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作者:六目 更新时间:2015/11/9 11:31:16 字数:2617

當路德光明正大地從門口踏進那老房子,緊逼著幾聲叫喝之後,槍聲只傳出了三聲,就再也沒有其他聲音了。

羅賓也跟踏進了房子,第一個倒地的屍體是位於沙發處的男人,他脖子上橫插著兩跟飛刀,手裡握著槍柄,眼球還在抽搐著。

穿過客廳,才剛要往裡頭走,羅賓忽然感到一股不尋常的殺氣。

他急身一閃,兩把飛刀掠過他頭顱的位置,插在木板上。走出來的那個人是路德,他聳聳肩說:

「又是你啊……」

羅賓無言地瞪了他一眼,拇指向後指著沙發附近的男人說:

「就這樣?」

「裡面還有一個,也掛了。真是一點勁——也沒有,根本是比外行還要大外行的雜碎。」

「那小夥子勒?」

「樓上吧,這裡沒看到。」

兩人上了樓梯,這老舊房子,地板都是木頭所鋪成,由於屋齡過久,每走一步就發出嘎咑聲,這根本是在宣示,他們的所在位置。

但是誰也不在乎。

路德對剛剛對付的兩個男人已經失望透頂,羅賓則是一副天塌下來,路德擋著的心態,誰也不對樓上的情況,抱持太大期許。

兩人一前一後,緩緩上了樓梯。

在前方的路德才剛踏上閣樓,一個黃澄澄的影子猛然衝出,僅只一瞬間,路德就看見了那是個女人。

如果是往常遇見的男人,被路德發現的那一瞬間,通常都是先送上兩支飛刀,好好地問候要害部位。

但是,這是女人,路德本能似的往左一閃,說:

「……她就交給你了。」

羅賓才剛抬頭,只見那持著尖銳菜刀的女孩,撲空後,一臉錯愕地往他的位置撲來,一個失足,立刻跌往羅賓身上。

那剎那,羅賓只能將銀白的刀子撥開,女孩重力加速度掉了下來,羅賓來不及閃躲就跟著她滾落到一樓。

除了碰撞聲,樓梯如同悲鳴似的發出扭曲的尖叫,就這樣,一男一女滾了又滾、撞了又撞,掉在最底端。

女孩的腳打在羅賓的頭上,而墊背的羅賓,忍不住向上面大吼著:

「你這王八蛋,也不說一聲…就這樣閃開……馬的,我的腳……」

樓上的路德抱著昏迷的小夥子,一副悠然的樣子說:

「我還以為你會閃過呢——」

「你擋在我前面,閃的過才有鬼!」

女孩扶著額頭,撞破了頭皮的她就算感到一陣頭暈眼花,也不忘逃命。

她勉強起身,才剛要跨出一步時,突然間,手和腳不知被什麼給纏住,她回頭想要撥開,一看,竟然是銀光閃閃的線絲。線的另一端,纏在羅賓的手套上,他握緊拳頭,儘量露出笑臉說:

「小姐,妳應該有些話忘了跟我們交代吧?」

那臉,在女孩眼裡與其說是笑意,更像要把人吃了般,渾然像個斜斜裂開嘴的妖魔鬼怪。

「會說英文嗎?」

女孩點點頭,那驚恐的神色尚未褪去,女孩被按在客廳裏的一把椅子上,不遠處的地板,還趴著一名慘死的同伴。她就算臉色發白,也看不出想要落淚的樣子。

羅賓的腿,因為那一摔,拐得更厲害了,他冷冷瞪著路德說:

「為什麼不直接殺了她,還讓她摔在我身上?」

「我不殺女人,尤其是這種手無縛雞之力的女人。」

羅賓忍不住翻了白。因為路德突然的大發慈悲,差點讓他廢了一條腿,他到底得罪誰了?羅賓在心裏咒駡著。

路德抱著小夥子,打了聲呵欠說:

「算了、算了,我先把這傢伙帶回車上,你要怎麼處理她,我沒興趣。」

說完,路德頭也不回地走出了門口,這下,就只剩下羅賓和小女孩了。

小女孩不知道眼前的男人會對她做出什麼事,她不由得想像著各種情景。一想到路德剛剛殺人不眨眼的兇殘模樣,眼前這男人肯定他的同類。

女孩臉色一陣紫、一陣白,全身都不禁顫抖著。

羅賓看得出女孩的害怕,一笑,故意伸出手輕撫在她衣領上,又下滑,駐留在胸前上。

那女孩一驚,呼吸變得急促,她雖然沒有反抗,可是那眼神已經變了。變得像在努力說服自己接受這個事實,像是一頭大義凜然的野獸,準備背水一戰,沒有退路。

就是這個眼神……羅賓隱隱一笑,投降似地抽回手說:

「妳現在幾歲了?」

「……十七。」

「誰是策劃這件事的主謀?」

「是我。」

羅賓楞了一會兒又問:

「為什麼要綁架馬泰先生的小孩?」

女孩沒有立刻回話,她不明白羅賓的意圖,表情有些困惑也有些害怕,她只是靜靜地瞪著羅賓一直沒作聲。

「妳知道妳在做什麼嗎?妳知道妳現在做的事,有多愚蠢嗎?」

羅賓又指著後面倒地的人說:

「是妳害死了他。」

女孩咬著牙,突然被那種殺人不眨眼的傢伙說教,心中非常不是滋味。她猛然大吼著:

「這是大家一起決定的事,我沒做錯,錯的人是那個混球馬泰!他販賣毒品、他用毒品控制女人替他賣春,他是社會的蛆蟲……」

「所以妳綁架的他的小孩,是想要怎樣?」

「我……我要殺了他。我要讓他知道踐踏他人性命,會遭到什麼樣的報復……我要他為了自己的惡行後悔一輩子。」

羅賓嘆了口氣說:

「妳跟他有仇嗎?」

「你根本不知道在這社區裡,有多少人想要殺了他。我不過是其中一個!」

「既然這樣……妳怎麼不跟他們一樣?沉默才是聰明的選擇啊。」

羅賓不明白自己到底想要說服這個女孩什麼,這輩子,他從來沒有這麼在意一個人。為什麼?眼前這個女孩到底有什麼不一樣?羅賓問著自己。

少女低頭呢喃著,那羅賓聽不懂的西班牙語。她再度抬起頭時,眼眶已經泛紅,絕望地喊著:

「殺了我啊,你這混蛋!你們這些人渣,不是都以殺人為樂嗎?你們這些敗類、糞上的蛆蟲……為什麼要在這裡多廢唇舌?快殺了我啊!」

羅賓毫無反應地看著她,完全不以為意,因為這些形容詞對他來說根本就無關痛癢。

終於,他找到了,找到了這女孩與眾不同的地方,那眼神,好像看到自己的過去……那猶如看不見眼前的懸崖,即將踏錯步的眼神。

羅賓嗤笑了一聲說:

「就算你殺了那個小子報仇,也得不到妳想要的結局。回去吧,這不是小孩子拿刀的地方。」

「開…什麼玩笑,開什麼玩笑!我已經沒有退路了——」

羅賓打斷少女的話,壓低嗓門說:

「……妳永遠有退路,只是妳從沒仔細看。」

少女沉默了一會兒,表情變得十分掙扎,她將頭撇往一邊喃喃說

「你跟本不懂,什麼都不懂……你根本不知道毒品毀了我的家、毀了我所擁有的一切。」

少女的語氣越來越沉重,眼淚開始落下,像逐漸懸緊的線絲般,猛然大吼一聲:

「從來就沒有失去的你,怎麼可能明白——!?」

聲音才落下,少女的手舉在半空中,正要往羅賓身上打去,可惜在半空中就被他抓住了。

羅賓緊緊抓著少女的手,他眼神漸漸變得冰冷,甚至露出了殺氣,喃喃說:

「小姐,讓我定義一下吧——所謂『失去』的反義詞就是『曾經擁有』吧?家人、生活、未來?這些東西我也有吶,要不是當時愚蠢的決定,我現在應該過著妳嚮往的生活。」

女孩看著羅賓充滿壓迫力的神情,不由得嚇得全身僵硬,羅賓低沉地繼續說著:

「……人生是很殘酷的,走錯一步,可是會賠上妳想像不到的代價。」

羅賓瞪著她,那眼神正漸漸轉變著,彷佛冷冽的殺氣裡透出了悲哀的神情,彷彿那神情裡似乎背負著龐大的過去。

最後,不想再多管閒事的羅賓,鬆了手,丟下皺著眉頭的少女悠然離開了。當他們回到馬泰的居所時,路德隨意交代了他兒子被綁架的過程。

想不到,馬泰最生氣的,竟然是那台車因為垃圾、泥巴而搞得一身髒的樣子。羅賓不禁感嘆,所謂親人的份量,也不過如此嗎?

當然,那個女孩的事羅賓再也沒有提過一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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