今的她却害怕孤独。
假如这条道路是错误的，没有尽头怎么办？难道她将一直作为孤魂野鬼徘徊着？
杨雨胡思乱想。
然而就在这时，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从背后传来了。这声音就像是牙齿碰擦那样寒涩，在沉寂了许久的地下空间里，显得格外刺耳。
“嗤啦，嘎嘎。”
银发少女起了一身鸡皮疙瘩，颤颤巍巍地回过头去。
然后她的鼻尖，撞到了某个骷髅头的鼻尖——这骷髅不知是何时出来的，就这样静静地伫立于通道的中央，紧贴着杨雨的背部，头骨的凹陷处呈现出黑黢黢的阴影，仿佛嘲笑般地，和近在咫尺的她对视着。
一秒过去，两秒过去……
“嘎嘎？”
骷髅的牙齿随着下巴的运动，摩擦着，发出了极其难听的噪声。
杨雨的呼吸停滞了瞬间，紧接着，脸色煞白。
那只骷髅的鼻梁骨还是冰凉的，仿佛刚刚从土里钻出来一样。
“嗯……”杨雨勉强屏住呼吸，鼓起勇气，和骷髅又对视了二十秒。
然而骷髅还是没有动作。
也就是说，它并没有危险性吗？
前世经过了鬼屋的考验，杨雨的胆量已被训练得非比寻常。
况且杨雨知道，在如此狭窄的空间里，如果骷髅真想要图谋不轨的话，早就应该趁她不备展开偷袭了，而不是故意站立在身后，发出难听的声音来吸引她注意。
这恐怕是类似于咒术的产物，就像吸血鬼的诅咒那样。
后退了几步，杨雨又百无聊赖地观察了骷髅了许久，发现对方只是愣愣地盯着她，不曾做出多余的举动。
当银发少女往左迈去时，骷髅的空洞的双眼转向左侧。当她往右迈去时，骷髅的空洞双眼也转向右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