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方发生的事情现在都萦绕在我的眼前，即使现在我被困在山林之中，一动也不敢动。
这个被称为亚伯拉罕的“圣人”准备干曾经易牙干过的事情——我早就听闻这里有一名圣人，而又听到周围生活在牧场之中的绵羊们议论着他，说他要带着儿子去燔祭。我原以为他已经带好了山羊羔整装待发，却在跟随的途中发现他并没有准备任何祭祀的祭品。
这不由让我感觉害怕起来了，被易牙杀死时留下的那些不存在的伤口到现在都在隐隐作痛。于是我藏匿在树林之中，静静观察着亚伯拉罕的一举一动。
然而我不敢相信，这样一位人人称颂，受到耶和华上帝集气天使使徒启示过的“圣人”，竟会作出杀子燔祭之事——这和那个易牙有什么区别呢？只是一个侍奉的是物质上的领到，一个侍奉的是心中的上帝而已。
亚伯拉罕已经举起了刀锋。他的眼神中带着不舍和怜悯，但很快，随着耶和华上帝洒下的阳光不断将刀刃的寒光送入他的眼睛，包含着不舍和怜悯的眼神一点一点地被虔诚和对主的服从所侵蚀。
在上山的一开始，亚伯拉罕的表情焦灼无比，显然，他已经一百多岁了，而以撒是他九十岁时生下的儿子。老来得子自然是快乐无比的事，现在他的上帝却要夺走他的儿子……亚伯拉罕一定是在亲情和信仰之间做着斗争，才有这样的神情吧。
而在途中，他在某一时间却趋于平静。他开始和自己的儿子说笑，就像普通的父子在野外郊游一般——可怜的以撒，他似乎并不知道在山顶上有什么可怕的东西在等待着他。而在旅途中，他还多次睁大双眼，问他的父亲“为什么不带山羊”，而他父亲则是抚摸着他的头发，一言不发。
最后，到了山顶，到了燔祭的场所。以撒被绑在了祭坛上，亚伯拉罕用一块磨刀石刮着刀刃，眼睛里饱含着泪水，希望给自己儿子一个不怎么痛苦的死亡。
但那些泪水却不知被什么东西蒸发干净。
我藏匿在树林之中，看着这残忍无比的一幕。
“羔羊，你并非无能为力。”
一个雷鸣般的声音在耳边响起，熟悉的声音，是耶和华上帝。我回头看向他，圣父慈爱的面庞似乎并没有看到杀子燔祭这样悲惨和恐怖的事情。他轻柔地摸着我的头，指尖滑过我的山羊角。
“回头，好好看看那个叫‘以撒’的小孩。”
我扭过头看着那一对父子，时间似乎停止了。父亲的脸上已经狰狞无比，他真的是一个圣人吗？而那个孩子的脸上满是童真，他还看着飞过祭坛的一只花蝴蝶。所幸上帝将时间停止在了这一刻，因为我已经在以撒的眼睛深处嗅到了一丝恐惧和害怕的味道。
时间不多了，一旦上帝撤去神力，亚伯拉罕会立刻杀死自己的儿子。
“羔羊，回答我，你在以撒的脸上看到了什么？”
天父抚摸着我头上的一撮毛，温柔地问着。
以撒……我看到了比他父亲还要更甚的虔诚，但同时他也有人类本初的童真。就像我的每一个同类一样。
“咩……”
带着一丝哀伤的，我无奈地回答。天父会明白我的意思吧，这个小孩才是圣人。然而他所面临的命运就如同山间奔跑着的山羊一样。
“上帝爱每一只羊”。但分给山羊的爱明显更少一些，上帝分出一群的山羊，一群的绵羊，同时把人分成两群，好人归于绵羊，坏人归于山羊。从此，山羊虽然得到了上帝的爱，却象征着坏和邪恶，不能像绵羊一样住在牧场里，吃着绵柔的青草与人类一起生活。
山羊总是群居在远离牧场的地方，不去招惹那些绵羊同类，在自然之中不依靠任何人生活。
“小山羊羔，你现在可以作出选择了。”天父撤去温柔地大手，看着远方正在祭祀的父子，以慈爱的眼神看着他们，“你可以上前阻止，也可以留在这里置之不理。”
我知道当我作出选择的那一刻，上帝就会撤去神力，当祭祀进行下去。
但是我为什么要救他们呢？仔细想想，我并没有受到那个小孩的恩惠，而因为小孩脸上的表情就对他伸出援手，这是不符合理智的。而我并没有吃过他们的草，这样去帮他们，是不符合人情道理的。
“以撒的第五十二代子孙将会降临下一名‘圣人中的圣人’。这位圣人将去解救那些生活在痛苦之中的生灵，去免去他们的罪恶。”
也免去山羊的罪恶吗？
不知不觉间，我已经潜移默化地和人类同化了，我开始向人类一般思考。动物应该只关心现在的才对，但我现在已经思考着关于山羊的罪恶的问题了。
我在林子里继续眺望着，脑子里飞快地旋转——如果我选择就他，我就会被当做祭品献祭掉，然而如果我只是站在这里不做点什么的话……也许那个圣人就不会再出生了。
或许是因为对于有着同样境地的原因，我开始向这个叫以撒的小孩怜悯起来了——他的境地不就像我们山羊一样吗？同样有着被称为圣的父亲，然而却只能匍匐在被作为祭品的命运之下，眺望着那些在牧场之中安逸生活着的绵羊，心中是说不清的感情。
突然之间，一股本不属于我的“人性”在我的心脏之中荡漾开。这种人性中有对于可爱生命的爱，也有对作为祭品的恨以及对那些绵羊的嫉妒。其中有好也有坏，但正是因为有这样的善恶感，人性才会比那些被称为“纯洁的善”的绵羊们更让人喜欢。
我心中已经作出了选择。
同时，天父撤去了神力，亚伯拉罕高高举起屠刀，准备做出杀子之事。
我从树林中飞奔而出，带着心中超越一切的人性。
在跃起的一瞬间，我想到了易牙，那个同样杀子的人，他和亚伯拉罕之间，又有什么区别和共同点呢？
是啊，这个我还没想好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