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年半以前——
“尊贵的第九使徒大人，暹罗教教祖求见！”
“啊……行吧，我知道了，这就过去……”
好不容易清掉了一堆让人脸扁的杂事，留出半天的休息时间的我，又被不知从何而来的拜访者打搅了……算了我都习惯了。
来到会客室，一个穿着绿色袍子，皮肤蜡白，瘦得像骷髅一样的半老男人迈着小碎步迎上来。我一看他就心生恶感，但也不好直接表现出来，反正又是把妹子强塞给我吧……
“啊啊，无上尊贵的第九使徒大人，鄙人是暹罗教的教祖Virid，能认识您真是三生有幸！”
“嗯，也是我的荣幸……”
我姑且摆出营业式笑容。暹罗教……我也听说过，虽然是一个古老的教派，但并未加入宗教联合。他们崇尚“万物的变化”，形式比较隐秘，而且高层成员都用颜色作为代号，比如教祖Virid就是“碧绿”的意思。
“那么——来，快过来，Cyan！”
Virid把他背后的少女拉过来，我不由得皱起眉头。
作为强推给我的“妻子”而言，她未免也太年轻了，看上去还不满十五岁。
她穿着一件和她的名字“Cyan”（青色）同样颜色的短袍，即使隔着袍子也能看出她身材瘦瘦小小，从袖口和袍子下摆露出的手脚纤细到一折就断，皮肤也泛着不健康的苍白，一头长发都快留到膝盖了，而且头发外侧是黑色，内侧却是奇异的莹蓝色。
“Cyan，还不快向第九使徒大人问好！？抬起头来！”
“啊……嗯……您好，无上尊贵的科尔沃斯大人……”
她抬起头，怯生生地道了句好，这时我才看清她的样貌。
过长的刘海下是青蓝色的美丽双瞳，小巧的脸型让她本就大的眼睛显得更大，搭配上皱起的小鼻子和微微颤抖的可爱小嘴犹如受惊的小动物。如果说嘉戴特是精雕细琢的艺术雕塑，那她就是建模精美的cg人形，有着出离人世的剔透美感，可以想象给她三年时间会长成怎样的大美人。
这就是我和Cyan的初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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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yan是个非常内向的少女。
她总是怯生生的，而且性格有点阴沉，和我进行了名义上的联姻后，她和我交流的机会很少。忙碌如我本来回家的次数就少，能撞见她的机会就更少了。
而且……每个一个月，她都会被暹罗教的人暂时带走，执行某种仪式。
有一次我也偷偷到场观摩了。
“啊啊……伟大的……伟大的教祖大人……请……让我……实现夙愿……”
一个满身老年斑的垂垂老者匍匐在教祖Virid脚下，Virid以救世主的姿态进行了一番慷慨激昂的演说，然后就对Cyan说道——
“愣着干什么？快过来！你就不会机灵点吗！？”
“对不起…………”
她就像一只被驱使的牲口，捧住老者的头，表情变得很痛苦，本就缺乏血色的脸更加苍白，青蓝色的光芒包裹老者的身体——然后，神奇的事发生了。
老者的身体在光芒中分解成光粒，很快就只剩下地上的一摊衣服，而光粒在离地一米处重组成了一个人形，亦虚亦实，面貌和原本的老者别无二致。
“哦哦……这就是……太棒了，我终于也实现了……永恒……！”
变成光影的老者十分兴奋，其他教众羡慕地看着他，Virid得意洋洋地进行了一番“人可以以虚幻之姿实现第二次生命”之类的演说。而Cyan呢？她疲惫地半跪在地上，捂着头似乎很难受的样子，然而Virid没有多看她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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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泽拉赫前辈，请问……您对暹罗教了解吗？”
“暹罗教？哦，那个啊……”
留着银灰色秀发的丽人一边给我倒薄荷茶一边略作思索，秀眉微蹙。
“以前还挺正常的，但据说这几年有点不安分，用各种说辞广纳信徒，还谋取巨额利润……怎么了吗？”
“其实他们来找我联姻了，把一个叫Cyan的女孩子介绍给了我……然后……”
“哦？跟我详细说说？”
……
……
“还真是不得了的孩子，那个Cyan……似乎能把人的肉体和意识都变成类似讯息集合体一样的东西，这本质上是跨越虚与实的界限的‘如同神一样的行为’，是‘创造’与‘转化’两种属性的完美结合。”
“我也有所感觉，这个能力和我的强制契约一样，只要善加锻炼都能成为最顶尖的异能。”
“但你有钢铁般的意志和坚韧不拔的毅力，还有天才级别的战斗意识，而她除了异能外就只是个普通的可爱女孩子而已，是个怀璧的无辜者，你不能指望她能像当年的你一样。”
“那倒是……我得和她好好谈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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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
昏暗的房间中，只有我和她两人。
我靠在窗边，而Cyan在床上缩成一团，执拗地不面对我。
“所以，你是在三年前发现你的特异能力的，是吧？”
“……嗯。”
把头埋在枕头下的她发出细微的嗡鸣。
“然后在两年前被暹罗教收养，是吧？”
“…………嗯。”
“他们对你怎么样？”
“他们……还好吧……给我好吃好喝的，无非就是……在他们需要的时候，我必须工作。”
“你喜欢在暹罗教的生活吗？”
“……谁知道呢。”
“你觉得教祖是个好人吗？”
“还好吧……只是……有时很‘严厉’。”
扔下这句话，她就彻底一言不发了。
时间在沉默中流逝。
我能看到她从被子下露出的手臂，上臂有没完全消去的青肿。
…………………………………………他妈的。
“2560亿通币。”
“…………啊？”
“这是他们两年来用你敛来的财富，这还只是账面上的数字。”
我从外套夹层里取出一沓文件，扔在床上，她的身体颤了一下，但还是把头从枕头下抽出来，拿起文件皱着眉头仔细看，越看眉间的川字越深。
“暹罗教教祖Virid上位后以‘开启第二次生命’为噱头极力扩张影响力，网罗了多国的财阀和政要入教，向人族大量重要机关渗透影响力，并聚敛了巨额财富。”
“…………”
“为暹罗教‘赞助’最多的贵人会得到被你‘洗礼’的资格，由Virid带到你面前用你的能力执行仪式。你虽然是这一切的关键却没得到赢得的优待，你对他而言就是个工具，是条必须听话的狗，稍有不从就会被他打骂……我没说错吧？”
“………………”
“而他现在还想进一步压榨你的价值，于是把你送到我面前，想借此和我攀上关系，进一步扩大影响力，这都是我这段时间调查的结果。”
“……………………所以？”
“考虑到暹罗教的野心、规模和累积的种种黑料，若有一天被某位暴怒的使徒连根拔起……也是合情合理。”
“……………………………………你到底想表达什么？”
“尽管只是名义上的，尽管我们暂无夫妻之实，但……”
我眯起眼睛。
小心地控制心中的不爽，以免泄漏的不满情绪把房子压塌。
“Cyan，只要你说一句‘我恨他们’，我就可以让这一切结束。”
“………………”
“你意下如何？”
“但……我……我……”
她的表情逐渐扭曲了，就像被两股巨大的力量夹在中间拉扯一样。
“他们给了我容身之处……哪怕再怎么使唤我……对我的态度再差劲……就算我再怎么打从心里讨厌他们……但……我……呜……我不知道……”
“……你不知道，但我已经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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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周后，在人族势力版图中迅速扩张影响力的暹罗教，在风头正盛之时——突然垮台了。
信徒们作鸟兽散，其中牵扯出的各种肮脏交易也被曝光出来，高层们则完全销声匿迹，消失无踪，生死不明。
这件事并没有掀起太大波澜，就好像有一股无形的力量刻意控制了消息扩散。普罗大众自然不会知道教祖Virid已经被第九使徒亲手投入大牢，更不会知道某个少女终于逃出了牢笼，寻回属于自己的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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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科……科尔沃斯！”
又是一个加班到十二点带着一身伤回家的日子，结果一进门就被一个情绪激动的少女拦住，她似乎在门口等了我好几小时了。
“……Cyan？这么晚了还不睡？”
“这不重要！那个——就是——是你做的！？”
“什么是我做的？”
“暹罗教！突然就销声匿迹了！教祖也再也没在我眼前出现过！”
“这不挺好的吗？你再也不用纠结了。”
我耸了耸肩，拖着疲惫的身体走向房间，而她的情绪更激动了。
“等等！是你干的吧！？把暹罗教直接灭掉了？？？”
“据我所知暹罗教干过的坏事可太多了，背地里投机倒把钱权交易欺男霸女干涉内政无恶不作啊，多行不义必自毙，这也没什么奇怪的吧？”
“所以——真的是你？就因为——因为——因为觉得我被欺负——所以把他们灭了！？”
“看你怎么理解了，更多还是出于使徒的义务吧……毕竟要维护人界和平嘛。”
“白、白痴吗你！？我可没拜托过你啊！而且——他们再怎么烂——好歹给了我——给了我归处——”
“因为住惯了下水道，所以宁可被熏死也不愿搬走？想开点呗，你的归处可多了去了。”
“但……呜……既然没拜托你……就别多管闲事啊！！！”
“好呗，是我多管闲事了，我爬啦。”
我摆了摆手走向房间，就在我关上房门的瞬间——
“………………………………………………………………………………谢、谢。”
我听到来自背后的细若蚊鸣的轻唤。
再回头时，她已经跑没影了。
而门边鞋柜上多了个玻璃瓶，里面装的似乎是冰镇的豆奶，瓶下还压了张字条，写着“送你的，喝吧”。
……可爱的家伙。
现在想起来，我大概就是从这时候喜欢上喝冰豆奶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