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追踪小偷跑出几条街区后，贾莱姆一无所获。现在，他正沿着镇街市上的一条主干道漫无目的得游荡。虽说在出来时，他记得没离开多远，只是换乘坐2次升降梯而已。但也许是回去的时候乘错了升降梯的层次，所以现在他怎么都找不到回去的路。
地上的路开始逐渐变得破旧不堪，周围也逐渐多了许多穿着破旧工作服的工人，零星出现在在街边混混，也不失时机得向他行着一种异样的“注目礼”。
“别跑，还我的洋娃娃。”
“不给，你来抓我呀。”
一对打闹着的孩子突然从他身后掠过。男孩手里抓着女孩的布娃娃泡在前面，女孩则在后面穷追不舍，结果撞翻在走在贾莱姆面前一位扛着粗大管子的装卸工。害得他手里的那一大捆钢管左右旋转，差点又敲到贾莱姆的脑袋。
“喂！别在主干道上奔跑，你们爸妈没教过你们人多的地方要好好走路吗？”
那位穿着打着好几个补丁的蓝色背带工作裤的大叔，似乎完全没注意到离他不远的贾莱姆。
“当心！”
“嗯？”
在转腰训斥那两个孩子时，手里扛着的钢管簇又转了回来，差点再次甩到贾莱姆的脑袋。幸好这第二次，也靠贾莱姆敏捷的反应给躲了过去。
“额，不好意思大叔，请问去银枪旅馆的路怎么走？我刚来这里，对路不太熟呢。”
“什么？你在和我说话吗？”
“额，停！”
大叔一回头，手里那簇钢管又要甩向贾莱姆，害得他连忙用手挡住。
“啊？”
见自己又差点犯错，大叔也急忙停止了转动。
“真是不好意思，我刚才没见。你瞧现在的小孩就是这样，真不知道他们父母是干什么的，如果是我的话肯定要罚关他们几天禁闭！”
大叔憨笑着暂时将钢管斜搁在一根管道上。
“额……请问，大叔，我刚到这里附近，请问去银枪旅馆的路要怎么走……”
“哦……”
大叔此时粗略打量了一下眼前，这位初来乍到的年轻人。
“小伙子你身材不错呢，以前一定也是从事过体力工作的吧。”
“额……算是吧，那个，大叔……”
“那么，你现在就是找不到路了咯？”
“是啊，大叔如果你认识路的话，能不能麻烦帮我指点一下，我要去那座标有两杆火枪的旅馆。”
贾莱姆以为他没听懂地点，急忙又解释了一遍。可大叔只是朝他看了看，并没马上理会他，反而是从裤兜里掏出一罐不锈钢保温杯，拧开盖子喝了一口水。
“话说，你要去银枪旅馆啊？那地方离这里可是有一段路了，要说指路的话，一两句话内也说不清。”
“啊……那该怎么办。”
“哎，别急啊，先休息一下吧。”
随后，大叔干脆一屁股坐在了钢管上，继续喝水。
“啊，那个。大叔，如果您不方便的话，我可以去找别人。”
可见他休息了一会后，也并没有立即给自己指路的意思。贾莱姆有些等不及了。
“啊，看我，休息一会都忘了正事。”
大叔憨笑着拧紧保温杯，重新扛起那簇钢管。他手臂上结实的肌肉块，也跟着剧烈收缩隆起，形成了许多突起的小丘。
“别急，年轻人。那地方我认识，如果你愿意跟着我走一段的话，兴许到顶部平台的卸货地后我能给你说清楚，怎么样？”
“是吗，那么真太感谢了。”
“不过我奉劝你还是和我保持点距离，我脑后可不长眼睛。”
“嗯，知道了！”
贾莱姆满心期待着跟在大叔后面前行起来，不久便来到了一座巨塔下。不过，当他望着那沿巨大塔上旋而建的，几乎望不到头的楼梯时，心里才有些后悔：哎，为什么自己就一定要跟着这大叔一起走来上呢？但当看着身后那片陌生的由管道支撑的平台架构，他也没得选择，只得继续前行。
“小伙子，你觉得累了吗？”
两人已经走一段路，但走在他前面的那个大叔似乎察觉到了贾莱姆的步子开始变慢。
“不，这没什么。我还能走。”
即使此时贾莱姆已经觉得有点悔意，但也已经没法回头了，所以他依然试图保持着之前的登楼速度，硬撑着跟着那位走在他前面，身扛钢管但步子依然迅捷大叔。
“我说，不行的话，你就歇一会，别勉强自己。我可以先上到上面那层平台等你一会。”
“我说了，我不用……呵……休息。”
“哦？你确定？”
可在贾莱姆说话的这点时间，他又落后了大叔好多步，这逼得他不得不加快速度跟上。周围已经几乎没有全新的建筑，贾莱姆估计：自己现在应该是管线镇的另一边的旧城区，而他们所在的的那栋塔楼，看起来像是一座废弃的工业提纯用精炼塔。楼梯金属护栏上的斑驳锈迹显示：这些精炼塔已经很久没有开工的迹象。而放眼望去，周围也尽是一些高耸入云的过时巨型旧工业时代用于提纯石油和工业矿物的精炼塔柱。附近许多精炼塔也随着时间的推移而逐渐被作为普通建筑的支柱梁，而逐渐被搭建起来的民用板房建筑给包裹了起来。就如同树干上长出的腐生菇，那些成片状悬空假设在精炼塔周围的民用建筑，成为了管线镇中主要的几种建筑形式之一。
在那些精炼塔柱区域中，有一些依然处于工作状态。但即使如此，居然也有大胆的居民敢将建筑搭建在那些塔柱附近。而其中的一根高度超过80米的巨型综合精炼塔，更是在很远就能引起那些外来人的注意。
“真不可思议，这里的人居然能在这种地方搭房子。”
“呵呵，你以为他们愿意住吗？”
大叔并没对贾莱姆的称赞表示出什么高兴的反应。
“这里的冬天很冷，但因为这附近是靠近联邦温带区域，所以中央邦从没考虑给我们镇提供冬季供暖计划。加上我们这里地处偏僻，无人问津。所以，每年的冬季，都是我们最难熬的时候。不过，好在那时有人聪明，某天就有人想到了这个在精炼塔边上搭房子的主意。”
“那么，会有人来制止吗？毕竟，那里都是工业区域，那些违建居民这样会影响工厂里工人的工作。”
即使贾莱姆已经很努力，但他依然赶不上大叔的步伐。加上还要和大叔闲聊，他们之间的差距又扩大了少许。
“哈哈哈哈。”
“怎么？”
也许是为了让贾莱姆赶上，大叔在爽朗大笑的同时也暂时停了停。
“说出来你不会相信的，其实这种建筑模式，最早就是这里的工人发明的。”
“哦？”
“这样，一来他们在冬季也可以得到免费供暖。二来，离他们工作的地方很近。可但当外人越来越多涌向这个小镇后，一些干其他行当的人也开始这样搭建。这里工厂的管理方也尝试过阻止，但在冬季大雪纷飞的时候，这片区几乎所有的工人极其家属都会转移到那些精炼塔周围，厂方管理部门也无力阻止。而且那些人仅限于冬天。夏天一到，那些房屋，很多就人去楼空了。加上这对当地生产也没太大影响，所以最后就连当地政府也默许了这种行为。”
大叔在贾莱姆即将赶上他前，又向上迈出了步伐。
“听起来，好像大家都很满意现在这样。”
贾莱姆又和大叔拉开了差距。
“可一旦发生事故，那住在那附近的人可就遭殃了。”
大叔在说这句话的时候语气似乎变得低沉了许多。
“那么说，以前这里是发生过什么吗？”
“那当然……要不你看为什么现在，这里仍在运作的精炼塔数量已经变得那么少了。”
“那到底是什么事故呢？”
蹬、蹬……
回应他的是他们脚踩冰冷阶梯所发出的踩踏声。这让贾莱姆觉得，自己似乎是触到了什么“禁忌”的东西。
“具体的细节我也不是很清楚，总之，那一次事故后来导致一整座塔楼的人都……我们还是说些别的吧。”
好在大叔沉默了一小会，还是接话了。
“在管线镇政府刚宣布出售小镇部分钢架产权的消息后，这里就突然间就得到大集团投资。随后，政府为了吸引更多大企业集团的投资，在第一时间便决定为镇里添加集中式一体化水煤油管线以供应普通市民，以改变之前这个连用水都尴尬的局面。”
“这是件好事啊。”
“随着集中式供暖系统也开始逐步向那些有点家庭条件的人家里普及，但很多穷人依然承担不起那些管网每年的使用费。因此，那些住在精炼塔附近的居民也就迟迟不愿离开。可这里的精炼站产权已经不属于当地政府，那些获得部分该区域产权的大集团，开始试过很多办法，但面对庞大的即成事实居住者。最后没办法，只得决定，逐渐关闭管线镇里的旧工业设备，逼迫他们迁移出去。”
“那么，那些人就不得不离开。”
“离开？那你可想错了。”
随后，大叔再次停下，伸手指向了精炼塔住宅区其中一根遍布民用管网的精炼塔柱。
“看见没有，即使没有了精炼塔作为主供暖系统，但只要那里还有人居住，那里的居民就依然会从别的地方接入能源以供生活所需。这里每座精炼塔的热指产出都不一样，看到那些像桥梁一样的规矩排列的管道了吗？它们既能作为各个塔楼之间能源的互补通道，也能作为普通的交通道。这么大一片区域的精炼塔的多余能源，要供应一座废弃塔楼上的居民还是绰绰有余的。总之，穷人的智慧总是无穷的。”
“可现在这块区域终究不是他们的吧。”
贾莱姆依然想听下文。
“是啊，所以那些大集团眼看着政府撒手不管后，便自己动手出钱，时不时雇人来这里生事。但他们可低估了塔柱区居民的团结性，因为有之前一个分裂出居民区的塔柱，最后变成无人塔的前车之鉴。所以到目前为止。这里的居民都没有对外部势力退让一步。”
大叔指向塔柱区边缘的一根看起来规模极为庞大，但内部却死气沉沉的一座塔楼。
“哦？那么那座无人塔当初为什么会分裂出去呢？”
“这个……”
大叔再次望了望那座塔楼，欲言又止的样子。
“那座塔很早以前就是中空的了，有传说塔里面住着一个恶魔。而在那座塔外搭建小屋的人有很多也是作奸犯科之徒，经常有人被从那座塔中抛出来。总之，那座塔里的秘密很多，我们一般也不和那座塔的人接触。在外部集团想要取得那座塔楼的使用权后，那座塔的人也没起太大反应，很快就都让了出来。但不知为何，直到现在，那些大集团都没有一个敢在那座塔上建起自己的工商业部门。走吧，我们要快点了。如果按照这个速度走到顶部平台，我估计太阳都要落山了。”
“好嘞，大叔，我来了。”
“快还给我！再不还我，我就要告诉你妈妈去了。”
从头顶不远处的塔柱管道间，又传来了孩子的嬉闹声。而当听到这对熟悉的声音，贾莱姆不自觉得停止了脚步，目光也不由地聚焦到了那声音所传过来的方向。只见又是刚才那两名孩子，此时男孩已经爬到了上头离他们不远的一根由数根管道搭建的桥上。贾莱姆还依稀记得以前，他和米莱娜也总是在自己家乡的钢架上进行这种“危险的游戏”。只不过，每次都是米莱娜先惹他发毛开始的。
“你去呀，你去的话我就把这个娃娃给扔下去。”
“啊，快别这样，那样太危险。”
小男孩不顾随时可能跌落的危险，几步爬上了和女孩所站毗邻的一根独立管道上晃荡着手里的玩偶并继续大声挑衅着女孩。女孩见此情景，则一个劲大喊，希望男孩能回到钢架主干道上。
“嘿嘿，那你要承认抓不着我。你们女孩子果然不行。嗯？”
噗……
可不想，从他迎面突然吹来了一件别家人家没挂住的晾晒衣物，不偏不倚刚好把他的脸整个给盖住了去。慌乱中，他一边伸手将那件脏衣服从脸上抓下来，一边脚下还试图保持着平衡而不停移动。就在这一瞬间，另一件衣物又不幸吹到了他的脚底。男孩还想逞强，可就这微小的阻力，足以使他的身体完全失去平衡，即使他努力伸开双手摇摆也无济于事。管道旁边的近在咫尺的钢梁支撑架也因为他一只手捏着玩具而完全无法触及抓握。
“不好！”
贾莱姆见状想都没想，直接一个纵身就跨过了阶梯围栏。然后，像一只敏捷的猿猴般只靠双手荡过几根管道和钢架，悬停在了男孩下方的管线主干道附近。
“嘿！小子哎！你疯了吗？”
大叔见贾莱姆居然做出如此大胆举动，不由得搁下钢管担忧的朝着他大喊。
“啊……”
男孩最后终于一失足，从那根光溜溜的管道上滑了下来。
“嘿！”
好在贾莱姆已经接近男孩下方，就在男孩即将砸在下方的主干道上时，贾莱姆从旁边看准时机，一把抓起附近垂下的一根晾衣绳，胡乱在身上缠绕几圈后，纵身朝着小男孩鱼跃过去，并成功将他抓住。而在晾衣的拉扯下，他和小男孩最终沿着塔柱转了半圈，最后一起滚落在了下方的一条管线主干道的铁板上。
哐当！
落地时，贾莱姆砸中地板发出的巨响引得附近居民纷纷探头张望。而此时，被贾莱姆所救的男孩则因惊吓过度，而暂时变得呆若木鸡。
“是杜诺！快去叫他妈妈来！”
附近认识这孩子的邻居此时也纷纷赶到。
“啊……，我可怜的小杜诺。你没事吧！”
“啊……妈妈……”
在眼珠看到母亲后，男孩这才失声大哭起来。贾莱姆此时才露出放松的表情打算离去，刚巧，之前在上层干道上的那个被男孩抢走娃娃的女孩也费了很多大劲，才赶到男孩这里。
“给，这是你的，对吗？”
“啊……谢……谢谢大哥哥！”
女孩接过那个因为用力过度而被捏变形的布玩偶，对着贾莱姆不停致谢。贾莱姆在看到两人都没事后，便打算起身离开。却不想此时，一名穿着黑色斗篷的孩子捏着之前偷走他的钱那只袋子，塞到了他手里。而当贾莱姆再想找他时，他却再次混入了人群。围观的人越来越多，贾莱姆见势不妙，也匆匆挤出了人群。不久，孩子的妈妈也赶到了现场，抱起了她那惊吓过度的两个孩子。
“你们……你们刚才有谁看到了吗？是谁？是谁救了我家的小杜诺。”
可周围人纷纷摇头否认，唯独钻进人群的那个穿斗篷的孩子，指着一个早已融入另一根主干道远去的那几个背影。可但当杜诺的妈妈起身张望时，却什么都没发现。
“嘿，我说小子，刚才的事我都看到了。我猜，你以前一定也和孩子一样，是个捣蛋鬼！我说的没错吧。”
早已在顶部平台卸货的大叔，此时朝着又跌回底层平台，踌躇寻路的贾莱姆大声招呼了一声。
“是啊，所以后来我才做了钢架巡查！”
“啊呵呵，原来如此，我算明白了。”
“大叔！难道我现在还要在爬一次楼梯吗？”
贾莱姆脸上露出异常苦涩的表情。
“告诉你，从旁边的升降机上去。然后直走右拐，再乘一座升降梯下下层，你就能找到回去的路了。”
贾莱姆沿着大叔所指的方向，果然发现了一部正有几人守候着的电梯。
“什么啊，原来大叔你早知道有近路。”
“是啊，但这近路我是没法走的啊，啊哈哈。”
大叔爽朗的笑声回荡在精炼塔柱之间。
“对了，大叔，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呢！”
“知道也没什么用，我就是一个做苦力的。快回去吧，别让你的朋友担心，今天就送你到这里了。”
随后，大叔笑着再次扛起另一根沉重的钢梁，离开了平台边缘。而贾莱姆此时脸上露出会心的微笑。
“谢谢你，大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