装潢气派的咖啡馆里随处可见打扮得体的办公室职员或埋头苦读的学生，他们大多低头沉思，亦或是仔细研读屏幕里的各类信息，明明馆内有近百人就坐，却能听见悠扬轻柔的小夜曲，真是不可思议。
“喂！这里这里！”野蛮的叫声打破恬静氛围，循声望去，奈雪正坐在吧台角落的四人席位朝我和汐挥手。
客人们几乎没有反应，就连服务员也装作听不见——他们不至于傻到训斥自己老板的女儿，更别提老板家是称霸一方的黑社会势力。
时隔多年，我仍能因此感觉到清原组对当地势力的掌握之深，不如说，更加稳固了？在奈雪接手后？
无论如何，当我们坐到笑开花的奈雪面前时，她脸上完全没有身为组织领导的威严气派，更像是个涉谷街头随处可见的时尚少女，手上戴着各色环饰，焗红的长发在暗黄灯光下闪闪发耀，仿佛照亮了她身后的黑暗通道。
“怎么样？这家新店的装修可是我亲自安排的~”奈雪得意洋洋地挺起胸膛。
环顾四周，约一米高的深棕木板沿着墙面紧密贴合，乃至柱子四周被包围，上方则是悬挂了名画复制品的米黄色漆墙，浓郁的咖啡香与木香相互混合，加上亮度适中的灯光，让人有种置身卧室的舒心感，这种宁静典雅的欧式风格确实很难想象是由眼前这位“涉谷少女”所提议出的。
“奈雪酱真的好厉害。”汐完全沉浸于这祥和的环境里，喜笑颜开的她双颊泛红，视线里流露出些许崇拜。
“嗯哼~是吧~”
“诶~”我故意发出怪腔，“不会是良一君帮忙了吧？”
“胡，胡说！”奈雪瞬间心虚，连话都讲不利索，“他，他那木头只是提了点建议而已，下决定的可是我啊！”
好吧，我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话说你特地把我们喊来，就是为了展示自己的指挥才能？”
话音刚落，服务生端来两杯蓝山，毕恭毕敬地轻放到我和汐跟前。
“嘛，这也是个原因啦。”奈雪笑了笑，“不过还有更重要的事。”
“哦？”
奈雪的目光一下变得挑剔，牢牢锁定住我，“你小子都回东京两个月了，工作有着落没？”
“呃……”
这话倒是问到我的软肋了，虽说她多少有些报复的味道，但这终究是我无法逃避的现实问题。
“果然。”奈雪摆出一副操心老妈子的姿态，“唉，宅了两个月，你就是再有钱也会坐吃山空呐，更别提你还得养我家的小汐。”
我像个挨训的孩子，低头静听着她的数落。
“有目标没？”
“最近找了几家公司，但……”
“没有学历也没有经验，而且不是日本人。”奈雪一一说出残酷的真相，“要我是老板，估计也不会用这种人吧？”
被拒绝的理由有千百种，然而归根结底也确实就如奈雪所言。
日本人某种意义上是个很“团结”的民族，他们虽热情好客，但涉及企业核心方面的事务，对外人并不信任，倘若我有一技之长或高等学历或许倒还能弥补“外来者”的缺陷，可惜这两者我都没有，甚至不如前来应聘的日本人自身。
我也想过回去便利店或居酒屋这种地方打些零工，但始终不是长久之计，非正式合同工的话随时有被辞退的可能。别说大叔和奈雪他们是否认可，我自己都不相信能在这种收入不稳定的状态下谈什么带给汐美好幸福的生活。
兴许是我过久的沉默导致汐的担忧，她连忙撑出笑声替我向奈雪打圆场，“现在光君还在适应期，所以我觉得不能太勉强他的……”
“不是勉强不勉强的问题，而是要活下去就得吃饭，要吃饭就要钱。”奈雪的语气一如既往地毫不客气，“我说你呐，就算再喜欢这个笨蛋，也不能忘记身为生物的本能吧？”
“现在我有当教授助手和家教的收入，所以生活费方面暂时……”
“那是你的收入。”奈雪打断汐的弱气反驳，“我想这笨蛋再没用，也不可能愿意被你养吧？”
“我不是那个意思……！”汐吓得语气发颤，“对，对不起，光君，我……”
“傻瓜。”我抬头看着汐，举手轻抚那柔顺光滑的头顶苦笑道，“我知道。”
“唔……真的没关系的，我并不在意这种事。”
“但我在意。”我的神情愈发严肃，“奈雪说得对，我不能继续听天由命，至今都找不到工作是我决心和努力都不够。”
“所以呢，接下去你打算怎么办？”奈雪追问。
“先考本技术证，至少在劳务市场里，人家问起来可以……”
“NO~NO~NO~”奈雪轻摇食指，“你现在哪有时间和金钱去考证啊？”
“一边打工，加上积蓄的话总有点办法。”我试图坚持，毕竟这是我目前唯一能想到的最好手段。
“那也不是万全之策吧？”
“总比坐着干等天上掉馅饼好吧？”
“嘛~”奈雪忽然以招聘官的目光审视起我，这让我的不禁全身紧绷，这一个多月来我实在看过太多这种眼神，身体都被练出了应激反应。
“你在回老家的那段时间里做过编辑对吧？”
“嗯……”
“这么说你对文职工作还有点自信？”
“至少比干体力活要合适。”我尴尬地笑道。
“瞧你那身板就知道啦。”奈雪扬起嘴角，“于是你当编辑的时候都做些什么？”
果然是面试吗？该不会她要把我招进组里替她宣传清原组吧？
虽说随着时代发展，黑社会也越来越重视文化形象，可真帮黑道干活什么的，总觉得很麻烦啊。
“额，也，也就是写点新闻稿，帮忙推广宣传什么的，还有偶尔换换网页的广告推荐位。”
“写稿子？”
“嗯，上头会把客户的条件发过来，再根据那个来写软广告。”
“这么说文字功底还不错？”
“至少能看……吧？”
不会真要找我进组吧？！
一想到黑社会可能提出的各种关键词条件，我的头都要炸了，我无论如何也做不到把贩毒**收保护费这些行为和美好阳光的正能量宣传联系起来啊！
“我这里有份工作，也许适合你哦？”
来，来了，我该现在拒绝嘛？
“不过不是编辑。”
诶？
“是编剧。”奈雪脸上浮现出神秘的笑容。
这种反差和出乎我意料的答案反倒令我的思想瞬间呆滞。
编剧……
写故事的那种？
诶？！开玩笑的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