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当时的出血量和伤口恶化程度来看，在我进入车厢之前，你被刺的时间在五分钟之内，也就是同样深夜的时段。露易兹小姐，恕我直言，车队的护卫也太过疏松了一些吧？”
“其实并不疏松。”
金发少女解释道，“只是绝大多数车队的护卫都聚集在队首和队尾了。集中在队尾的是为了防备沙盗之类的威胁，而队首的护卫，则是因为教团和商队之间的摩擦，毕竟神官们信不过平民，始终担忧商队之中会产生窃贼。”
这可真是合理的布置，杨雨腹诽道。
“既然如此，能够光明正大在午夜时分进入圣女车厢，正面对圣女行刺的，恐怕也只有圣山教会的人物了吧。”
“除了你。”露易兹补充道。
“对，我是情况比较特殊的，这个暂且不提。”
耸动肩膀，杨雨扭转了话题，“在推测这个人的身份之前，我们先来想象一下当时的情况。
“首先，圣女阁下因为不明原因从床上起来了，可能是因为察觉了古怪的声音。由于视力失效的原因，所以相对的，为了维持正常的生活，你的听力和其他的感官也变得比较良好。”
金发圣女略微点头表示认可。
“随后你换上了椅背的睡衣，下床，准备前往一探究竟。由于你是盲人，面对这种意料之外的情况，你还是有些迟疑的。”杨雨说。
“通常时候，我会认为来的人是侍女。”
露易兹皱眉道，“因为这双眼睛无法视物的缘故，我有时会被噩梦突然惊醒，那些半夜从前排车厢打水经过的侍女，偶尔会前来观察询问我的情况。她们就在距离我最近的前后车厢内休息。”
“侍女？”
“是的，我会先询问进入车厢的人是谁，如果是侍女的话就会给出回答。”
听完露易兹的诉说，杨雨对这个所谓的侍女有些在意，不过，这也只是怀疑罢了，并没有充分的证据。
“既然这样，从你的伤口上，我们可以推测一下暗杀者的手段。”
扶着金发圣女的背脊，杨雨带着她来到了屏风的位置，晨光从车窗外投下，被她巧妙地避开了。能够屏蔽阳光的湛蓝珍珠放在斗篷的内袋里，因此这时候的杨雨并没有穿着斗篷，不能被阳光直射。
“如果是正常地想要一击毙命的暗杀者，肯定是直接刺入心脏，而不是选择腹部。可是这位暗杀者并不是没有经验才选择的腹部，因为你的伤口虽然较浅，但是却刚好命中了动脉，这绝不是普通人所能做到的，所以唯一的解释就是……”
杨雨顿了一顿，平静道，“想要杀你的人，身高相当的矮，甚至更有可能是女性和小孩子。”
露易兹的脸色苍白了一瞬，随后用迟疑的语气道：“圣山教团里没有小孩。”
“你的侍女们呢？”
“绝不可能，”金发圣女斩钉截铁道，“自从我被送上圣山之后，她们已经跟随我很多年了，如果想要谋害我的话，早就应该下手了才对，而不是选在这种时间，刻意要引起怀疑。”
“你说得确实有道理，不过我比较在意的是，你最后的记忆是到哪里？”
将露易兹的身体放在椅子上，杨雨绕到了车厢正中的茶几前，端起了茶杯。随着她手腕的轻轻晃动，冰冷的液体在其中摇曳着，发出了微弱的冲刷声。
“关于这只茶杯，你是否有印象？”她问。
“有的。”
聆听着茶水的声音，金发圣女道，“这是我昨天晚上睡觉之前喝的，因为太困，所以只喝了一半，就准备去休息了。”
“我已经测试过了，茶水里面含有罗兰藤和玛瑙叶，这些都是安眠药的主要成分，恐怕也是造成你对杀人事件缺少记忆的原因之一。”
“我不明白。”
露易兹低头道：“最近几个月我失眠的情况少了许多，也许正是安眠药的作用……”
“茶水，也是你的侍女送进来的吧？”打断了圣女的自言自语，杨雨道。
露易兹沉默无言了，眼眶有些湿润。
“这种事情，果然我还是不能相信。”
良久之后，圣女坚决摇头说，“假如是因为安眠药的作用的话，为什么我还会半夜从床上起来呢？那杯茶水真的是我所喝下去的那杯吗？为什么，就不能是有人在暗杀我之后，往杯中倒入安眠药，有预谋地想要嫁祸给我的女仆呢？”
杨雨稍稍一愣，旋即陷入沉思。
“你说的也有道理，我想得太过草率了。”
杨雨放下了茶杯，困惑道，“不过我更在意的是，教团内部的人员对你下手，究竟有什么好处。”
露易兹苦笑了一声，拂去眼角的泪珠。
“好处太多了。”她说。
“我是圣山教团的圣女，又是唯一的，为了得到神启而失去了视力的那位。而这次穿越沙漠的旅程，正是为了前往大陆西南部的亚兰帝国，去根据神谕寻找新一任的圣女。假如我在沙漠中意外身亡了，那么筛选圣女的进程将会大幅延迟。
“除此之外，每届圣女的背后都有相应的主教，当圣女身亡之后，前代主教的权力便会大幅衰减，若是一年内没有被教皇安排给下届圣女的话，不久就会变为普通的神官，在偏远地方的教堂终结了余生。”
听完了金发圣女的叙述，杨雨通过莎莉安娜的大脑，迅速整理起了思路。
“也就是说，想要设计杀你的人，更有可能是觊觎主教位置的神官？”杨雨道。
然而就在这时，敲门声响起了。
“圣女殿下，您已经醒了吗，刚才好像听到您在和谁说话？”
杨雨被惊吓了一下，身体紧绷，就要朝车厢的窗户跃去。
“嘘，不要紧张。”
对银发少女作出了安抚的手势，露易兹微笑地朝车门的方向回答道，“是塞露塔吗？我刚刚醒过来，正准备再小睡一会儿呢，你该不会是听错了？”
“诶，原来是这样吗？”
门外的女仆诧异道，“对不起，圣女殿下！我晚些时候再过来。”
随后脚步声从车门外逐渐远去。
“塞露塔虽然不是陪伴我时间最久的女仆，但是她却是最关心我的，”露易兹叹息，“昨天晚上也是她将这盘茶水送来的。还在圣山上的时候，明知道我双目失明，她依然没有嫌我麻烦，帮助我出主意克服了许多困难，使我远离了危险。”
“嗯，这些就留着以后再说吧。”
从椅背抄起了斗篷，杨雨戴上兜帽，作出了道别的手势，“时间已经不早了，再不回去，我的踪迹就会被发现的。”
“稍等，请带上这个！”
露易兹急忙从座椅上站起，扶着茶几，向银发少女的方向递出了一只不起眼的小盒子。
虽然不太明白盒子的作用，但杨雨还是收下了。
“对不起，明知你是我的救命恩人，可我却要怀疑你的推测。”
临别前，金发圣女内疚道，“只是，我还需要时间考虑这件事情。如果教团的车队中真有人想要谋害我的话，看见我还活着，肯定会作出不正常的反应来，所以我希望这几天里，能够有机会再次地和杨雨小姐仔细商讨。”
“放心吧，你就装作无事发生那样正常地生活就行了，该来的时候我也会过来的，不用担心太多，毕竟……”
银发少女嗤笑一声，裹紧斗篷踏上车窗，头也不回道。
“我可不是会漠视诺言的人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