脏兮兮的玻璃窗子外是纷飞飘扬的皑皑大雪,一个不足三十平方的小屋里,空调不太好使,常常在漏水。男人已经给那个抠搜的房东说了很多次。
可惜没有一次有人来修,为此男人常常对着那个年近四十的地中海房东破口大骂,常常骂的对方血压直升。
那时的男人常常是种泼妇样,他以前最讨厌这种人,但慢慢也成了这种人。
但对方也没有办法把他赶出去,原因是房东需要男人这五百八十块钱的房租来补贴家用,除了男人,很少有人愿意在二线城市租这么一个破屋了。
屋里唯一的光亮是一台老旧的联想笔记本电脑,老旧的款式注定了他悲催的命运,男人现在每一次开机都是在和这台笔记本的寿命一次次做抵抗。
幸好这台三年前在二手市场淘的老电脑生命力顽强,不然男人可能现在就要找个该死的手机码字软件啪嗒啪嗒的码字了。
“比企谷君,我…………”
手机上摆在笔记本电脑的一边,男人在码字时不时撇了两眼的番剧。
是《我的青春恋爱物语,完》,才刚刚出了不久的完结番,是春物三部曲的最后一部完结之作。
追这部番的理由已经零星忘了许多,但依旧记得主要原因是因为里面有他的第一任纸片人‘老婆’雪之下雪乃,虽然后来他的‘老婆’有很多,例如(霞之丘诗羽,蕾姆,艾米莉亚,时崎狂三,呆毛王,亚丝娜)等众妻缠身,但他却对雪之下雪乃这个‘初恋’可是爱的深沉。
“滴答,滴答”
空调边缘一点点滴下的水珠蹦在映着藏红色大花的塑料盆里面,但塑料盆里的水还是会时不时蹦出来些水花。因为空调安的实在太高。
听着滴滴答答的水声,男人难免有些焦躁,打字的手愈发愈发的快。,但也只是快速的打字,然后再删,再打。
万幸,出租屋的没有木地板这么高昂的装饰,结结实实的石地板不会被这么小团水渍给打败,仔细想来男人觉得木地板真娇贵,都是些资本主义的人享受的,他这么在心里想到,权当在学旧时代做斗争了。
男人这么想,心里面倒是多了几分慰藉,对于自己贫穷悲凉人生的慰藉。
二十三,一事无成,说的不就是他吗?
哧的一声,像是耗子一样闪过的声音,声音很小,但在这个合家欢团圆夜,这个只有一人的出租屋却格外刺耳。
“轰隆隆”
应声而起,的是一朵烟花先行炸起,就炸了那么一朵,但随之就是不停的哧哧声,像是很多耗子从你身边钻过一样,一簇簇烟火飞上夜空。
巨大的声响炸裂在夜空,这个老小区里面不知是谁的电瓶车发出啾啾啾啾的叫声。
烟花一朵朵的照耀在巨大的黑夜幕布上,虽然男人很想打开窗一览这样的美景,因为窗户上脏兮兮的,他有些看不起飘了的烟花,五颜六色一朵朵的绽放。
“真美啊……”男人伸出手,试图去触摸那美丽的烟花一样。
但考虑到外面的寒流和已经堪堪‘冒汗’的二手杂牌空调,他决定向现实低头。
他目光无意撇向旁边用来整理废弃书籍的纸箱子,顶部放着一挂以前他从推销保险的推销员手里顺来的日历。
他伸手去拿,拍了拍上面堆积了薄薄一层的灰尘,结果还把手给弄黑了,他拿手机灯照着,一页页翻着,看着日历上一月一日下写的那两个小字,旁边的二号三号还备注一个小小【休】。
可惜男人码字没有休假,也没有挣到乘火车回家过年的稿费。
或许是累了,男人顺手摸起桌上的那盒干瘪瘪的利群,从里面抖出一根被挤的有些扁了的一根,可能是因为有天太累了揣在屁股后面兜的忘了拿出来,待到躺在床上,当屁股感觉被什么东西咯到了,他才赶忙抢救十五块钱大洋购买的这包利群。
不过好歹是自己的屁股,没事,不嫌弃,男人美滋滋的点上一根,打火机上映着某个房地产公司的广告。
每当看着那广告男人都会遐想一番假如自己考上了个好的高中、大学,事业有成,家庭美满,是否会住在那样一个将近一百平米的大房子里,房子环境舒适有格力的空调,有二十三寸的彩电,不用考虑房贷,不用考虑花呗,口渴了还会有漂亮老婆款款走来端一杯泡好的烫茶。
“呼……”吐出一口白烟,男人遐想连篇,多么希望自己再重来一次,这样他再不济也可以跑去找没钱时的杰克马投资,然后再大谈兄弟情义,提供决定性思维,取缔很多名人,创立OICQ然后走上人生巅峰。
现实是他看着乱糟糟的出租屋,肚子又饿了几分,屋里除了令人作呕的泡面汤味就没有其他,有时候闻着不知从哪里飘来的年夜饭香味,他都会精神振奋一下。
打开手机,他盯着聊天软件,没有任何人发来的消息,置顶的有两个好友 ,一个聊天记录是两年前的父亲节,一个是两年前的母亲节。
一个头像里是穿着蓝色体恤的中年男人,他比了个剪刀手,体型有些臃肿,面色黝黑。他站在一座白瓷雕的桥上,好像在什么景区旅游时候拍的一样,那条褶皱的茶色牛仔裤显得有些不合身,鞋子也是从那不争气的儿子淘汰不穿后捡来的。
另一个是自拍的中年女人,她想必是在那一次出差时看后面背景好看自拍的,女人长的年轻的很,如果不看额头上一层层的皱纹和已经有些发白头发,很难看出来那是个快要到四十的女人,她常说自己本来可以再年轻些,都是被那个不争气的儿子给气的。
男人看着手机,一时间出了神。
滴!
一声震动吓了男人一跳,他看着两个头像右上角同时出现一个红色的1。
发送过来的都是同一段话:儿子,新年快乐!
他眼神刹然呆住,整个人都呆了一下,他看着上面的一行字,一个一个字在心里默读,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情绪。
眼泪悄无声息的流下,他心中一股暖流涌上,这时的出租屋不算很冷,但他还是全身忍不住的颤。男人倔强,父亲也很倔强,倔强一直很久,互相理解总是很难,但看着一个个字。
字里行间散发着一个父母对儿子的爱。
他深吸一口气,像是要压抑自己激动的情绪一样。
他手指间微微颤抖,顺着脸颊留下的眼泪已经干的差不多了,他看着那段话,给两人回复,手指在屏幕上点来点去,删了又添,添了又删,最后只能打出一个……
“嗯”
虽然此刻他凑不出来一张火车票钱,但他决定在雪停之后去找份零工打,争取在夏天的时候能挣到一张回家的车票。
他此刻冷的不行,窗外的烟花爆竹让他的心如坠冰窟,他现在只想到楼下唯一一家开门的饭馆吃一盘回锅肉,用身上最后剩下的二十七块五毛钱。
男人赶忙披上那件三年前母亲给他买的黑色羽绒服,内兜破了两个洞都可以摸到屁股后面了,但还是很暖和。
他匆忙朝楼下走去,走进店里,秃了顶的矮廋中年男人满面红光和家人们在自己家的饭馆里聚餐。
男人忽然走进来推开门,看着他们合家欢的样子,下意识想走,但感觉着肚子里咕咕响,和实在忍不住对一盘回锅肉的渴望,他厚着脸皮,声音有些小的对老板那边说“老板,我,我能点盘回锅肉不?”
老板愣了愣,举起的酒杯悬在半空,但又很快将酒杯放在一边,打量一眼男人,笑嘻嘻的说“小哥你坐着,我去给你炒哈,米饭不要钱哈。”
男人呆了呆,看着走进后厨的老板 顺势看了眼一边的菜单,看着菜单底部的哪一行:【白米饭一元一碗】,他心底默默闪过一阵暖流。
他对那边在和家人欢聚的老板娘说要去买瓶水。因为老板的善良,男人本来需要支付的三碗米饭钱,此刻可以用来,买一瓶可乐。
一想到等一会吃回锅肉,可以再喝一口充满气的可乐,男人心底又充满了盼头。
于是他看向马路对面的饮料贩卖机,拔腿跑,他满脑子都是可乐的那股甜意。
“轰!”
一声闷响,男人只感觉自己倒飞出去,迷迷糊糊眨眼中,他努力翻了个身子,感觉自己身上的温度正一点点消散。
“woc,撞到人了”
他感觉自己快要撑不住眼睛了,看了看夜空中不知谁有放起的一束束烟火,耳边传来下车的声音,和那个好心老板焦急打报警电话的声音,一旁的老板娘正在提醒老板先打120。
真是倒霉啊,这碌碌无为的一生。
男人看着夜空中五颜六色的烟花,嘴中吐出血块,嘟囔着:
“烟花……真美啊……爸……妈……对不起,不孝子,没法给你们养老了……”
隐约间男人的左手心,散发着隐隐约约的光亮。
最后的最后,男人没等来救护车,也没等来免费的米饭,也没等来那瓶带着气的可乐 ,也没等来那盘炒的葱香四溢的回锅肉,也没等到雪停。
来年的春天,男人在他的家乡,在冰冷的坟墓里,等来了两个年近半百之为人父为人母之人的嚎哭。
而十米下的棺木之中,男人霎然睁眼拍着棺材板大呼:
“我没死啊啊啊啊!爸爸啊!妈咪啊!”
但没人能听到他的话。
男人,卒,享年23岁。
因窒息而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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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过了多久,男人睁开惺忪朦胧的睡眼,迷迷糊糊间,看见眼前香肩入眼,一股薰衣草的香味沁入他的鼻子。
他感觉自己置身在柔软的云团之上,怀中拥的是火热的胴体。
他和那双秋水一般的眼眸相视,女人害羞的低下了头。
他看了看怀中那个身材玲珑有致,风情万种的女人,她眼中满是不舍的说:“你这次要走多久,又要和那些女人去疯?你能陪陪雪乃和阳乃吗?毕竟你是孩子们的爸爸,就算你真的这么讨厌我,也请不要去讨厌孩子,就权当是我的错。”
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