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药师？不对吧，准确的来说应该是炼金术师。”
更正了杨雨的说法，康斯坦娜用古怪的目光，看向眼前的银发少女道：“如果在三十年前魔女狩猎还没结束时说出这种词语，恐怕你早就被绑到异端审判所去了，毕竟在圣山教徒的认知里，只有吸血鬼与魔女才会研制魔药。”
说出这番话的时候，蛇女不曾料到眼前的银发少女，其实是一座移动的书库。
这是在把她当成外行人糊弄吗？
杨雨望向堆积成山的、刻着不同文字类型的书籍，以及明显不是炼金术用得到的制药器械，偷偷地翻了个白眼。这些异国语言虽然罕见，却都储存在莎莉安娜的知识库内，所以继承了她身体的杨雨，自然能够全部看懂……更别说它们的书名了。
“水热法制备形貌可控的XXX魔药。”
随手抄起一册厚重的研究档案，杨雨无奈地翻译出它的标题，然后在康斯坦娜目瞪口呆中，将书本像垃圾那样扔到背后。
她再次踮起脚尖，从书架高处取下另一本积灰的药学书籍。
“对XX的光照特性及其药性随温度变化的研究——如何更好地冷藏强肾魔药。”
尽管书名有些尴尬，但杨雨还是翻找到了其中的插图，将制备魔药的公式和相关流程图的页面展开在了蛇女的面前，兴味索然地撇过头去。
沉默开始在两人之间蔓延。
炼金术师当然不会做这种研究，康斯坦娜很清楚这一点，因此她很快便醒悟了，自己的事情无法骗过眼前这位看似年幼，实则博学多识的银发少女。
“狮族语就算了，没想到五百年前灭绝的黑铁矮人语你也能读懂。”
从杨雨的手中夺过书本，康斯坦娜放弃了虚假的友善面具，转而用严肃冷静的目光，重新打量起她来。
杨雨毫不畏惧，以得意的笑容回应。
她说：“很奇怪吗？”
“至少以你的年龄很不可思议。”
蛇女托起下巴思索道。
“据我所知，这类读本早在魔女狩猎行动之初，也就是百年前便被圣山教会焚烧殆尽了。魔药师的书籍被教皇单方面宣称为禁书，而继承了大量古书的血族更是难以幸免，以种种理由遭到围剿和屠杀，就连战败的俘虏们，也被绑在各个城市广场的十字架上，施以火刑。”
围剿，屠戮，还有火刑。
这几个大字萦绕在耳畔，挥之不去。
聆听着康斯坦娜的叙述，杨雨的手掌攥成拳头，紧接着又不露痕迹地松开。
“你刚才的表情好像有点可怕喔。”蛇女不知何时中断了讲述。
“怎么会呢？你肯定是看错了。”
杨雨恢复了眯眼微笑的表情，将心头对于圣山教会的怒火与憎恶压下。那副从容不迫的模样，配合十三四岁的少女躯体，还真让康斯坦娜以为自己产生了错觉。
可即便如此，蛇女仍然在杨雨的身上，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
莫非是年龄的问题么？
康斯坦娜眉头紧锁，试图从银发少女的言行举止中，寻找到这阵强烈违和感的来源。然后不出所料地，她很快就意识到了某个，自从在地牢中第一眼看到杨雨之后，便被她忽略的事实。
注视着少女那副银发红瞳的外貌，蛇女的瞳孔猛缩。
“纯血皇族？”
突然抓住杨雨的肩膀，康斯坦娜不顾少女的痛呼，居高临下地怒喝道：“不对，这不可能！魔女狩猎都已经结束整整三十年了，纯血种早就被教会灭绝了才是，快告诉我实话，为什么作为人类的你，会拥有纯血血族的发色和瞳色！？”
说着，蛇女便要伸手去拽她的头发，好确认这是不是易容术的成果。
可是杨雨怎么会让她得逞。
凭借身体轻盈的优势，银发少女避开了康斯坦娜的爪袭，与此同时瞅准了脚边的魔药书，迅速弯腰将它捡起，作势要撕。
“我应该警告过你，不要对我动手动脚的。”
看着蛇女的僵硬姿态，杨雨困扰地扶住额头，“罪犯相互告发没有任何好处。看在我们都身为魔药师，并且被圣山教会通缉的份上，我就告诉你吧……本人的名字是莎莉安娜·费迪特，是血族的魔药师，同时也是所罗门洲的仅存的纯血种！”
为了展现自己的力量，杨雨毫不犹豫地解放了血脉。
蝠翼从背后斗篷的裂缝中穿刺而出，与地牢的黑暗融为一体，使少女高高飞起。在银色发丝的阴影之下，那双红色瞳孔愈发炙热，她的唇角露出了尖锐的犬齿，仿佛锁定了猎物般，俯瞰向下方的蛇女。
哐当。
或许是因为过于惊讶，康斯坦娜的身体向后倾斜过去，倚靠在了监狱栏杆上。
“这就是你的真面目吗？”
勉强保持住平衡，蛇女凄凉地冷笑起来。
“纯血种的莎莉安娜·费迪特，不是早就已经葬身在圣殿骑士团的包围中了么，为何还会出现在这里？难道你真的就像传言所说的那般……其实早已研究出了不死不灭的魔药，成为了阳光和火刑都无法烧死的，最完美的吸血鬼？”
“什么鬼传言。”
杨雨哼哼唧唧地抱起胳膊。
“我这百年里都隐居起来了，哪有被圣山教会抓住过。并且更重要的是，我做魔药研究的根本目的，只是为了消除血族诅咒，克服吸血冲动和畏惧阳光的弱点罢了！”
望向银发少女的活跃模样，康斯坦娜渐渐冷静下来了，目光变得困惑而呆滞。
蛇族的寿命虽说不如血族，不过康斯坦娜也活了将近百年，算是经历过大半个魔女狩猎的年代了。她知道圣山教会几乎完全灭绝了血族，直到三十年前骑士团最后一次行动，攻陷了血族公主藏身的地下城，将莎莉安娜活活钉死在十字架上，这才告终。
莎莉安娜已经死了。
这是三十年前的事情。
地下城被毁灭意味着纯血族的灭绝，从此之后将再无吸血鬼的增生，只有残存的杂种（由人类转化而成的吸血鬼）弥留在世，偶尔会被赏金猎人和异端审判官追杀。
那么现在莎莉安娜自己却现身了，对于康斯坦娜来说，这意味着什么？
猛地将尾巴撞上铁栏，康斯坦娜发泄着内心积郁已久的愤怒。
“果然，亲眼所见和道听途说的感觉就是不一样啊……”
蛇女一边喃喃自语着，一边抬头望向银发少女的背部。
“被无数谎话充斥的圣山教会，就连结束魔女狩猎的理由都是伪造的，更别说他们百年前煽动人类，发起狩猎的借口了。 ”
菱形瞳孔倒映出那对频频振翅的漆黑蝠翼，康斯坦娜的嘴角勾起，戏谑的目光中透露出不加掩饰的鄙夷与憎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