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裂痕（1）
“阿紫那儿你到底是去还是不去啊？你泡妞能不能专心点？”手机那头琴可可发来微信。
“妈的谁要泡她啊，你强行要我泡的好么？暂时先不去了，我下午还有别的事。”苏雨泽这么回复。
“晚上请我吃饭，桂庙，敢忘了就弄死你。”琴可可回了一句。
妈蛋，这丫头真是狠话放得勤。
其实他正在竹轩写字楼里和洛芷嫣畅聊人生呢，这么说来还是在骗琴可可。不知为什么他一直没把自己当了洛芷嫣助手这件事告诉琴可可，也不知道心里是在担心什么。
大概是怕琴可可发现他瞒着自己吧，到时候质问起来只怕全是他的锅，一个漏洞填上了又是另一个深坑，倒不如不说。这或许算得上是一个谎言，可是一个谎言需要用无数的谎言去弥补，或许到了那一天这些漏洞都疏了，一个个破碎开来，触动了那个崩碎的节点……不堪设想。
琴可可这辈子最讨厌的事情就是被骗，即使是苏雨泽。
算下来他在大老板洛芷嫣这儿干了有多久了？零零总总的两个星期了吧，可他也没干过什么，无非端茶送水聊人生，有时候做做饭。说辛苦？完全不辛苦，那说意义？也完全没意义。
真不知道这些大作家们每天都怎么来的灵感，不过值得欣慰的是自从苏雨泽和洛芷嫣熟起来之后这丫头再也没开过挂了，这让苏雨泽开心不少。
可开挂少女不开挂了，总觉得少了点什么，没有漫天樱花和背景音乐的特效加持，洛芷嫣变得有那么点普通了。
洛芷嫣从屋子的一头走到另一头，最后又走回到苏雨泽跟前：“《剑泪与情缘》苏已然阅读完毕，其实吾想写一本新书，所以需要苏的帮助。”
帮助？你写书要我帮什么？你会画画会写书文艺得放肆张狂，只怕我想帮都帮不上忙啊。苏雨泽有点茫然地看着她。
不过在这里的日子无聊久了，能帮她一点也挺开心的。
洛芷嫣忽的一个旋身，顺手抽出桌边的一本书，书籍不偏不倚地摁在苏雨泽的额头上，却没有打下去，只是悬在半空：“汝乃原型，谓之模特儿，故乃命中注定之眷属。”
苏雨泽承认他没听懂这句话。若是中二少女来一句古诗词例如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悲风秋画扇之类的话，又或是浪漫一把说一句与君愿沧海桑田，纵生死难分离，即使是说一句我是闲的没事干那也成，都可以接受，至少能够理解。
现在他想问，说少女你说些什么呢？我没听懂啊。
他只好保持表情不变，眨了眨眼睛。
“明白否？”洛芷嫣轻轻摁了摁手头的书，眼中流淌着光华如水波。
少女你这种时候就不要用目光交流了，我真不知道你什么意思……苏雨泽也尽力用目光表达这句话，只希望洛芷嫣能看懂。
说来还挺暧昧的，穿着睡裙的女孩眼中波光流转，深情地注视着同样目光如火的苏雨泽。你看那女孩肤白貌美细腰长腿……这么说有点夸张，洛芷嫣的身高不足一米六，谈不上什么长腿。但她的身体比例其实很棒，若能长到琴可可那么高，大概也能成为腰细腿长大美女，不过很可惜……机会看来并不大。
洛芷嫣见苏雨泽不答话，撅了噘嘴坐下来：“苏乃吾命中注定之眷属，竟然不能会吾的意，真是失责！”
说实话苏雨泽真不知道他失责在哪里……
“苏是否记得，最初相遇之时，曾脱过苏的衣服？”洛芷嫣问。
啊……说起来似乎还是历历在目，嗯，差点被潜规则了，就差那么一点儿。不过那时候洛芷嫣似乎说过要以苏雨泽为蓝本写一本新书。
“其实呢，吾想要写一本有关生活的小说，不再是那种沉浸于幻想与刀剑的故事。”洛芷嫣双手撑着椅子，两条腿不断晃悠，“简简单单，平平常常。”
她的眼神突然黯淡下来，像是昏黄里捻灭了烛火：“但是吾的生活……其实并无可写之处。”
洛芷嫣口中的话突然停了，苏雨泽看着她的眼睛，觉得自己一直以来都没有看懂过这个小女孩。那眸子里忽的就空洞深邃了，他看着这双眼睛，突然想起了琴可可。
已经记不清什么时候看过这样的眼神了，可是这一刻他脑海里清晰地浮现出琴可可的影子。
就像看电影中的剧情转折，一个情节之后事件急转直下，气氛变了，节奏变了，什么都变了。
洛芷嫣停顿了一阵子，又继续说：“但是……苏的生活，就是很好的素材了，这段时间里，苏也会偶尔与吾说起与可可的事情。”
“其实雨姐姐也曾和吾提起很多苏与可可的事情，很有意思。吾想这才是该有的生活啊，有那么多朋友，打打闹闹，有人懂自己……将这些点点滴滴组合起来，不就是最好的素材么？”
“最初看见苏的时候吾就能感觉到，苏与可可的关系不是三言两语能说清的，吾就想若是能知道些什么，将那些小细节都理清，一定能写出一本出色的小说吧？”说到这里，洛芷嫣的眼中突然灵动了起来，她伸出一只手，“苏，汝乃吾之助手对吧？命中注定的，唯一之眷属。”
苏雨泽突然明白了，洛芷嫣其实是在羡慕他，羡慕他有这样那样的事情，与琴可可有这样那样的故事，所以那时候她才会说想借苏雨泽的手与琴可可成为朋友。
她想写一个故事，她未曾拥有过，也许渴望过，那是苏雨泽的故事。
想来洛芷嫣的开挂人生里缺少了很多东西，她是上帝赐予命运钢笔的人，能把那些未曾属于她的故事写成现实，可从未有过一块橡皮来涂抹那些悲伤寂寥的过去。的确她如此文艺如此浪漫，却从来只能在心中和自己的影子说话。
苏雨泽张开嘴，只觉得自己的喉咙很哑，那一刻有很多的话他都想说，可是全部哽咽着说不出来。
这并不是他所认识的洛芷嫣，他原以为他们比较熟了，觉得洛芷嫣的文艺中二甚至开挂都只是她的常态，可是呢？这一刻他猛然间明白很多事情都是伪装，就像琴妹那样，将面具戴的太久……终于愈合在脸上，无法摘去了。
就好似他第一次来到这个工作室时揣测的那样，空气里的那点不和谐被千百倍地放大了。
思考的人，孤独的人。
文艺的人，中二的人。
别人羡你文艺宠你幼稚嘲你中二，于是你哭你笑你闹……可他们不知道的是其实你已经没有办法不这么做了。
他们唯一知道的只是你是个又文艺又中二的开挂少女。
“苏能将这个替吾交给可可么？”洛芷嫣说着从抽屉里翻出一个勾月形状的小挂坠，晶莹剔透的闪烁着星光般的光芒。
“这是……”苏雨泽接下它。
“成为朋友的信物。”洛芷嫣说，语气很认真。
“可以的，真的，无论是朋友，还是小说，我都会帮你的。”苏雨泽最后只能这么说，刻意让自己的表情显得自然一点。
那一天他陪洛芷嫣聊了很久才回宿舍，从平日里的一些琐碎小事一直聊到新闻八卦。最后日落黄昏的时候他走出了那个写字楼，回头看着三楼灯光的时候他发现自己已经忘了今天想要做什么了。
三楼的那个小小的窗户里漫出明亮的，却又昏暗的光，是的，很矛盾很奇怪，可苏雨泽此时找不出任何理由来辩驳这个形容。
什么“命中注定之眷属”只是强行编出来的吧？骗人的吧？只是个小女孩需要朋友的借口吧？她只是没有朋友，只是独自一人太久。
其实小小的写字楼挺好的，住在校外并不是什么问题，当一个作家也没什么错，只是太孤独。
临走的时候苏雨泽轻轻嗅了嗅，觉得那一丝阳光的味道也渐渐散了，他想自己太敏感其实也是一件麻烦事，想得太多，难过太多。
这时候他突然想起一件十分要命的事情来……他心里问自己说这时候为什么不敏感点！
他悻悻地掏出手机，果然不出他所料……四个未接来电，微信三条，短信三条。他点开最后一条短信，留言是这样的：死蛋白质你等着瞧！回头我弄死你！
来者不善。
他答应了请琴妹吃饭的，但是他早就将这件事抛之脑后了！
