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他到底怎麼了？林辰的意識漸漸恢復。感覺自己好像記得很多，又好像遺忘了很多，總覺得身體變得好輕、好輕。
而且，他一直聽見一些聲音咕嚕、咕嚕地漂浮著，好像隨時掠過他的臉頰、他的指尖。
那是輕柔的、是虛幻或不真實的溫暖。
——好溫暖。
——好溫暖啊。
林辰低喃著，他不確定自己是否發出聲音，但是他卻對這熟悉的溫暖感到安心。難道他離開那個寒冷，又讓人感到絕望的俄羅斯了？
當林辰終於張開雙眼時，一道光正從頭底宣洩下來，他的視線停駐在底端。低著頭，能看見自己的赤腳，還有那由完美的方格石磚所鋪成的白色大理石地板。
在林辰眺望而出的同時，那光將林辰視線所必經之處，都照亮了起來。他站在一個簡陋的房間內，還有一把永遠會讓他感到害怕的椅子。
這是什麼？是夢嗎？林辰沉思著。
忽然間，光線的青藍變得相當逼真，地板的冰冷、電椅曾經帶給他的惡夢，像突然清醒的現實般排山倒海而來，林辰不住一個顫抖，就被一股強而有力的吸引力往深處拉去。
那強烈的墜落感，幾乎要讓林辰尖叫出聲時，一個腳軟，卻使他跪在扎實的地板上。
什、什麼？這是夢嗎？林辰有些驚訝。
依然是那井然有序的石磚地面，但是光線變了，像春天的和藹陽光般非常明亮。
周圍的房間變了，出現了忙著做紀錄的研究人員，還有多數的運動器材，顯然這是一間室內健身房。
林辰盯著一個男孩，一開始他認為自己看到了普魯斯小時候的模樣，但是當林辰發現這房間裡竟然有七個長得一模一樣的男孩時，他就變得毫無把握了。
猛然間看見那麼多長得和自己相像的人，林辰不由得一臉詫異。這些人到底是誰？難道他還有其他的兄弟？林辰心裡充滿了疑問。
有些孩童在跑步、有人孩童在跳繩與吊單槓，每一位孩童身邊都有專屬的研究員在做紀錄。
這些穿著、打扮、長相都一模一樣的孩童，若不是背上的數字差別，根本難以確切區分出他們到底是什麼人？此時，林辰感到一股強烈的衝動，幾乎讓他血液沸騰。
當他終於按耐不住性子想要往前時，他才一跨步卻感受不到地面的堅實，雙腳陡然騰空般，又被一股強烈的墜落感給吞噬。
林辰不想離開那裡，因為他想明白、他想了解那些男孩和自己到底有哪些關聯，但是卻依然無法抗拒這股下墜的力量……短短幾秒內，林辰低頭看見的依然是相同的石磚排列方式。
手掌下依然是冰冷的大理石。
就在林辰尚未回神的頃刻間，一個震耳欲聾的巨大警鈴，就在林辰的頭頂上響起。一抬頭，那發紅的旋轉燈將他的身體、將走廊渲染成紅色。
林辰瞪視那嘎響的紅燈，不由得驚呼了一口氣：
「怎、怎麼了嗎……」
林辰來回望著這紅燈閃耀下的陰暗長廊，幾個急促的腳步聲赫然傳來，那些穿著白袍的研究員們個個表情驚恐，正飛快地從對面衝往另一頭。
林辰一臉莫名地望著那些人的背影，忽然有人大叫著：
「失控了、失控了！快逃！」
這時候由研究員們逃走方向跑來的人，他張開雙臂極欲要阻止同伴們的移動而大聲吼著：
「站住！所長和阿特藍還在那裡，我們不能丟下他們。」
即便那男人憂心地呼叫著，他們只是推開他的手，依然沒有人願意停下腳步。男人發現發揮不了效用，乾脆隨手就抓住一個人大喊著：
「我們不能丟下所長他們——」
「放、放手！要救人你自己去，我才不要把我的性命給賠上了。」
被攔下的人用力推開男人後，也快速離開了。
失敗的他先是在原地踱步起腳，等待鼓足勇氣後，便往所有同伴前行的反方向跑去。
林辰盯著那人的背影深感好奇，那人提到了阿特藍與所長這兩個字眼，讓林辰不由得更加想要了解一切。
林辰越是盯著男人的背影，彷彿感覺越加靠近他一步，他不確定是男人停留在原地不曾前進，還是他的腳已經跑了起來尾隨在後；他的視線在男人身上更加清晰了，彷彿即將穿越他的身體看見前方——
從那一刻起，林辰再也感受不到自己的存在。
男人越靠近核心，那些傳來的高溫和爆炸聲就越是頻繁，接著走廊已經被濃煙給淹沒，若不彎腰靠牆前行，男人甚至搞不清楚正確的方向。
濃煙嗆鼻，視線可及的地方只有三步遠，幾個連環爆炸聲送來的風壓，將炙熱的飛灰黏著在他的肌膚上，那黑霧與火燒的爆破聲，霎時阻斷了他的感官。
男人掩著口鼻、揉了揉眼再度前行，心裡依然堅持著自己的信念。當他來到煙火交融的起點時，一個雄厚的嗓門聲立刻下達了指令：
「你們這些愛惜性命又沒半點研究精神的年輕人，快滾！我不需要你們的陪葬。」
下令的那位，是個髮鬢都已灰白的老頭子，臉上滿是時間留下的痕跡，即使面臨突發狀況，也保有長者的威嚴。
此時，隔壁房的爆炸聲傳出，一道更加烏黑的濃煙隨即竄出，老者掩著口鼻咳了好幾聲後，唯一留下的人與迎頭趕上的男人，立刻一同拉著老者的身體到更加通風的門口處。
曾經有數十名立誓跟隨他的學生，現在只剩兩人留了下來隨侍在側，老者並不感到心灰意冷。
更確切來說，他沒有其餘時間去意識，到底有哪些人可以陪他奮戰到最後一刻？到底有多人是真的掏心掏肺願意跟隨他這位所？此刻，老者的心全都放在竄出黑煙的房間裡。
「你們去把隔離衣拿來給我！」
老者命令那兩個年輕人替他拿來隔離衣，那寬厚的防火棉不但可以隔離熱度，還有那護頭罩可以在濃煙裡看得更清楚。但其中，這套特殊衣物最重要的一項功能是，它可以吸收拉姆而不受到任何傷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