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君，今天面试情况怎么样？”
汐甜美温柔的问候声将我拉回现实——四人餐桌上摆的是由她亲手烹制的料理，炸鸡块，汉堡肉，沙拉等，五颜六色异常丰富。
换作平常，我早就将这些最爱的美食狼吞虎咽，可今天却连筷子也没动过。
“没关系的。”我感觉到左肩传来汐上身的重量，她的语气缓慢柔和，“光君只是不适合罢了，再努力找其他工作吧。”
“不是你想的那样。”我扭头看向左侧，那头顺滑的茶色长发已经及腰，在白色灯光下微微泛亮，“我通过面试啦。”
汐昂头露出不解眼神，“那为什么还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
“嘛……”我开始向她讲述起下午的面试经历——
矢吹监督大概到下午五点才姗姗来迟，将我唤至会客室后，简单向我介绍了工作室的情况。
概述而言，矢吹工作室是一家刚组建不久的动画工作室，以CEO兼监督矢吹一郎为首，旗下共有五名成员，目前主要承接些短篇动画或广告维生，由于规模不大，资金也不充裕，所以只能暂时以监督自己的房子为工作室，这样能节约不少资金。
矢吹监督外表高高瘦瘦，打扮一看就是经常参加各类动漫展会的宅男，印有“动画魂”汉子的白色T恤被汗水浸得发黄，外边随意地套了件绿色马甲，眼神看似懒散实则充满魄力，只要稍与他对视几秒，我便会感觉有股莫名的压力。
就连面试时，他也不像普通的面试官那般正规，肆无忌惮地翘着二郎腿，举着啤酒瓶随口问了我一些日常问题，诸如住在哪里，学历以及日语水平等等。
或许是被这散漫气氛所影响，我的精神很快便跟着放松下来，变得像是在和一个刚结识的朋友般开怀畅聊，内容甚至涉及到了与工作无关的私人娱乐。
最后，矢吹监督似乎相当满足，笑着点了点头说：“嗯，是个有前途的小伙子。我知道为什么奈雪酱会把你推荐给我了。”
看到这副反应，我不禁心花怒发，看来这次面试胜券在握啊，不管是那个玲姐还是矢吹监督，虽然怪了点但都不像坏人，如果能在这里工作我应该能够从头快乐地学起吧。
“不过。”矢吹监督的语气一转，先前的轻松交流瞬变为严厉质问，“人好归好，做动画另当别论，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
气氛的骤变令我先前建立的自信轰然倒塌，恢复成最初那个坐在黑色屏幕前焦虑不安的应聘者。
“你喜欢动画吗？”
“嗯，因为从小就有看日本动画，所以我……”
“不是那种喜欢。”矢吹监督摇摇食指，眼神愈发尖锐，“这么说吧，你会为了创作一部动画而牺牲什么？”
这是在考验我对职业的热情与忠诚度？那么眼下还是回答得正经点吧。
说实话，我对动画的喜好仅仅停留于“喜欢看”的级别，倘若真要为了做它而付出代价，我想不出。
“如，如果那是一部我很想做的作品，我愿意付出任何代价。”
矢吹监督的凌厉视线没有任何变化，继续像只锁定猎物的雄鹰般紧盯着我。
“小伙子，我也不瞒你，我们这里已经三个月没发工资了。”
“……”
这显然不是我想要的答案，一个发不出工资的公司，对急缺钱的我没有任何帮助，我也才认识这群人不到八个小时，就算对他们有好感也不至于忽略现实需求。
“放心吧。”矢吹监督垂下头，起身走到我身旁轻拍我的肩膀，“我和奈雪酱已经谈过，你的工资由她来付。”
这自然是件好事，可我却更加难以接受。
“我……”
我正要站起来反驳些什么，矢吹监督宛如预料到我的反应，对肩头使出更大力气将我强行压在沙发上。
“别干傻事，这不是无条件的。奈雪酱还说了，必须以专业严格的标准来要求你，让她和我们都觉得你配拿这份工资，不然就拜拜。”
不知如何反应的我唯有回以沉默。
“明天开始来上班吧。”矢吹监督恢复了之前的友好脸色。
就在他前脚刚迈出房门，忽然又停下来转身面向后方的我，“对了，你最好是吃过午饭再来，这里大多数人要下午才来的，我就更晚了，你要是太早来也没什么用。”
“为什么？”我想都没想就提出问题。
“嘛，动画从业者都是这样的啦。”矢吹监督哈哈大笑，“每天都忙到半夜两三点，谁会早上七八点就爬起来赶到公司啊？你混久了就知道啦。”
面试完毕的我很快就离开工作室，回到出租屋里，结果发现汐早已做好一桌丰盛料理等待着我。
“所以光君在意的是？”汐察觉到了我的真意，但仍未想通。
我远目窗外的夜景，以同样疑惑的语气说，“‘你会为了创作一部动画而牺牲什么？’矢吹监督当时问我这个问题的意义是什么？”
“不是在测试光君对这个职业的热爱程度吗？”
“我当时也这么想，但回家路上，我反复思考这个问题，似乎没那么简单。”
我们不约而同地陷入沉思。
半响过后，汐缓缓开口，“我对这些事并不了解，不过我想光君总有一天一定能够明白监督那个问题的含义，所以我认为现在最重要的是光君应该挺起胸膛，开心地庆祝自己找到了工作，不是吗？”
汐的一番话犹如让迷失于浓雾中的我看到了一盏明灯，脚下开始浮现出一条通往安全归所的细长小道。
“说得也是。”释怀的我长吁口气，嘴角不觉地上扬，美食仿佛散发出比以往还要诱人的香气，勾得我的肠道不断发出渴求的声音。
“嘻嘻。”汐笑着为我夹了块炸鸡，递到我嘴前。
脸好烫，这绝不是因为在害羞，总觉得今天的汐格外主动啊，不管是刚才的依偎还是现在的喂食。
“呜……”一直维持着举筷姿势的汐脸颊泛红，视线迅速逃至别处，唯独姿势没有任何改变迹象，“不，不想吃吗？”
那么娇羞的声音简直要迷醉了我的身心，我顾不上其他，张嘴含住鸡块。
好烫！
不，不能吐出来，要忍住！忍住啊上官光！
“那，那个……”汐扭捏着身体欲言又止，视线几经移动，数度扫过我的双眼。
按理说我们交往这么久了，一起吃饭也不算少，她到底在紧张什么？
我大概能猜到这肯定又是奈雪出的什么鬼主意，但猜不出她到底因为在意什么而害羞。
“唔……”汐抬头面向我，闭紧双眼粉唇微张，“啊……”
啊~
心领神会的我夹起一小块汉堡肉，吹凉后送进她的嘴中。
“好吃吗？”强装镇定的我笑眯眯地问道。
“嗯……”尽管声音很轻，她又低着头，但我仍能清晰地听到回复。
“嗯哼，这可是我未来老婆做的，肯定好吃啦~”
不行了，好想死，我竟然真说出这么肉麻的话，啊啊啊啊啊啊！那个放荡不羁的不良学生哪去了？！
我刚说完这句话，汐的身体便微微抖了几下，接着她便陷入沉默。
果然还是说得太过火了吧？必须快点想办法化解这种尴尬才行，要不这顿饭没法吃了。
“那，那个汐，我意思是……”哪怕想不到理由，我的嘴巴已先开启。
就在这时，汐再度发声。
“我会加油的……”
虽然比先前更加轻微，对我而言却比任何言语都要来得有力。
这种无法形容的愉悦快感，正是幸福。
谢谢你今晚的庆功会，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